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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府辽东

    夕阳西下,饮马潢河,塞外的草原分外的迷人。

    潢河河畔,几名侍卫正在河水中给“疾风”洗澡,而邓浩楠则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对面的长城发呆。

    长城?

    蒙古大草原中还有长城?

    是的!没错!

    活生生的摆在邓浩楠眼前,虽然残破不堪,长满了高高的草木花朵,但是其中的城砖,以及下面宽大的青石,依然见证着这里曾经是宏伟壮观的长城一段。

    虽然在邓浩楠的心中,长城已经变成了民族苟安一隅的象征,但是当他看到这里突然多了一道长城的古迹时,心中却是多了一份叹息和落寞。

    长城在后世已经是中国的一部史诗。尽管经岁月剥蚀,已成为永远的古迹,而它作为精神化了的文化基因,仍然存在于每个炎黄子孙的身上。

    马戛尔尼拜见乾隆帝时,也像中国人一样,“不到长城非好汉”,来到长城,目睹这一世界奇观。他把长城这一“无可比拟的建筑物”当成了中华帝国强大与英明的标志。

    佩雷菲特说,长城“更多是制止了出逃而不是制止了入侵。今天,从中国出来还是比进去更难。长城更多是一种精神状态,而不是一种军事防御物。”

    他犯了严重错误,至少长城是为了制止入侵,但他说得对,长城已是中华民族的精神状态,而不再是地理分界线。

    长城,“中华魂”的另一种称呼。

    明代长城的修建及其雄伟的规模,是空前绝后的。秦始皇修了十三年,便因此而被推翻,但是明朝呢?明朝修了两百多年,可见国力大部分都消耗在边患上了。

    明朝推翻了元朝的统治,蒙古族退回漠北老家,但是它的实力仍比较强大,因而还不断侵扰明朝内地。加之,这一时期东北的女真族也逐步发展壮大,并南下威胁着政权的统治。为此,明政府为了保护政权的巩固,开始修复和兴建长城,企图阻挡蛮野民族于塞外。

    明朝初年,几次对蒙古族用兵,并取得了军事上的重大胜利,从而使边疆较为稳固。虽然如此,明朝也没有忽视对长城的修缮和加固工作。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就派大将军除达修筑居庸关等地边墙。后来,又多次召集内地民工和士兵合力修筑长城,使其加厚“上贮五月粮及柴薪药弩,墩旁开井,并外围墙与墩平,外望如一”,使人看起来伟岸而坚固。修缮的这段长城主要在今河北宣化以北迤西至山西大同以北的外边长城。

    这一时期,明政府还调动人力和物力在山西沿边建立烽火台,并且在关外各个隘口筑起要塞。经过几十年的修缮工作,明朝主要在魏齐长城的基础上,增建了许多烟墩、烽堆、屯堡、关城、濠堑等,从而使长城发展成为一道更为完备的防御体系。

    至明代中期,由于不断受到北方民族的侵扰,特别是“土木之变”,使明廷深刻地感到解决北方边境的安全问题刻不容缓,于是,修建了两条长城,一条从宁夏至陕北“由黄甫川西至定边营本二百余里,墩堡相望,根截套口;内复堑山堙谷,曰夹道,东抵偏头,西终宁固”。按黄甫川发源于内蒙古伊克昭盟的东部,以由陕西东北隅的黄甫注入黄河;定边营在今陕西北端的定边县、偏头即山西的偏关县,宁固则指当时宁夏的银川、固原二镇。这一条长城正是横亘于今陕西北部全境,达到黄河,并以夹道东连偏关,西接宁、固。

    另一条长城在今蒙古南山西北部至河北宣化,这段长城尽管史载“大边墙千余里,烽堆三百六十三所”,但是基本被毁坏,现在已不存在。

    这条被历史湮没的长城,如今就在邓浩楠的眼前。

    明朝的北方边疆国境线改了十几次,大规模的有三次,每次都是长城被蒙古破坏,明朝选择收缩,让出土地之后,再修长城,然后再被破,再修。

    这样下来,就知道同样都是辉煌时代,西班牙的辉煌消耗在了糜烂的奢侈生活上,而大明的辉煌则消耗在了边疆的长城防御战上。

    之前,邓浩楠只看到了大明帝国的骨头硬,从不屈服的一面,如今却是看出了另一面,那就是大明帝国其实是打了两百多年战争的帝国。众所周知,战争才是最费钱的,也是白白消耗国力的,可以想象一下,大明帝国打了两百多年战争是个什么概念?

