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门有雨，少年有战
大汉建武十年夏，西门关下了一场雨。 这座位于大汉王朝广阔地图中看似可有可无的边关小镇，实际上担负着天下苍生的安危。为防止西域妖人入侵，坚硬无比的巨大青石将小镇围在中间，谈不上雄伟壮观，但平日里被冷冽北风吹起的沙石让这座久远的小镇显得庄严肃穆。 西门很少下雨，炎炎夏日里热风夹杂着的黄沙实在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如狂风扫落叶，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洗尽城头与屋顶积留已久的尘土，整个小镇一片清爽干净，无不在称赞着这场福雨。 但有人不开心。 小镇尽头一间破落的茅草屋门口，一位四五十岁留着凌乱胡子不修边幅的男人看着越下越大不知道何时才能停下的大雨，眉头紧皱，轻轻放下手中鱼萝，无奈的走进客厅坐下。 刚坐下不久，男子掏出腰间的一个小酒壶，打开壶盖，仔细打量着还有小半壶的黄酒，慢慢的吸上一口，仔细品尝，良久才咽下肚去，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然后合上酒壶，小心的系在腰间。今日不能出门打渔，也便无钱换酒。 男子微眯一会，见里屋还没有动静，轻轻唤了一声：“许牧，该去学院了。”声音很小，小到好像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但是随即里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慢吞吞走到男子面前。揉着惺忪的睡眼，朝着眼睛微闭的男子小声乞求道：“老爹，今天这么大的雨，能不能不去学院？”少年一身青布衣衫，面带饥黄，瘦弱的身板也能体现出平日里的伙食很差。 “不行。”男子迷糊的双眼瞪的很大，不带有一丝缓和的口气严厉的说道：“你已经三天没去学院，今日再不去，怕是先生就不收你了。” “可是我伤还没好。”少年露出一种近乎渴望的眼神，动作迟缓的露出胳膊的上的淤青，像是被中年男子严厉的语气吓到。 “必须得去。”男子已经将一个洗的发白的书袋塞到了少年的手里。 许牧就这样被老爹赶出了家门。 雨势渐大，油纸伞已经不太管用了，不大的步子带起的水珠溅在许牧的衣服上，透着冰凉。惺忪的睡眼也在此时睁开，暗骂道：“好好的下雨作甚？”不由得加快脚步，朝学院走去。 小镇上渐渐有了小贩们冒着大雨吆喝着买卖，天也亮了起来。 西门关毕竟是镇守西域的最前线，早晨的镇上特别热闹，尤其是城头士兵交接的时候。随处可见一队队整齐划一的士兵，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炼体之后但还没到入灵的人。到了入灵之后，便能在军中获得一个较好的职位了。 入灵之上即是小金丹境了，许牧现在能接触到的小金丹境高手也只有书院的几位先生，许牧看过他们猎杀镇外的野兽，那是真厉害。整个西门入灵以上的高手也不会超过双手之数吧。 统领西门关的梁将军是一个，西门学院的院长是一个，其他的估计是军中的一些高手或是在长门闯荡的一些侠客。 许牧就想当一个将军，可是老爹只让他学《四书五经》等穷酸迂腐的圣人书籍。 在目送一队士兵从身旁经过之后，许牧走到了将军府。 镇上最繁华的地段非西门长街莫属了。将军府在长街的南头，学院在北面。去学院必经之路便是将军府，将军府从外表来看很繁华。 梁将军掌一万兵管辖西域，寻常老百姓的茅草屋怎能和金碧辉煌的将军府相提并论。梁将军是高高在上的人，而他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梁峰就住在将军府，这个西门的天才看起来比他强百倍。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许牧说不出来的恨他。 可能是因为他是入灵境的天才罢了。也可以说是别人都以为梁峰和雨文更配吧。一个是院长之女，一个是将军之子，两人都是天之骄子，都是他仰望的天上的繁星。 他想当一个将军，也是因为雨文。还记得那个高傲的女子自豪的说过，以后我的夫君一定会是武定天下的将军。而梁峰，就是将军之后。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学院的门口。 西门学院虽小，但五脏俱全。门口牌匾上的西门学院四个字龙飞凤舞，乃是院长所題，一看就是不凡。因为离早学上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此刻人并不是很多。 学堂里一个人都没有，许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也没有想太多。拿出书袋，将上层厚重的书本全部扔到一旁，从最底下找出一本折叠的不成样的炼体书。因为老爹不允许自己习武，所以他只能偷偷的学。 虽然没有几页纸，但许牧还是看了半柱香，一字不落。 武道第一重便是炼体，炼体之人，一般都会比普通人身体强硬，因为当身体强硬到一定程度之时，便能触及到天地间的灵气，从而打开任督二脉，开始吸收灵气。