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大地风云 一百八十三 洛阳会战 (五)
祯八年十二月,贼首高迎祥等率部三十余万攻洛阳急郑天瑞、石柱指挥使马祥麟昼夜驰援。其后,武英侯朱斌、五省总督卢象升率部二十于万与贼决战于洛阳城西,是为“洛阳会战”! 从战争的一开始,双方就都投入了彼此的强悍力量。在贼军一方,正面放着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二人统帅的贼军最精锐之军。而在官兵这一面,卢象升以郑天瑞和马祥麟为正副先锋,连续对对面之贼发起了强悍的七次冲击,史称“白马七冲”…… 这是大明战史上一次最为独特而壮观的冲锋,两位装束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明将官,各领一千五百士兵,战鼓尚未鸣响一通,早就汹涌而出,如闪电一般击向贼军。 “白马似闪电,银铠耀苍穹。七进七出丧敌胆,又见长坂赵子龙……从来风流将,郑马最英雄!” 这是在战后大明官兵中传唱得最为广泛的一首歌谣,那些幸存下来的大明士兵,在年纪大了后,面对饶膝的子孙,依然会津津乐道这一场他们这辈子,甚至是下辈子也永远无法忘记的战斗: “那一天,对面是两万贼兵,为首的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李自成和张献忠。郑将军和马将军一左一右,都骑着白马,穿着银色的铠甲,用条银枪,都说他们是三国时候的赵子龙和马孟起转世都佑我大明的。 那些流寇在前一日就被他们杀怕了,这时看到郑马两位将军冲来,竟然调头就跑。人都说将是三军之魂。这话一点不错。郑马两位将军如此英雄。他们手下的三千健儿可也一点都不含糊,冲进贼阵中逢人就杀…… 足足杀了有小半个时辰,两位将军斩首无数。可他们身上却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铠甲还是那么地光芒闪耀……后来听到阵后响起了鸣金声,两位将军这才收兵。 谁想到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反贼贼心不死,居然趁着咱大明官兵退兵地时候,从后掩杀过来,想打咱们一个出其不意。郑马两位将军一见大怒。又重新挥军杀了回去,光两个人就斩首四十五具…… 一回到了本阵,两位将军兴犹未尽,请了帅爷将领,各自重新换了匹白马,又向敌阵冲了过去……就这样,从辰时杀到午时,两位将军在两万贼军中七进七出。杀得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从此后反贼闻两位将军之名无不望风逃窜……” 老兵们嘴里说出来的故事,也许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但在洛阳会战地时候,郑天瑞和马祥麟这两位将军的威名。却如太阳一般闪耀在大明官兵和贼军流寇之中,以后贼军但凡见到郑马两人战旗,真的是无人敢战…… 战至午时,双方各自修兵。 贼兵被郑马二人挫动锐气,士气低沉,高迎祥大怒,急召部下商议。忽报“小秦王”王光恩率兵两万五千前来增援,高迎祥大喜,急忙命人迎进。 将战报说了,王光恩皱眉,尚未开口,边上一边部将说道:“我认识那郑天瑞,乃我义军死敌,江南巡抚朱斌麾下骁将。当年的天字第一营,与后金作战,这郑天瑞也多立战功。像郑天瑞这样的人,朱斌麾下不知多少,闯王千万要小心了……” 高迎祥看去,这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长相威猛,问道:“小秦王,此是何人?” 王光恩急忙道:“这是在下地部将常定武,曾与朱斌打过,后来兵败,本想投奔闯王,谁想闯王行踪不定,于是就投到了我这……” “哎呀……”高迎祥叫了声:“原来是常大王,当年我曾派部下罗厚望去边塞与你联络,谁想你已被朱斌打散,多方联系未果,不想你却早已在我义军之中……来,来,常大王,你熟知朱斌此人,且与我等说说。” 常定武微微笑了一下:“败军之将,何劳闯王牵挂?这朱斌就好像是从地底里蹦出来的,过去我在明军守卫边塞官兵中从未听过此人名字,结果莫名其妙就吃了一次败仗,说句泄气的话,常某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仗是怎么打输的!” 看到众人眉头大皱,常定武笑道:“此人作战,诡计多端,不循常理,一个不小心就要落到他的圈套之中。他又是皇室宗亲,闯王千万要小心了……” “我有计了。”李自成忽然叫道。 “李闯将快快说来。”见自己外甥出言,高迎祥赶紧说道。 “那崇祯不是素来自夸以仁义而治天下?听说他还曾经说过,老百姓为什么会造反?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饭吃了,若是他们每家每年有三两余银,谁还肯造反?既然崇祯如此假仁假义,以慈悲之心示众,咱们当可从这一点上下手!”李自成侃侃而谈道: “下午交战,张献忠、整齐王、闯塌王可引本部精锐冲击卢象升部。闯王则可将军中全部家眷集中起来,再多抓附近百姓,以老弱妇孺为先锋。那官兵素来自命为仁义之师,上面又有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帝,他们见了,如何敢动手?趁着此时,埋伏在其后的我义军精锐,则可趁隙而上,官兵猝不及防下必乱!” 高迎祥大喜过望:“官兵一乱,我军可以趁势掩杀,若是能击溃了朱斌部,余者何足虑也?李闯将此计大妙!” 常定武和王光恩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虽然是初次见到李自成,可都只觉得这人其心残忍,居然以老弱妇孺去换取一场战斗的胜利。平素他们都自号为“义军”,可现在看看李自成地主意,哪里还有半点义军的样子?简直就和那些官兵并无二致…… “我以为此事不可!”张献忠大声出言反对道:“朱斌向来号称‘义军屠夫’,他焉会心慈手软?若他下令格杀老弱妇孺,那些人逃命的时候。反而会牵动我军阵型。到了那个时候,大败的只会是我们,请闯王千万三思!” 高迎祥不以为然:“朱斌乃是崇祯 。