    邓浩楠听高峰说起,隆庆、万历之际,蒙古族俺答部与明王朝议和互市,北方边境稍安,边患主要来自东北的女真族。万历时期,辽东镇总兵李成梁拓边建宽奠、孤山六堡,继而重修辽东边墙,自绵州迤东抵三岔河,又自三岔直抵旧辽阳。

    万历中兴,张居正改革固然是一个因素,但那时没有了北方边患,因此国力不用消耗方才得以恢复。而张居正死了之后,正好赶上了女真崛起,因此国力都被更加厉害的女真消耗了。这样一来,给后人的感觉就是,张居正很有本事。

    此时想通了其中关节,在邓浩楠的心中,只能感叹张居正赶上了好时候。

    邓浩楠的思绪乱飞,这时在河中洗澡的“疾风”已经洗够了,顿时抖了抖身,水珠飞溅到旁边的几个侍卫身上,惹得他们一顿笑骂声不断。

    “疾风”跑上岸后,立即溜到了邓浩楠身边,啃着附近的青草。邓浩楠坐在高石上,刚好可以摸到“疾风”,几个侍卫本想着调教一下“疾风”,不料它竟然跑到邓浩楠身边避难去了,只能苦笑着作罢。

    轻抚这疾风,邓浩楠满眼的微笑,在他的眼中,坐骑是有灵性的,尤其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

    这时,哨骑回报,丁大牛得知后,急忙过来向邓浩楠报告情况。

    原来,在东北方向,隔着邓浩楠的营地十二里远,有几户放牧的蒙古牧民,以及一支汉人商队被洗劫了,死了一百多人。马匹都被抢了,但牛羊都留了下来。丁大牛吩咐人牵了过来,准备今夜烤rou。

    “看来马贼不是来瞄我们的!”

    丁大牛道:“我总觉得高峰眼神怪怪的,莫不是他见财起意,想借马贼的手夺了咱们的财物?”

    邓浩楠点点头,这个推测并非没有道理。邓浩楠携带了大量的黄金,否则马贼也不敢来踩邓浩楠的盘子。

    “那高峰可能有这个心思,不过他也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成则大赚一笔,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大牛愤愤的道:“这混蛋竟然敢出卖咱们,枉您给了他那么多银子。这次事成之后,回去定然要修理他一番!”

    邓浩楠微微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过是高峰本能的反映,当他看到我们强大的实力之后,以后就不敢了。这种人一旦怕了咱们,以后便会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

    邓浩楠的话已经很明显,这个高峰还是有用的。

    大牛于是道:“若让我再发现他有二心,先宰了他!”

    邓浩楠无奈的摇摇头,淡淡一笑。

    忽然,“疾风”冲着河流中央一阵嘶鸣,邓浩楠跟大牛几人警觉,望向河水中间。

    只见潢河中,一举尸体顺河流下。

    “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具尸体么!”

    几个侍卫还在为刚才被疾风抖了一身水而抱怨着。

    “不!看上面!”丁大牛眼神好,突然指着上游不远处,又流下一具尸体,接着是两具、四具……

    邓浩楠取出千里目,眺望河流上游,不过昏黄的阳光正好挡住了邓浩楠的视线,看不太远,但是却见到了更多的尸体顺流漂下来。

    几个侍卫骑马进入河水中,钩住一具尸体拖到岸边,然后检查。

    “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奇怪!怎么都没穿外衣呢?”

    “被人扒掉了!”

    邓浩楠望着顺流漂下的尸体,少说也有几百具,叫来高峰和满都拉图。

    “能判断他们是牧民还是马贼吗?”

    高峰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满都拉图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屁股,发现上面烙着印记,然后又找来几具尸体检查,邓浩楠等人正纳闷的时候,却见,其中几具尸体的屁股上面同样被打上了相同的烙印。

    “烙印不是印在脸上的吗?怎么印到屁股上了?”

    “普通汉奴——”满都拉图刚说出口,顿时见到邓浩楠等人皆是一皱眉,顿时想起了邓浩楠也是汉人,于是急忙改口,道:“那个——”

    “说下去!”

    邓浩楠淡淡的点点头,让满都拉图不寒而栗,却又不敢不说。

    “普通汉——普通奴隶一般主人不固定,因此经常交易。若是烙在脸上,多次交易之后,人脸恐怖无比,让人看起来恶心,更担心吓到贵族女眷和孩子们,因此自明土木堡大败后,为了羞辱汉人,奴隶像战马一样,都改为烙在屁股上——”

    说道后面,满都拉图明显感到气氛不对,杀气腾腾的。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邓浩楠拳头紧握,嘎嘣直响,但随着他对这个时代的不断认知和适应,心态已经渐渐平稳,喜怒哀乐也大为内敛,更添了几分上位者的稳重。

    “他们都是汉人是吧!”

    满都拉图小心的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道:“不全是,那些没有印记的是蒙古人!”

    丁大牛问道:“起内讧了?”

    满都拉图摇摇头,道:“如果是起内讧的话,应该都是汉人才对!但尸体中还有蒙古人,且都一样被拔掉了外衣,说明他们是一个部落的,被集体屠杀了!”

    邓浩楠问道:“是哪个部落的?”

    满都拉图思索了一下,道:“看这种印记,应该是嫩科尔沁部的!”

    丁大牛冷哼一声,道:“嫩科尔沁部已经暗中投靠了建州鞑子,死有余辜!”

    邓浩楠亦是没有反对,点点头,道:“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准备烤rou去!”

    满都拉图突然道:“大人请慢!”

    邓浩楠转身回来,问道:“你有话要说?”

