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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敢问何方妖孽!

    开锋第一刀,名为敢问路在何方,实为呼延在上界经年的切身体悟。

    想他呼延在人界时,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他自家称魔号祖,天下皆可任由来去,受尽人界正道私下唾骂、鄙夷,但更多的却仍旧是对他的惊惧,即便暗中如何漫骂于他,当面依旧战战兢兢。

    人界其后三百年,谁敢对他不敬,谁又敢朝他扬锋?

    这是何等霸道,几近人界无敌,笑傲天下。

    谁曾想他一朝飞升到上界,却落得孤家寡人,举目无亲,更被罴抓进战熊城做了五十余年的畜生仆役。在人界盛传的诸多人族至境,开创的无数圣土,惊世繁华,他却全然未见,唯独得见被当做仆役、rou食、祭品的同族。

    曾几何时,深夜无眠,他倚窗遥望,放眼皆是迷惘。

    独身独影,他竟不知路在何方,他又该往何处去,唯有浑浑噩噩混日,哪有一条供他跨步前行的明路。

    若是未曾遇到那浸血古碑,不曾得见那万族兽身图,亦未琢磨这《古碑万变》秘法,兴许他便会在那战熊城中,好似兹慎一般,只求安稳度日,每日臣服在这些黑熊畜生的yin威之下,苟延残喘熬过此生。抑或是哪日压抑不住,他奋然逃出战熊城去,若非死在战熊手里,便会成为哪头凶兽的口食,无声无息地消逝,经不起一丝波澜。

    但得鸿运,得见浸血古碑与那万族兽身图,推衍出《古碑万变》这等功参造化的绝世秘法,才让他呼延拨开云雾见月明。至此之后,路便清晰在他眼前,海阔天空任他抉择,扬脚踏下一路直行,路便在脚下。

    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

    他呼延所问之路,无需去问旁人,直教拷问己心。自有《古碑万变》秘法,他便多出万般前路,他便要在这万路之间选择一条,无论艰难险阻抑或一片坦途,亦要如抉择那般决绝,毅然走到这路的尽头,有去无回。

    这其中的狠戾果决,远超常人所能想象的极致,是以自此悟出这《何方刀法》开篇第一刀,名为“敢问路在何方”,便是取来问路之中的果决狠戾之意,化作最为凌厉无匹的径直一刀,同样有去无回。

    开篇第一刀,已然狠戾到极致,出刀便再未想过有回锋之时,干净纯粹只为一刀。这一刀劈下去便断绝自家所有退路,若是一击将敌人劈做两半,那自然有去无回,一击建功;若是一击不中,这般破绽尽显的一刀,足够敌人将他斩做碎rou,亦是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这才是第一刀的精髓之意,唯有自信、专注的执念一刀,成败已然无关紧要。只攻不守,如此极端,换来的是最纯粹的战力,以呼延推衍揣测,那凌厉刀气堪比百倍战力,挡者必死!

    只是今日初试锋芒,刀气竟被呲溯长矛挡住了一瞬间,让呲溯险险逃得性命。初试牛刀,连这呲溯亦未能一击毙命,这威力怎能叫呼延满意。

    “给他一柄长矛!再来!”

    呼延骤然爆发,那一招武技实可谓惊艳绝伦,漫说是刀下呲溯,便是周遭围观的众熊,亦被这惊艳一刀震得目瞪口呆,场中兴奋声浪嘎然而止,骤然间竟是静可闻针。

    直待呼延开口冷喝沉吼,才惊醒了众多呆楞黑熊,却是对呼延隐隐生出敬畏之心。听闻呼延沉吼吩咐,霎时间竟是应者云集,立时便有上千长矛迎空飞向呲溯,密密麻麻似要将呲溯覆盖,射做万千碎rou、血泥一般。

    呲溯早已惊惶不定,见得这番恐怖之境,惊得浑身一颤便跳起百丈高去,倒也恰巧避开了这上千长矛激射之威。

    “咻!咻!咻!咻!”

    撕裂虚空的凄厉风声中,如同滂沱暴雨,千柄长毛纷纷爆射向呲溯原本立足之处,顿时炸开千个百丈深坑重重叠叠,掀起漫天尘土,飞沙碎土四溅激射,声威委实恐怖。

    待得尘埃落定时,只余下方圆一里的巨大深坑,坑坑洼洼满目狼藉,斜插着密密麻麻千柄长矛,尽显峥嵘之色。

    “选一柄长矛,再战!”

