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阴界君臣两张脸
滚地龙见雨仙逃命似地离开寒热争斗的波光流场地，他果然不避暴露自己本性的危险，居然与神秘之人大笑特笑，笑声追逐着雨仙而去。 有人说笑是一柄利剑，此话不易理解，眼下的笑声果然是最好最生动的诠释。 “哈哈哈哈，有眼无珠！”滚地龙仿佛为自己伪装的巧妙大为满意，甚至还有点骄傲的意味，“滚地龙，去你的滚地龙，算个什么东西！” 神秘之人不知是出于对所谓的滚地龙出手相救的感激之情，还是本来的地位或者道行就比他低，附和道：“世上睁眼瞎十之八九，自谓为仙家之人也不例外。” “仙，什么仙？”雨仙听到如此说法，听到滚地龙那放肆的笑声，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他可以想象得出，臭小子高兴得满地乱窜，面对斗小鸡获胜的成年鸣，不可一世的样子，哇，想吐，什么玩艺儿呀，简直就是小人得志，石头上长毛！ 不过，雨仙并不格外介意，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便说，坛子口都封不住，何况是人口呢？话虽难听，充耳不闻不就得了？可该死的滚地龙，存心要瞎胡闹，存心要伤害人，那张臭嘴可以称之为刀子嘴了，刀刀都戳在雨仙的心窝子上，“仙，什么先，出生在先，蠢笨在先，蹈死在先，还是没用占先？我呸，也不屙泡稀屎照照，先，先个屁哇！” “那是，那是！”神秘之人越听越兴奋，越听越得意，显然是倚仗滚地龙而沾沾自喜，仿佛滚地龙就是一重永远屹立不倒的大山，其道行就是直插云霄通向天庭的仰视的山峰，背靠这座大山便会高人一等，从此百事无忧，他冲口而出道：“二乌哥，果然厉害，小弟佩服！” 正处在激动之中的二乌哥听神秘之人居然自呼其名，突然脸上乌云密布，兴奋之情突然冷却了下来，斥之曰：“冷面兽，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冷面兽一听，浑身有些发抖，他自知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居然犯了魑魅魍魉中的大忌，作恶之时直呼同伴之名，不就等同于出卖吗？ 可冷面兽的应变能力不弱，他灵机一动，有了，这个解释够绝的，一石多鸟，如果牛鬼蛇神的世界也兴发诺贝尔奖，这个应该是太妙太绝的发明创造了，他热情洋溢地道：“二乌哥道行天下无双，扬名立万就在当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人谈虎色变的！” 邪就是邪，邪恶之界果然是鬼话连篇，而且鬼话的市场比人世的假话市场要大出许多，接受程度也高出许许多多，冷面兽的话果真把二乌哥催眠了，阴雨连绵的脸上突然放了晴，仿佛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冷面兽口中的山大王，真的具有了通天的本事，真的能与王皇大帝平起平坐，半斤八两了！ 不过，突然享受到这等优厚的待遇，二乌哥并不十分放心，他也许在阴界地面上混久了，养成了疑神疑鬼的坏毛病，也许是还不够自信，他试探性地问冷面兽道：“我真有那造化，说话真的有人听？” “当然，当然！”冷面兽微笑着，态度越来越谦恭，语气越来越肯定，“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这些词语就是专门献给二乌哥的！”说完，还: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二乌哥不仅对冷面兽的言语受用，对他献上的鞠躬礼更是受用，他如同人类的帝王面对歌功颂德的语词，面对山呼海啸的“万岁万万岁”的呐喊时的自豪、自得和洋洋得意，此时在二乌哥那里全都有了，只有多，不会少。 “好，很好！”二乌哥特别满意冷面兽的回答，不过，他也熟悉玉皇大帝和人世帝王的另一副嘴脸，了解他们笼络人心的另一副心肠，他不惜对冷面兽的溢美之词，他热情地走过去，在冷面兽的肩上拍了几下以示亲密，然后赞道，“很好，真正的世界是由你和我这样的人组成的，我们之间的礼仪便是世间的礼仪，我们之间的情感便是世间情感的主基调，你就是我拥有的世界的杰出代表，万人之上的主宰！” 