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野狐岭奇遇
禄东赞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帅案前,扑通一声跪倒,纳头就拜! 李靖一看,这是冲着长安方向行三跪九叩的臣子大礼。忙起身肃立,整好衣冠,斜身冲苍穹一拱手:“圣躬安!”,这是以钦差身份还礼并代李二宣慰臣下。 礼部的这套规矩军神十分熟悉。 随后快步走下,搀起禄东赞:“大相快快请起!” 尉迟恭也降步下阶,一把拉过禄东赞的手,却是话里有骨:“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较真!” 禄东赞眼眶湿润:“各位秉忠义、守礼信、轻诡诈,施天地之将法,堪为人臣绳墨,小可……哎,小可井蛙窥天、蚍蜉撼树,实在惭愧得紧!还望各位见谅!” “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汉藏本就一家,杀伐纷争从来就不是彼此心愿。所谓‘非心所愿即是悲’。若果真被绑在颉利的战车上,兄弟相残,替人做嫁衣裳,只怕到时亲痛仇快,真就成了‘托遗响于悲风’了……” 甘林攸攸如禅的一个“悲”字,似一记惊雷,震聋发聩,猛地把禄东赞击了个寒战。 想起此前与赞普商定的“乱中骑墙观望,相机火中取栗”之策,是多么的阴暗,也是多么的狭隘。果真那样,必将吐番推到刀光血雨之中,前狼后虎,雪域将永无宁日! 禄东赞回身一拱手:“小将军言之有理,大唐弃霸道、兴王道,担天下道义,正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令我吐番诚心向化!微臣这就回禀我家赞普,连夜撤离野狐岭,息兵卷甲以回。从此唐番修和,汉藏兄弟再无征伐,共享吉祥!” 禄东赞相信,以今天所见所闻,已足以说服赞普,吐番,不做突厥人的马前卒、手中刀! 甘林走上前来挽着禄东赞的胳膊,眼睛却直往人家身上瞅:“大相说得好,彼此都是兄弟,什么你的我的,何须分得那么仔细!” 呵!看人家这身行头、物件,要在后世,买下二环一个小区不成问题! 李靖实在看不下去,用胳膊肘儿捅了捅甘林:“自重、自重,看你这嘴流得跟后山那眼泉似的,先封封山行不?!” 甘林赶忙一捂嘴,靠,内心的恶意味全让这嘴给暴露了,难怪人说“祸从口出”,一点不假!以后晨练时叼块砖,先强强嘴上肌rou! 禄东赞一行当下告辞,甘林代两位元帅送客。 走到辕门口,甘小子伸手从门口军校腰际解下横刀,递予禄东赞:“军旅中就讲不得那么多的礼数了,还请大相笑纳”,禄东赞抓刀在手,翻身上马,拱手而别。 数十骑一路烟尘滚滚而去…… 甘林右手在胸,躬身相送:“扎西德勒……苟德白!” 禄东赞纵马飞奔,想起这趟差使干得漂亮,心中欢喜。顺手往腰间一摸,哎,俺滴酒壶呢,再看身上,登时泣泪雨下! 没想到这甘小将率真中竟也油滑至极!出门时嘴中不住地“巴扎嘿……”,却是掩护着手上纵横驰骋。这下可好,自己腰间藏刀、火镰、香囊之属现在全都不翼而飞。怀中更是比脸都干净,大袍之下定也是被“纵横”了几进几出! 之前怎就没察觉? 跑出半里地,身后还有那小子的坏笑:“哈哈哈,巴扎嘿……噢,巴扎嘿……”! “巴扎嘿?手太黑!哼,牲性(藏语:野蛮、粗鲁)得很呢”禄东赞心内不平,冲着跨下坐骑又狠狠加了几鞭子:“这下可好,身上轻了得有十来斤,损失大得连马都能感觉到,你看这跑得飞快劲儿。听那响鼻,就象在笑!” 身旁黑影如牛,一闪而过。是“黑豆”叨着它的新斩获,急着回去相妻教子。今天数它高兴,成了名符其实的“四喜豆子”:见了主人、有了名字、收了礼物、得了自由! 哎,还得替那可恶的甘小盗养獒!巴扎嘿,嘿你个头!啊,呜呜呜,我还会回来滴! …… 看着甘林笑得只见牙不见脸,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摇头晃脑地踱着方步:“嘿嘿,奇正相生,循环无穷,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李靖脸一扭,只当没看见:“掳人宝货还以兵法掩其恶行,非君子所为,耻与之为伍!”;门神爷哈哈大笑,一拍帅案:“纵是不与吐番开战,也能有所斩获,嗯,长我军威,好!”;皮三定乐得直蹦高:“哥啊,你是把那轱辘赞给摁地上扒光了吧?!”一路小跑着飞奔过来,攀着甘林的胳膊:“小刀,我要!”…… 禄东赞的小刀给了三定,火镰孝敬门神,薛仁贵外出公干,这枚和田玉扳指给他留着。至于军神,您就甭伸着脖子往这瞅了,您那清高之人怎可与我等同污?剩下的东西咱一件件晃给您看个清楚,嘿嘿,再冲您划个弧线,拽出口水,哎,交给三定收起,耶…… 嗯,背囊里的库存又丰富了不少! 军神伸脖咳嗽加跺脚,甘小子只装作没看见,身边的门神爷低着头嘿嘿直乐,把手中的火镰打得嚓嚓直冒火花,指不定呆会儿帅案就着了,军神挪挪腚,低下头有点小难过…… “扑”,一个精致的锦缎小包飞了过来,落在帅案上,军神捉住一看,正是禄东赞腰间所挂,打开,呵,里面是只精致的错金银碗。 哎呀呀,左手托起,右手曲指弹得银碗当当作响,成色重量立即心中有数。