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璇国·御史台 公孙钤才刚一迈进书房,便见魏玹辰正在皱着眉,翻看一份奏报,他不由得赶紧上前,问道:“大人,是有什么紧要大事吗?” 魏玹辰闻言抬头,握笔的手对公孙钤晃晃,语气满是掩不住的疲倦,“老夫刚刚收到战报,天玑突然发后,连下天枢五座城池。” “这!”公孙钤一惊,未料到是这样的战报,心中一凛,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魏玹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奏报,叹道:“十日之前,据说玉衡故道也被切断了。” “那,那可有天枢王城的消息?”公孙钤又急忙问道,顿了顿,将心中的焦虑压下些许,“仲,仲堃仪他如今可还好?” “还未知王城的动静,想来,肯定不会平静。”魏玹辰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几下,目光投向了书房门外。 公孙钤此时方才稳住了心神,想到更为紧要的事,他道:“天玑派何人领兵?攻下五座城池,用了多长时间?” “齐之侃,据说他分兵三路,不足五日便连下五座城池。”魏玹辰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如此猛将,不可小看啊……” 公孙钤不自觉的握紧双手,“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 魏玹辰的目光转向公孙钤,眼神里尽是担忧,“看来,当初传闻将星现市,只怕是应在了天玑国。” “齐之侃,是蹇宾的近臣,此人唯蹇宾之命是从……”公孙钤怕是,不太好相与。 魏玹辰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站定后望着公孙钤道:“无论是否好相与,咱们都得很杨想对应之法……” 天玑国·王宫大殿 满殿群臣分立两侧,噤若寒蝉。蹇宾坐于王座之上,扫视众人一遍后,才对内侍招了招手,语调平缓道:“给各位大人念念这几日的战报。” 内侍躬身领命,走下王座后扬声唱喏道:“齐将军遣人送回的战报说,已切断玉衡故道,边境的兵马分做三路,已夺取了天枢的边境五城。此次攻打天枢,令其措手不及,几乎未遇到像样的抵抗……” 群臣闻得此份战报,不由得都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蓦的,殿外传来了内侍通禀唱诺之声:“启禀王上,天枢使臣崔琳请求上殿。” 蹇宾冷冷一笑,语气平缓道:“让他进来。” 崔琳跟随内侍进入殿中,垂首走到王座之下,一揖之后,才抬头望向蹇宾,“在下崔琳,谨祝王上万安。” “你是来议和,还是来下战书?”蹇宾看似随意的歪了歪身子,手肘抵了在王座的扶手上, “在下是前来议和的,”崔琳躬身应道,将手中的卷轴奉上,“通商一事,乃吾王之意,原以为这是王上也乐见其成之事。却不想因此而导致两国兵戎相见,实非吾王所愿见。吾王不想战火持续,特令在下带了议和的国书前来,愿将边境五城割让于贵国,只期望能罢了刀兵之祸。” “那五座城池,如今已是本王囊中之物,”蹇宾盯着垂首而立的崔琳,目光又冷了几分,“拿这些来议和,似乎你国诚意并不太够啊。” 崔琳抬头,对上蹇宾的目光,略一迟疑,又赶忙道:“此次边境争端,只不过是行商欲开通玉衡旧道,若以此为借口,要与我天枢战至不死不休,王上,你如何让天下人心服?” 蹇宾只是挑了挑眉看崔瑜,并不说话。 木若华见状,出列上前两步,看眼崔琳,对蹇宾言道:“王上,老臣认为,既然天枢有竟言和,不如,先令齐将军回来吧……” “好,依国师之言。”蹇宾起身,微一甩袖袍,“此事就将由国师去办了,下旨,令齐之侃回宫。” 天璇国·王宫 宫苑中的花开得无比热闹,空气里尽是馥郁的香气。公孙钤跟着内侍转过苑中的小径,一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凉亭台阶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一袭素色广袖长袍的陵光,显得萧瑟颓然,莫名就令这满苑的花,都跟着失了生气。 公孙钤不由自主的,在一丛矮灌木旁停下。内侍看他一眼,恭敬的躬身言道:“公孙大人,王上交待不要人跟着,小的就不过去了,您请吧。” 公孙钤颔首为礼,轻声说了句,“有劳了。”