冷面兽不知是自鸣得意于鬼话的欺骗性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习惯性扭过头去的小动作又耍了一次，扮了一个狰狞的鬼脸，阴气的脸上变换了嬉笑、恶毒、阴险、狡诈和凶狠，不过，他回头面对他口中的第二玉皇之时，却是另一副面孔，变换的是喜悦、恭敬、和善、坦荡、巴结和忠诚。 二乌哥如同拥有了真正属于他的世界，成为世界的立宰者和统治者，他要与民同乐，眼下只能与冷面兽同乐，行，怎么会不行？他是万人之上的人物，与他同乐，便是与万民同乐，与其乐与乐，便是与民乐其乐也。 二乌哥把冷面兽搀扶起来，脸上挂着醉人的微笑，可他的微笑与他自己的表意相去甚远，冷面兽见之，赶忙闭上双眼，低着头，一副虔敬的模样，可他骗得了二乌哥，却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他浑身发抖，每一根汗毛都是竖立着的，他趁二乌哥不注意之时偷眼看了他一眼，配合着歪着嘴的jian笑。 “跳舞，我们跳舞！”二乌哥拉着冷面兽的手邀请道，“舞蹈有益于身心健康，有益于沟通情感，有益于疏通关系，有益于……” “可惜，只可惜……”冷面兽说起话来有些不利索，他手也在发抖，二乌哥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二乌哥盯着他看，看得诧异，看得目不转睛。 “怎，怎么啦？为何这样看着我？”冷面兽难免紧张，二乌哥的手段他是亲眼所见的，他掂量掂量之后，有些拿不准，如果两两相较，谁高谁低，谁输谁赢，谁是君谁是臣，无从知晓，他心中没底。 二乌哥用力抖着握着的冷面兽的手，心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你在阴曹地府鬼混，我能不知道吗，你在阴曹地府养成的当人说人话，当鬼说鬼话，有时候还当人说鬼话，你以为我傻，我什么不清楚，心中明明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偏偏要瞒天过海，自欺欺人！ 于是，二乌哥换了一副感激的面容道：“不用那么激动，提携你是应该的，我们是何关系呀，那些感恩戴德的礼仪没有必要，否则，就显得生分了，对吧？” “对，对对对！”冷面兽不住地点头，他的前后逻辑思维能力不错，看来要在阴曹地府鬼混下去，还是需要本事的，还是需要逻辑力量的支撑，那种颠来倒去，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是混不下去的，这一点，也许与人类自以为称许自认为引以为傲的社会交流潜规则是理出一辙的，是通用的。 冷面兽的舞蹈的确蹩脚，如同瘸子一样，煞是难看。二乌哥看在眼里，他走过去关怀道：“啊，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难为你了，你这是……” “啊，啊，没什么，只是有点不便而已。”冷面兽忙不迭地解释道，“二乌哥法力高强，小弟甘拜下风，被冰晶长时间冰冻之后，暂时失去知觉，暂时的！”冷面兽又扭过头去偷着乐，看看谁耍准，等着看好了！ “啊，原来如此，罪过，罪过！”二乌哥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表面上承认过错之言中清清楚楚地透露着舍我其谁的傲慢与自大，这种感觉让他失去了防备。 “二乌哥，我这人记性不好，越来越记不住事！”冷面兽自我解嘲地道，“你的歌喉，灵灵，春鸟，鹦哥，嗨，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懂，我懂的！”二乌哥可得意了，“我的歌声算不上出众，但我对你是真心，这叫以心换心，以情换情！” 说完，正要扯起嗓子来一段，冷面兽阻止道：“不，不能，你身份如此珍贵，怎可为了我而一展歌喉呢？不妥，不妥！”冷面兽故意在地上蹦来蹦去，瘸得太厉害了，跳得实在是难看之极，恐怕是天底下最最蹩脚的舞蹈。 二乌哥的歌声如他说的那样，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冷面兽算是配合得最默契的一个，他的严重蹩脚，到有所好转，再到不蹩脚，最终彻底治愈了，这个过程支配着二乌哥的努力努力再努力，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冷面兽在二乌哥的肩上拍了几下道：“为了报答二乌哥的相惜之恩，看我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