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祖师堂
丁寇这念头刚起,头颅抬起,目中映照出的景象当即便让他大惊了一下。 云台上,其余弟子,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众人眼前,苍茫大地上,一座宛若撑天巨柱般的孤峰,自那地面始,笔直无比,往那苍穹之上而去,峰巅已过得云层,在那烟云缭绕的深处,却是任何人也看不见这孤峰之高。 云台飘至此孤峰下,却若一小灰点般,极不起眼。 一路行来,一直都打不起精神的众弟子,见得此天柱也似的孤峰,纷纷起了身子,顾忌礼数不敢惊呼,那目中却是异彩连连,显也被这巨峰惊到了。 “这片大地如此空旷,却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柱似的孤峰,简直好似一柄利剑般,直刺入了苍穹,也不知是千丈、还是万丈?” 丁寇盘坐云台,也仰着头颅望着那天柱孤峰,只看得一眼便觉胸中似开了另一天地,一股豪气来回激荡,块垒顿开。可惜那峰顶早早便入了云端,完全看不见,自也无法估算出来这巨峰到底有多高。 “咦!” 丁寇突兀又发出一声惊异,却是那云台离那巨峰近了,隐隐可以看见那峰上景象。只见得那峰,浑然一体如玄柱,遍体黑鳞若冥龙,又似那大地生根无穷巨,扶摇直上天宫阙,南北坐望数百里,东西纵横千里遥,巍峨镇幽冥,浩瀚惊仙庭。 而使得丁寇惊呼之缘由,却是那通体黑色的巨峰上,竟自那峰脚开始,诞了一个个石阶,蜿蜒、扭曲,直往那峰巅去。且每一石阶,都似人力生生开出,并不一致,有大有小,错落有致,有阶宽阔可行车跑马,有阶逼仄却只得独立一人。更让丁寇一众新弟子惊骇不已的,却是石阶上并非古老、破旧,而是光滑如新,好似这般恐怖的石阶,每日皆有行走一般。 即便到了此处,那云台之前,唤作“张师伯”的苦相老人依旧不言语,只御使云台,开始往那巨峰之巅攀升去。 也是此时,那闻师兄忽而站了出来。 伸手往那云台外,只离得十几丈的巨峰一指,对着众新弟子道:“此峰唤作苦魔柱,乃当年我苦魔一脉祖师亲往九幽下的冥土,以大法力搬运来的一座冥石柱,南北坐望三百里,东西纵横千里余,高达九千丈,有撑天之象。” 话音甫一落,闻师兄又指那一个个怪异石阶。 道:“这些石阶唤作登天梯,乃是我苦魔一脉弟子,自祖师那一辈时开辟出来的。本脉弟子,若想觐见祖师堂,须得一阶一阶拾阶而上,不得以飞遁神通代步。不过今次诸位师弟初入本脉,可免去这一次,下次再来,却必须按照规矩来了。” 这番话一说完,顿时云台上不少人都面露苦色。也不需要做其他,只往那云台外一看,那一阶阶陡峭无比,直入云层内的石阶,便已头晕目眩,哪里还生得出勇气攀爬。 丁寇同样看得有些惊讶,不过旋即转了念头,暗忖道:“按那闻师兄所言,这苦魔柱高达九千丈,委实乃撑天巨柱,这些石阶初始还好,等到了高处,只怕是有着无穷的凶险,不说其他,只来一阵罡风,就足以要了攀爬之人的性命去。苦魔一脉看样子本就人丁稀少,怎会自绝于此。想必是本脉弟子少有机会前来这祖师堂,等到那第二次前来时,说不定已是修得大神通了,那时必是不惧这柱上危险。” 丁寇打定了这想法,不过却不见那闻师兄解释,只得按下不提。 正在此时,丁寇忽而察觉到了什么,蓦地扭头一看。正瞧着一股诡异青风,凭空在十几丈外生出,一个翻卷,好似一头青色巨蟒般,朝着云台撞来。 骤见此景,众新弟子都被惊吓到,须知此时云台已升上百丈高空,若脚下云台被撞散,猝不及防下,那些不精通飞遁神通的弟子,只怕都要被摔成rou饼去。 不过下一刻,众人立即又放下心来。 却见得那青风巨蟒撞来,只稍稍一个擦碰,“巨蟒”便散逸了去,化作一粒粒细小无比的青色砂砾,转瞬消失在了空中。众人一敲,心头皆是疑惑,不等他们发问,闻师兄却又开口了。 “苦魔柱乃幽冥之物,被搬运来安放此地,镇压我苦魔一脉气运,却也与这一方大地生出了一些奇异变化。自这柱脚开始,往那柱巅而去,须得经历一力二气三砂五风不可,皆是凶煞之物,分别为幽冥元磁力、龙魔涎灵气、地脉化魔气、破体青灵砂……无形湮神风,适才那股青砂,便是那破体青灵砂,此砂颇为阴毒,专坏修道人rou体,若无防护,稍一碰触,便要毁了自家形体,道途无望。” 