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枢国·王宫 孟章带仲堃仪进入书房,入眼是凌司空制作的天枢国沙盘地貌。孟章指着沙盘,示意仲堃仪看。仲堃仪细看之后,指出天枢与原先玉衡国接壤的地方,做得有些许不够细致之处。 “王上,此次我随使团出行,曾细细的观察过我天枢与天玑两国接壤之处。这条路崎岖,并不是十分好行,而此处又是我国与天玑唯一的通路。”仲堃仪指通往天玑的官道,简单的一说,而后又指着原先玉衡国的位置,继续道:“若是能将过去与玉衡之间的通路再次开通,于我天枢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孟章闻言,目光一亮,“你且细细说来。” 仲堃仪略一沉吟,便道:“无论是招揽他国能人前来我天枢,抑或将我天枢的皮货、矿产贩出,原先都只能借道天玑,皆因玉衡现已纳入了天玑的版图。一个天玑国,可说是隔断了我国与天璇、天权的往来通道,以草民之见,现今我国亟待解决的难题,是如何充盈府库。通商比之招揽能人更加迫在眉睫……” “通商?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孟章似乎觉得仲堃仪的思维跳跃得有些突兀。 “回王上,此次草民有幸结识了天璇国丞相麾下的幕僚公孙钤,草民旁敲侧击与他谈及过此事,他相当乐见其成。再者,天璇使团今次前往天玑,分明是在向其示好。他们两国之间的战事,想来能得以暂缓,既然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了,草民认为,恰恰是通商的好时机。”仲仪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何况,如能开通玉衡的旧道,来日若有变故,还能对天玑给予压制……” 孟章深思片刻,面上渐渐浮出一丝笑容。 “你,很好!”孟章拍仲堃仪肩,点头道,“来人,传本王令,即日,擢升仲堃仪为通事舍人,随王伴驾……” 仲堃仪的动作很快,到了晚间时分,与其他几国通商的国书,便已拟定完毕,他捧着三封写于绢帛之上的国书,呈递到孟章跟前。 孟章展开绢帛细看:“这就是……要求与其他三国通商的国书?” 仲堃仪沉声道:“正是,微臣在国书中,细述与各国通商的重点,还请王上示下。” “言之有物,有的放矢,”孟章飞快的看完,笑着对仲堃仪道:“给你个通事舍人的微末官职,还真是大才小用了。” 仲堃仪躬身拜谢道:“谢王上谬赞,微臣惭愧。” “只是,这国书里,似乎对天璇开出的条件,特别优沃,这又是何道理啊?”孟章曲指叩了叩案几,挑眉问道。 仲堃仪却是不慌不忙的作答,“以微臣之见,当下我天枢需得寻个适合结盟的国家,三国之中,当数天璇最为妥当。他们与天玑只是表面言和,早晚会有一战。而我国不比天玑富庶,有朝一日变故出现,天玑或许会先将我国蚕食侵吞。因此,不如早做打算。” “难得你能有此远见,”孟章轻拍案几,取出印玺在三份国书上盖上印鉴,“甚好。” 仲堃仪想了想,抬眼望着孟章,“微臣还有一事请奏。” “你说。” “微臣想亲自带国书前往天权,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孟章疑惑道:“去天权?又是为何?” “天权与我国,有千里之遥,却是四国当中最为富庶鼎盛的。”仲堃仪的一番说辞,已在心里想过十数次,此时答来,甚有笃定,“为了向天权显示我国的诚意,理应派出使团。” “此事……”孟章曲起的指头,又不自觉的在案几上叩了几下,片刻之后,才道:“此事,本王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但凭王上定夺。”仲堃仪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已有准备,虽未获得孟章的准许,却也没有丝毫的失望。 天权国·县公府 慕容离倚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方丝绢,正仔细的擦拭着洞箫。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箫管移到唇边,悠悠扬扬的箫声响起…… 莫澜才刚刚走到慕容离所居的院外,就听到箫声传出。他示意仆从们不许跟着,自己则蹑手蹑脚走到慕容离的房外,静静聆听起来。 慕容离一曲吹毕,闭上眼无声长叹,可一睁眼,却见到莫澜正从门外探出个脑袋来。 莫澜一见慕容离看到自己,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转眼他又满面笑容的进了房间,问慕容离道:“啊呀,可是我扰了慕容乐师的雅性?” 慕容离微微摇头。 莫澜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脸上就浮出了一抹失意,“王上想请你入宫去,你可愿意?” “无所……”慕容离回了一声,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若是不愿意,”莫澜急急解释道,“我便替你去跟王上说去。” “承蒙县主看重,视在下为上宾,本就无以为报。”