看得一众兵士直犯嘀咕:咱大帅从军前莫不是古玩店小二,红绋女是那出墙的老板娘,原名“红杏”? 军神收好宝物,抬头再看甘林,却见那厮欲为人师,扯着众小校讲什么“犬类饲养大全”,弄得众军满校场疯跑。一时技痒,偏又金牌弟子公干,三定倒是爱听,搓着手直往跟前凑,一脚踹开:“也不闻闻你那味”!小校们听了直想哭:“看你那一身白花花的尿碱,人见人躲、花见花败,还说旁人?!” 李靖微微一笑,抬手刚要安排甘林更衣,猛然听得匠作营方向半空中传来几声尖啸,三支鸣镝拖着长音正扶摇直上中天。 军神一拍虎头扶手,大喊一声“好”,腾地从帅案后站了起来。吓得尉迟元帅身子一抖,火镰打在手上,“咝咝”直咧嘴。抬头一看天上,扬手直接把火镰扔给一旁亲兵:快去,准备点信炮! 三声鸣镝!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它表明,匠作营的兄弟们已将所有的飞爪、横刀、陌刀之类打造完毕! 李靖面色旋尔一沉,凌厉的眼神如冰霜般酷寒! 左手接过铁帅递过来的如意,抱在怀中,右手往帅案上重重地一拍,果是怒掌拔山,巉岩都可碎为掌中沙:“放炮、升帐、点卯,兵发泾阳!” 三声信炮震天动地,随即由近及远,鼓声阵阵、号角连天,如雷滚地。片刻功夫,战马的嘶鸣声,刀枪铠甲的碰撞声,响彻整个陈仓大营…… 刘天王德华怎么唱的:终于等到这一天! 大唐陇右道最精锐的军队,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只磨利爪牙的的老虎,开始全速向着战争,向着胜利冲刺! “疆场之事,备其不虞”,备战务战,以战止战,历来是固国安邦之道----军神眯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对这支虎师闻令即动、忙而不乱的临战反应感到满意。
长年累月的血战,使得这支军队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战争的弦。为了从突厥的屠刀下守住最后的家园!这些汉子们脑子里永远有恶战、眼睛里永远有敌人、肩膀上永远有责任、胸膛里永远有激情,连睡觉都睁只眼! 他们是弓弦上的羽箭,他们是火铳里的钢砂,时刻等待着:击发! 许多人还学着昆仑奴的样,在胳膊上刺了青,上面笔如龙蛇,无图却有字,亦是牛人语录:走,干他狗~日的突厥人! 一个信念早已咬得牙碎:号炮震响之日,就是草原恶狼大祸临头之时! …… 被打劫一空的禄东赞正打马飞奔,忽听身后传来号炮之声。禄东赞心中一惊:唐军发兵了!却是哪里,陈仓、泾阳,还是吐番大营所在的野狐岭!? 正思忖间,身边军士忽然用鞭一指前方,大声喊了起来:“大相,快看……” 顺着鞭梢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前方数里外的官道上旌旗招展,尘土弥天,一支人马正浩浩荡荡地从前方纵马飞奔而来。队前小校高高举着一杆大旗,旗上正中,一团锦绣火焰围着个斗大的“唐”字! “不好,大相,我们中了唐军埋伏了,拼吧!”身边军士一阵惊慌的喊叫。 禄东赞轻轻摆了摆手中的马鞭,他打心里不相信李靖、尉迟恭,包括那个让他略有微词的甘小将会出此下作阴招。 禄东赞一马当先迎了上去,“哼,秋风吹绿水,平也安然,皱也安然”,今天我也学学汉家王道,以德服人,看汝等又奈我何? 离着半里地,认出唐军队首那员战将,正是甘小将身边之人,常与背大囊者共侍左右!后面大队人马一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队尾如龙,一眼望不到头,唯见天际烟尘遮垂、杀气漫卷…… 禄东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顿时从头寒到脚:中计了,果然是中计了,还王道,王道个屁! 禄东赞看得没错,这正是奉李军神之命,从野狐岭提调唐军回营的薛仁贵。 远远看见一行人从对面纵马而来,薛仁贵眼光一凝,看清当头正是牵獒在校场放肆的禄东赞。仁贵丝毫没有犹豫,“刷”地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刀,提刀在手,刀面狠狠拍了拍跨下坐骑。那战马嘶鸣一声,四蹄腾空,瞬间就把大队人马远远抛到了身后。 长刀锋利的刃口在烈日下闪着耀眼的寒光! 盯着薛仁贵手中那抹青霜,禄东赞没有停下来:看来今天躲是躲不过去了!来吧,如果牺牲一个人能避免汉番反目,我情愿引颈受戮! 看看还有百步的距离,“是时候了!”,薛仁贵猛地将手中长刀斜举在胸前,手腕一转,“啪”,刃口对准了迎面飞驰而来的禄东赞。紧接着后脚跟用力一磕战马肚腹,跨下龙驹立即会意,低头敛肩,随即挺颈展腰,已是挂上了全速档…… 人、马、刀,刹那间汇成一道闪电,向着对面的吐番人直刺了过去! …… 多谢兄弟姐妹们的推荐、收藏,小果十分感动。想到每步走来,都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和厚爱,是你们推动着甘林向前走出每一步!顺颂节日快乐,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