他做地什么事崇祯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他肯定且只要他略有迟疑,就是我军地机会。就按照李闯将的计谋去办……对了,圣母……” 他将头转向一直默不作声地常山老母身上:“下午作战之时,还要借助圣母的神烟……” 常山老母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这神烟威力太强。多用只会徒增杀孽,可为了天下苍生,我也不得不拼着折寿,勉励为之……” “秦王,属下说几句肺腑之言。”出了高迎祥的军营,常定武神色忧虑地说道:“你看咱们闯王,根本就不把营中家眷的性命放在心上,那些家眷的亲人都在前面浴血奋战。可他们的妻子儿女却要去白白送死,这样怎么让士兵们放心作战?久后必然生乱……还有,闯王喜欢重用什么老母,什么妖法。那些妖法偶然为之尚可以起到奇效,可用了一两次后。官兵必然有所防备,也一定能够找到破解地办法,到了后来,妖法被破,军心挫动的不是官兵,恰恰相反却是我们……” “这也正是我忧虑的。”王光恩叹息了一声:“也许这次我们增援洛阳是个错误的决定,常老弟,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见左右无人,常定武低声说道:“我看此次闯王必败,等开战之后,我军万万不可冲得太前,一旦形势发生变化,立刻调头就走,只要能保住了我们的队伍,将来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无独有偶的是,在常定武为王光恩出了这个计谋的时候,在另一端地营寨,李自成却也对得力大将刘宗敏下了同样的命令。 最近义军连战连败,已不复年初之勇。李自成虽然为高迎祥献上了那样的计策,可能否有用,朱斌是否会中计,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保存住队伍就等于一一切,是他心里唯一所想的事。 刘宗敏可不管什么闯王和义军,他跟着地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自成。况且,说实在的,他也被郑天瑞和马祥麟杀怕了,听到朱斌麾下像这样地将领还有如此之多,早就心惊胆战,一点骁勇之气早跑得无影无踪……
…… — 大明崇祯八年十二月十六,洛阳决战爆发! 高迎祥以张献忠、张胖子和刘国能三军,对官兵右翼反起了疯狂地冲锋。面对汹涌而上的贼军,卢象升指挥若定,命部下李重镇和雷时声以强弓硬弩射杀。 贼兵连续冲突十余次,皆不得入,反而在官兵阵地上扔下了上千具尸,贼势大受挫折,发声呐喊,齐齐向后便退,无论头目如何高声约束,皆不能控制住败兵溃散之势。 “命令我部,火速撤退!”张献忠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是我们现在就撤了,闯王那怎么办?”部下无不担心地问道。 “闯王?”张献忠冷笑了声:“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亲戚和亲信,咱们算得了什么?就算立下了再大的功劳,在他眼里,也和狗屁一般……撤,不能再犹豫半分了,否则咱们今日全部都得死在这洛阳城下!” …… 而就在贼军对官兵右翼展开攻击的时候,左侧的高迎祥的攻势也同时展开。 战场上一副奇特的景象出现了,几千老人、孩子和妇女,甚至还有一些还在襁褓中的婴孩,也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哭啼啼地向着官兵阵地走来,后面却是大队气势汹汹的贼兵…… 负责左侧的是武英侯朱斌麾下火枪营统领龙默寒指挥的五千火枪营士兵,这位昔日金陵城中的秀才,如今也成为了朱斌手下的一员将领。当他看到对面过来的队伍,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龙默寒,为什么还不射杀!”正在这个时候,朱斌快马而来,见阵地上一片沉寂,怒声道。 “抚帅,抚帅你看啊,你看看啊!”龙默寒大声叫了起来:“那些根本就不是士兵,全是些女人和孩子啊,属下实在下不了手!” “混帐!”朱斌咬着牙骂道:“这是战场,不是你的读书院!我不管对面来的是谁,战场、上只有两种人,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就是敌人!” 他拔出了腰间的铁血宝刀,略显有些沉重地举了起来: “听我将令,凡冲我阵营者,无论精壮,无论老弱,皆为反贼,杀!” “杀!” 龙默寒几乎是从嗓子了迸出了这个他最不愿意说的字来…… 巨响和烟幕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弥漫开来,一排响声之后,最前面的那批老弱妇孺顿时倒下了整整一片。哀号声、惊叫声、哭泣声也在同时响起……血泊中那些垂死的人,拼命地向后爬着,爬着,然后终于丧失了最后的力气,一头栽进了血水之中,再也无法动弹…… 成百成百的贼兵家眷,在一阵连着一阵的轰天巨响中死去,很多人死的时候眼睛是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同样变成血色的苍天,是在那责怪朱斌的无情,还是在痛骂李自成的“计谋”? 朱斌看着这一切,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这就是战场,充满了残忍与血腥的战场,这里没有任何的同情和怜悯,有的只是杀戮,无穷无尽的杀戮,一直到自己或者对方倒下的那个时候,这样的杀戮才会结束…… “抚帅,看来你这义军屠夫的名号是被叫定了。”同样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黄飙轻声说道:“也许,朝廷里你的那些政敌们,将来在弹劾你的时候,早那些精心罗织出来来的罪名中,又会多上这么一条了……” “让他们弹劾吧。”朱斌嘴角牵了一下:“我头上的罪名本来就不少了,再多一条也无妨,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根本就无法控制……命令我部各军,随时准备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