    满都拉图点点头,回答道:“这些人死了几百人,甚至更多,说明杀他们的人很多。我们判定他们死了几个时辰,但因为他们在河水中漂下,体温肯定降的快!”

    邓浩楠眼神一紧,顿时明白了满都拉图的话中之意。

    “你是说,这群人离着我们很近!”

    ※※※※※※※

    宣旨太监抵达金州要塞,结果没有见到邓浩楠。

    秘书长林风谎称邓浩楠去南边整顿南洋水师去了,这宣旨太监自然不想大老远的跑到南京去宣旨,加上林风以一万两银子相贿赂,这宣旨太监哪见过一万两银子,顿时乐呵呵的让林风代邓浩楠接旨,草草了事。

    “赐爵一等忠勇伯,食封三千户,赐封号征北大将军,钦受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加太子太保,领兵部左侍郎衔,实受辽东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实受南洋水师都督,准开辽东都督府,赐建征北大将军府,赐邓浩楠之妻杨婉淑为诰命夫人,另赐蟒袍、玉带、御垫、御马、丝绸、瓷器云云。”

    前面的赐爵、食封、赐号、钦受、加衔、领衔一大堆,但都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大明的官员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堆没用的头衔,但实权却是很少。

    皇帝给官员一大堆的头衔,不过是照顾官员的情绪,让他们有份荣誉感而已。

    一等忠勇伯也是终身制,并非世袭。只有后面的实受,对邓浩楠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实受辽东都指挥使,相当于辽东战区二号军事长官,一号为辽东经略。但是明朝后期,文官集团实力膨胀,萨尔浒大败之后,武官成了替罪羊,地位和实权一落千丈,因此明廷推出的巡抚制度渐渐对战区权利进行侵蚀。也就是说,袁崇焕的辽东巡抚,也是正二品,名义上没有邓浩楠的官大,但实际上依然掣肘辽东都指挥使司。因此这个官职虽然是实受,比平辽将军高出了两级,但依然受制于人。

    不过,朝廷准邓浩楠开辽东都督府,这才是让邓浩楠成为名正言顺的军阀割据势力的关键。

    辽东都督府,隶属中央五军都督府,不归袁崇焕管。而袁崇焕领兵部右侍郎头衔,比邓浩楠的兵部左侍郎头衔略微低,袁崇焕食封一千户,而邓浩楠是一等忠勇伯,这样不论名头还是实受,邓浩楠都不再受到袁崇焕的节制。

    至于赐建征北将军府,还不是邓浩楠自己掏钱修?赐杨婉淑的诰命夫人也是个名头。

    所谓诰是以上告下的意思。古代以大义谕众叫诰。古代一品至五品的官员称诰,六品至九品称勅。明清时期形成了非常完备的诰封制度,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从夫品级,故世有“诰命夫人”之说。诰命夫人跟其丈夫官职有关。有俸禄,没实权。

    不过,对于邓浩楠集团来说,所有的头衔都是虚名,朝廷准邓浩楠开府就是不给邓浩楠军饷了,因此若论实实在在的东西的话,那么只有赏赐的官服以及另赐的蟒袍、玉带、御垫、御马、丝绸、瓷器等东西了。

    宣旨太监受到了林风的巨额贿赂,自然拿人家的手短,便将他此行的目的跟林风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魏忠贤自然不放心邓浩楠的事情,派他来宣旨的同时,顺便试探邓浩楠的政治倾向。

    显然,如果邓浩楠不跟魏忠贤站到一起的话,那么就会遭到魏忠贤的打压,眼前获得的名头,搞不好魏忠贤一句话就给掳了。

    魏忠贤权势滔天,林风自然不敢表露任何的不满态度,称邓浩楠一直想要巴结九千岁,正准备给魏忠贤立祠堂供奉。

    宣旨公公闻言大喜,连忙告诉林风有这个祠堂便可以了,九千岁定然当邓浩南为自己人。

    接着提起雕龙金簪子的问题,邓浩楠早有准备,命钱顺打造了三十个各式各样的精美雕龙金簪子,其中还仿造了一个十字花头的簪子,只不过上面的齿纹却是不同,准备用来对付魏忠贤。此时提起,林风直接将这三十个金簪子交给宣旨公公,带给魏忠贤。

    陪同宣旨公公一起来的,还有北洋水师都督、鲁帮的帮主李德海派来的“特派员”。

    对于鲁帮来说,朝廷对于邓浩楠的恩典,只能羡慕一下,对于他们这些给阁老大臣们打工的人来说,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李德海唯一关注的就是邓浩楠在旅顺建设的海军基地,以及对朝鲜和琉球的贸易。

    旅顺海军基地就在登州北洋水师的对面,邓浩楠作为南洋水师提督,不在南边建造基地,却是跑到北面来,自然令北洋水师不满。

    如今朝廷允许邓浩楠开府辽东,这种不满也无处发xiele,只能怪朝廷大臣们尽干些荒唐事情了。

    无法阻止邓浩楠在旅顺建设海军基地,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求跟邓浩楠的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