闻师兄的话音一落,一些刚刚离那股青色灵砂靠的近的几个新弟子,纷纷都觉后怕不已。若是刚刚那云台防护力稍弱一些,现在他们几人岂非已失了自家身体,身死道消了去。 丁寇也离的近,他甚至看清了那一粒粒青色灵砂的模样,虽也惊吓了一番,却很快调整了过来。 他也知晓,似元魔宗这等无上魔宗,纵使不可能重视所有的入门新弟子,却也断然不会让刚入宗的新弟子生出什么意外来。是以若真遇了什么凶险,也不必惊慌,自有宗内高人处置。 许是眼前撑天玄柱的浩瀚气势将众人惊住,又或是刚刚那破体青灵砂的功劳,云台上的一众新弟子,此时却是都老实了许多。 那闻师兄似也觉尽到了自家责任,说过之后,便不在言,如那“张师伯”一般,走到一旁,径直盘坐下来,开始打坐养神起来。 如此,一路无话,云台护着一众新弟子,直判那九天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众人都觉云台一颤,速度立时慢下来,不多时便彻底停了。此时众人望向眼前,几乎是立刻的,齐齐倒吸凉气,再多看几眼之后,又纷纷现出奇异之色。 只见那十几丈外,乃是一方圆不过百丈的空地,平坦无比,而空地之外,却是莽莽云海,无穷云雾,翻腾不休,一眼无垠,直看得众人目眩神迷,只觉真个到了那九重天上,心中凭空生出了一股浩瀚气,激荡不休,难以平复。 可待众人之目光,落到那空地中央时,纷纷又是愕然,有几人,甚至露出了失望之色。 那空地中央,既无众人期待的浩瀚天宫阙,也无那苍穹云上楼,唯一的一座建筑,乃是……一座草屋。 没错,这天柱之巅,只一座简陋草屋尔。 “到了!”
云台一停,立时便有茫茫白云雾气聚集过来,转瞬凝成一座石桥,那张师伯和闻师兄却是不管一众新弟子如何想,二人一前一后便上得石桥,直往那柱巅行去。 一众新弟子只得跟上,谁知到了草屋前,二人仍旧不停,也不与众人吩咐什么,直接又走了进去,留下一众新弟子目目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寇站的前列,念头一动,当即脚下便动,跟得二人也入了那草屋之中。 “嗡” 一脚踏入屋内,丁寇立生无比奇异之感,其余跟上的弟子,也同样如此 明明只一简陋草屋,按说内里空处至多不过数丈,可上百位新弟子齐齐走进来,竟被这草屋轻松容纳了。且入屋内之后,无一人生出逼仄之感,依次站着,脚下距离似远还近,颇为奇异。丁寇在最前方,随意看了一眼后面,却看不出一点玄奇来,只觉这屋内空间似与外面不同,又不知为何,只得不言不语,暗暗惊奇。 而草屋内真实景象,却并无玄异,与丁寇先前预想相似。 数张简陋桌椅,中央位置放着一张黑色供桌,两端各有一盏古朴油灯,中间置一青铜小鼎,斑驳颜色,内里插着三根青黑香烛,各有一点灵火光芒闪着,却无一点烟气散去,只生肃穆宁静之气息。 屋内尽头有一枯黄墙壁,其上悬着一副丈余古画。 却是一副“讲道图”,只见得画中,有一年轻黑衣道人,面目古拙,神情洒脱,半躺半坐于一方布道石上,目无一物,好似这天地间无一人可入此人法眼,在其身侧,各立两个童子,一人手捧古剑,一人手持古琴,布道石前,则有六人,五男一女,神态各异,或站或坐,正聆听那黑衣道人授道之言。 除却这师徒六人,此图余景,却是骇人,那上方,乃是仙庭天阙,一座座凡间难见的宫殿悬着,有祥瑞万兽嘶鸣,天兵神将来临,皆作怒视状,而那下方,则是九幽冥土,正有无数妖魔鬼怪,伸手仰头,朝着师徒数人咆哮不止。 目见此图,一众新弟子心底震撼,竟是不输初见脚下天柱时。 丁寇心底也是惊骇莫名,暗道:“来此界也不短时日了,以我见识也知这个世界真正的统御者,乃是那天宫神庭,九幽魔域,此界一切道理法度,皆源于那两处无上之地。这元魔宗祖师竟如此大胆,敢画下这般讲道图。” “不过那般层次于我来说,简直无穷之远,完全触及不到,说不定另有隐秘,也或者这元魔宗祖师的来头极大也说不定。” 丁寇这诸多纷乱念头未曾持续多久,前面,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便入了众人之耳。 “入脉弟子,速祭拜祖师,上香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