慕容离抬眼看看莫澜,并无不悦神情,“既是贵国王上的意思,县主怕是也不好回绝。” “其实,也无妨,”莫澜挠了挠头,“王上就是听说你昨日捉弄那班人,觉得有趣,这才邀你入宫去。只是……你若去了,怕是就要在宫里长住了。” “若是这样,那在下替县主好好要些赏赐吧。也不枉县主待我为上宾。”慕容离很是认真的回答道,没有问莫澜那一脸的不高兴是为什么。 “我倒不缺什么赏赐……”莫澜嘟囔了一句,他心下倒是盼着慕容离拒绝入宫去。 谁知慕容离却道:“在下倒是觉得,县主若是真的回绝了王上,怕是要与王上生出嫌隙,那可不值当。何况,一个县主的虚名,不过只是食邑千户,哪及得上有块封地过得逍遥……” “封地?”莫澜闻言眼睛一亮,转瞬又呐呐道:“这个,这个……” 慕容离浅浅的一笑,“权当是在下借花献佛了。” 天权国·王宫 执明心不在焉的歪坐在棋盘前,手里把玩着棋子,时不时拿起一枚棋子,往不远处的案几上的笔洗里投。除了偶尔几枚被投入笔洗里,其余落了一地。 莫澜领着慕容离进入棋室,执明一看莫澜,又见到一身红衣,形容却十分冷清的慕容离,顿时高兴起来。 执明对着莫澜虚点几下,“莫澜,你明知本王最烦玩这东西,怎么却偏让本王到这棋室里等你?” 莫澜笑道:“王上,微臣哪儿敢让您等啊。”他转身一指慕容离,又道:“微臣也不擅此道,不过,慕容乐师,倒是棋艺出众。往后闲来无事,陪王上手谈几局,免得太傅又说微臣成日撺掇着王上玩物丧志……” “王上,太傅来了,还带着几个老臣,说是要立即要见您。”内侍一路小跑着进了棋室,可怜兮兮的望着执明,“奴才们拦不住,说话就到了……” 话音未落,太傅翁彤带着三四个人进入,瞪视一眼莫澜,又将目光转到慕容离身上。
“王上,您素日纵情声色犬马已是不妥,”翁彤又是一脸的痛心疾首,忍不住指着慕容离道:“如今,怎么还弄个来历不明、妖颜惑国的伶人在身边!” 慕容离垂目不语,执明闻言却是立即就不高兴了。 莫澜忙上前打圆场,“太傅说哪里话,这位慕容先生,是微臣替王上寻来的侍棋,谁说是伶人了……” “侍棋?哼!这棋室于王上而言,不过就是个摆设。”翁彤白了莫澜一眼,眼里同样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老臣年纪大了,可却不糊涂!” 莫澜撇了撇嘴,指着棋盘对翁彤道:“太傅不信,何不与慕容先生手谈一局?” 翁彤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又道:“老臣今日倒要看看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翁彤走到棋盘边,指慕容离,“你,过来。” 慕容离径直走到棋盘边跽坐下,平静的看了翁彤一眼,直接执黑子起局。 执明歪坐在离棋盘不远的矮几边,支着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倒是莫澜,一脸欣喜的看着慕容离与太傅下棋。 莫澜靠近执明,压低了声音道:“王上,看来这回太傅是要吃哑巴亏了。” 执明又打哈欠,努力睁起就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太傅就爱钻牛角尖,本王看都看睏了,他们怎么还没下完……” 执明的话还没说完,眼皮就已经合上打起了瞌睡。 又过了约莫两柱香的工夫,翁彤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走到执明跟前,“王上,老臣输了。” 执明一下惊醒,猛的坐直身子,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棋室里看翁彤与慕容离下棋,立马又歪了歪身子,“啊……那太傅要没别的事,就回吧。” 翁彤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老臣今日来,是想问问,前几日递上的奏折,王上可看过了?” 执明听得茫然,看看莫澜,疑道:“哪本奏折?” 翁彤简直就要捶心口了,他道:“王上,嘉成郡连续两月大雨,百姓眼看就要流离失所了。” “那就先把他们迁到别处,等雨停了,再说。”执明想了想,无所谓的说道:“横竖咱们又不缺钱缺粮,就算养那一郡之人三五年,也不是难事吧……” “王上,”翁彤越发的焦虑起来,“赈灾不是儿戏,各项事宜都需得细细琢磨。” “王上,赈灾事大,还请王上早作定夺。”原本静默的立于一旁的慕容离,此时突兀的开了口,并不着痕迹的给莫澜递了个眼色,“莫县主的封号是嘉成,虽只是食邑其下辖一县,可这事毕竟关乎县主。倚草民之见,何不让县主去办此事?” 莫澜一愣,不知慕容离要做何打算,但却也忙道:“微臣,微臣,责无旁怠!” 翁彤却被慕容离这话激怒了,他转向慕容离道:“朝局大事,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太傅,本王觉得他没说错啊,本王这就才看折子,就这么定了……”执明方才只打了个瞌睡,现在越发觉得有点困了,便挥手道:“来人哪,送太傅,还有外面的那几位爱卿回去。个个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一天到晚还如此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