    呼延蹙眉,厌恶扫了眼犹在半空惊魂未定的呲溯,沉吼如惊雷。他此时正自苦思那刀法不尽圆满之处,还欲再试几招,懒得与这呲溯多话,沉吼好似厉喝号令,透出一股不容辩驳的强硬威势。

    骤然听见呼延发话,呲溯又是浑身一哆嗦,胆颤心惊。仓惶偷瞥呼延神色,似见得满脸冷峻凝重,他哪里还敢违逆呼延之意,忙不迭地匆忙坠落,颤颤拔起一柄长矛,却颤抖得厉害,亦不敢再嚣张指向呼延,僵直站在原处如化泥塑,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可怜。

    时至此刻,呲溯早被那一刀骇破肝胆,铭记十年的刻骨深仇业已消散无踪,日夜谋划的诸般计策,如何折磨得呼延生不如死,又将以何种手段切rou割骨,这些盼望了十年的幻想,亦随那满身冷汗跑得不见了踪迹。

    什么一雪前仇,什么扬眉吐气,呲溯再不敢妄想,他只愿对面那妖孽般的执刀黑熊能有一丝怜悯之心,放过他一条性命,仅此而已。

    “勇士!我认输!”

    见得呼延执刀朝他跨步而来,呲溯熊躯猛颤,双膝一软,面朝呼延轰然跪地,满脸惶恐与乞怜,颤吼如若哀诉。

    呼延熊目一瞪,怒容沉吼喝道:“起身来!你若再能接我两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

    言语未尽,恐吓之意已然无需多表,更增凛凛煞气,直让呲溯联想到那未尽之言,便觉得遍体生寒,不寒而栗。他迟疑片刻,余光偷瞥向自家住上,但见主上面色阴沉,却并无发话之意,这便让他心凉半截。

    主上无意相救,他便再无退路,兀自咬牙抉择,试探着站起身来,终是换上一脸奉承的谄笑,小心翼翼地轻吼道:“呼侍卫!遥想当年,是我呲溯傲慢无礼,得罪了呼侍卫!这十年约战,亦是我不识趣,竟敢妄想与呼侍卫这般勇士一战,实在是我自取其辱,还望呼侍卫切莫与我这熊货多多计较……”

    “哪来这许多废话!”

    听得呲溯絮絮叨叨不休,呼延哪有这般好脾性,顿时横眉瞪眼,怒吼道:“你若再多废话,莫怪我不认情面,立时结果你这老命!”

    “是是是!”

    连声应诺间,呲溯悄然退了两步,直欲远离呼延,却又未得呼延准许,便不敢再多动作。见得呼延烦怒,呲溯握紧长矛又松开,继而再次握紧,如此往复数次,却依旧不愿应口,犹自抱着一丝企盼。

    “呼侍卫骁勇无敌,我自承断不是呼侍卫对手,已然心悦诚服!这角斗业已分出胜负,何须再多事端……”

    呲溯嗫嚅磨叽,却是万分不愿再见呼延那恐怖刀法,直欲拖延时间,好叫主上插手喝止呼延,救出他这危在旦夕的性命。呼延所言再接两刀便放他性命,他却断无胆量应下,一刀已让他惊骇欲绝,再有两刀临头,他哪里还有命在!

    开打前趾高气昂,一刀之后,立时变得卑躬屈膝,这呲溯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倒也算得一号角色。

    听得呲溯避不敢战,呼延还要试炼后续两刀,怎会轻易放过这积怨已久的仇敌,听得他推脱之意,立时扬眉瞪眼,扭头高吼问道:“主上!莫非这十年约战,今日角斗却如若儿戏,他一服软我便不得再战么?”

    罴坐得端正,神色平静如水,淡淡沉吼回应道:“我战熊族中,最重角斗!你等十年约战,当以生死定胜负,你若依旧要战,谁也不能阻拦!”

    呲溯闻声一颤,祈求望向自家主上。忌亦是坐得笔直,眼睑半垂,并未再看向场中,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让呲溯瞬间心寒透顶。

    遥想那一月之前,忌曾与他说过的话,即便今日活着走出场中,亦没有他的活路。左右俱是死路一条,呲溯自这绝望之中,反倒生出疯狂之意,他捏紧了手中的长矛。

    “呼侍卫,我若接下你这两刀,你当真会放我性命?”

    呲溯已是穷途末路,唯有呼延这言语中,仍旧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他不若放手一搏。以性命做赌,搏出一线渺茫生机,最癫狂的赌徒,也不过如此。

    “自然!我说过的话,句句当真!”呼延沉吼应道。

    “好!”

    呲溯高吼叫好,那执矛的熊掌不再颤抖,如若往日般稳若磐石,脸上渐至露出坚毅之色,捶胸高吼道:“我便接你两刀!”

    吼声如狂,呲溯气势暴增,反倒比先前更要透出一抹狠戾,战意重新升腾。此时一战,再不复先前,不为扬眉吐气,不为报仇雪恨,不为替主扬威,只为保住自家性命,这战意反倒愈发纯粹,气势凶狠凌厉,比先前更为强盛。

    “好!”

    呼延要的便是这成效,一头战意全失的乞怜战熊,怎能让他试炼出这刀法威力,正要如呲溯此时这般强盛战意,才是最好的试刀石!

    “第二刀,敢问何方妖孽!”

    (新年新气象,祝各位万事如意,新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