接着,他整了整衫袖,自觉仪容得当了,才继续迈步前行,走到陵光跟前,躬身揖礼。 “你来了……”陵光微微抬起头,看了公孙钤一眼后,随手一指自己身边的石阶道:“坐吧。” 公孙钤依言,在陵光下一级台阶上侧身坐下,“王上出来坐坐也是好的,今日天气不错,王上可愿微臣陪着去花苑里走走。” “孤王有些乏了,”陵光摆了摆手,又轻叹了一声,“你就跟这儿说说话吧。” “是,”公孙钤颔首,略将身子坐直了些,“半月前,天玑发兵攻占了天枢的边境五城,不知王上可有看到呈递上来的奏报?” 陵光闻言,想了一阵,看公孙钤的目光有些迷离,“孤王有些日子没看你们的奏报了。你上回不是说天枢要跟各国通商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天枢主理通商事宜的官员,想利用玉衡国的故道,”公孙钤眉头微蹙,见陵光望着自己,便又解释道:“大约是天玑认为被觊觎了,便出兵警告,天枢索性把那五座城池赔给了天玑,暂时罢兵了。” “打便打吧,横竖与我天璇无关,”陵光摆了摆手,并不为他国的战事担忧,他只淡淡的说道:“天枢的兵力虽然不比天玑,真打起来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 公孙钤想了想,轻声道:“王上,开通玉衡故道,于我天璇而言,是有大利的,微臣以为应该向边境增兵,万一天玑调转头来,也要攻打我国,提早应对总归不是坏事。” “你与丞相看着办吧。”陵光再次摆手,仿佛不想再谈及此事。
公孙钤不由得皱眉,站起身来,肃然道:“王上,这天下眼看就要重起战火,微臣还请吾王振作。” 陵光仰起头望公孙钤,沉默了片刻后,垂下头看着脚下的某处有些发呆。 “王上,您想想裘将军,他若是还活着,必不愿见到王上这般模样。”公孙钤心中焦虑,不禁脱口而出,可是他甫一开口,便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犯上了。 陵光的手猛的握拳、过了一阵才又松开,只是他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 公孙钤心想那犯上之语,横竖已经说出了口,索性继续言道:“听闻裘将军对王上说过,唯愿吾王长享盛世。可微臣以为,这盛世,只能王上才能谋算。王上……” “盛世,”陵光终于又抬起了头,他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苦涩一笑道:“孤王当初若不是想要谋算这天下,裘振何至身死?他在孤王面前自尽,必是觉得孤王做错了。” “微臣却不这么觉得,裘将军若是不顾王上,我天璇国如今只怕真的与啟昆帝兵戎相见,能不能胜还为可知。裘将军为了王上能成就霸业,以身犯险将啟昆帝一举击杀,微臣想,裘将军是个重情之人,并非寻常死士。是以,”公孙钤说到此处,以手轻按在自己心口处,“裘将军心里一定是认为不能回报啟昆帝对他的赏识,又不愿负了王上的嘱托,左右为难之下,唯有选择一死……” “他……的确不是死士……”陵光喃喃的说着,眼中染上了一层水气。 “裘将军的为人,想必王上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因为裘将军的死,自责至此。”公孙钤点了点头,凝视着陵光,“只是,微臣说句王上不爱听的话,若裘将军泉下有知,见王上如今这样,怕是真的要责怪于您了。” 陵光有些惊疑,他望着公孙钤,头一回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已经入宫有一段时日的臣子,他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会是这样吗?他,他当真会怪孤王?” 公孙钤直视陵光片刻后,才说道:“微臣并未见过裘将军,但微臣知道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裘将军将性命都交付于王上了,他必视王上为知己。”说着,他在陵光跟前单膝跪下,沉声道:“微臣还请王上念及裘将军,务必要振作起来啊!” 陵光有一瞬的恍惚,过了好一阵子,才颓然叹道:“当初,当初孤王对他说,有朝一日得了天下,必要还他们裘家一个体面。孤王还对他说过,待到那时,必要天下人皆知,他是将门之后,亦是孤王的手足之臣,便是兵权,孤王亦可与之分享……” “王上既有如此承诺,那便不要再虚耗光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