称为入灵，入灵才是成为武道至极的第一步。 所谓炼体，不过淬炼筋骨，使其强硬，简单易懂。不过上面的任督二脉许牧不清楚，他也不敢问老师。 因为他是西门学院唯一一个还没有炼体成功的人。 由于看的太认真，连课堂里多出来一个人许牧都不是很清楚。直到一声早啊才将许牧拉回到现实中。 那人一袭白衣，扎着简单的随云髻，脸蛋俏美，笑容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她叫雨文。 许牧有些激动的过头以至于不敢抬头去看，大脑飞快旋转，想找出几个词语同她交谈，却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只得低头回了一个早。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伤好些了吧？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雨文竟然带着笑容走了过来，看到许牧正在看炼体那本书，不由笑了笑。“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我也能跟你讲一些。” 许牧头埋得更深了，雨文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很是好闻，他多吸了两下。“这任督二脉如何打通我不是很清楚。” 说完这句话的许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心里的倔强不允许他这样做，所以许牧倔强的抬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尊严。 任督两脉原属于奇经八脉，因具有明确xue位，医家将其与十二正经脉合称十四正经脉。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也就是说，任督两脉分别对十二正经脉中的手足六阴经与六阳经脉起着主导作用，当十二正经脉气血充盈，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相反的，若任督两脉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脉，故曰：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雨文给他解释的这些，他听进去了。“那你自己好好领悟，我也有些问题没弄懂，先去看书了啊。” 声音很好听，许牧入迷了，连谢谢都忘记讲出口。 永远最厌恶的人会在自己不想看到的时候出现。梁峰来了，身后一群人在看到许牧之后，都笑出了声。那是嘲笑。 他是属于被嘲笑的那个人。 “废物，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上次还没打够吧，哈哈哈哈。” 许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淤青，这都是他们打的。 他很想拍桌而起，跟他们打一架，但是在无数次被打的鼻青脸肿之后，许牧放弃了这个自找苦吃的念头，匆忙的收起炼体书，趴在桌上不回话。 “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对了，雨文师姐，你以后不要和这个废物说话了，我怕他脏了你。”又是一顿嘲笑。 许牧很想知道雨文会如何回答，只是那高傲的女子没有搭理他们，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满的骂了声：“你们真无聊。” 雨停了，一天的课也结束了。 在先生说完放学之后，许牧看似漫无目的的收拾着书袋，实则目送着雨文和梁峰一起走出了课堂，可怜的炼体书已经被他蹂躏成了一团，直到看不见两人，许牧才回过头来。 将炼体书籍一点点平铺完整，放进书袋的最底层。然后出了学院门，径直回家。 刚出院门，许牧老早就瞧到了梁峰一行人在前面走的很慢，似乎是在等他。 他低着头，加快脚步快速的从梁峰等人身旁走过，像一个小丑一样，不敢抬头。 梁峰他爹是镇守西门的将军更是小金丹境的高手，而他本人也是一个入灵的天才。 或许自己真的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吧。这世界很现实，没人会因为一个渔夫家的废物去得罪将军家的天才。 “喂，废物，敢做不敢当了？”梁峰身旁众人一阵哄笑。 许牧被他们拦下来了。 偌大的长门街此刻并不热闹，但许牧总觉得有千万只眼睛在注视着他，然后在心里狠狠的嘲笑。他下意识的将头都快缩进肚子里了。 “哈哈哈，真不知道这种窝囊废怎么会有勇气去追咱们的仙女？你要知道，雨文师姐只有我们峰师兄才能配上，小子，别再白日做梦了。也能少受些皮rou之苦。”梁峰身后的一人如此说道，梁峰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没有说话，或许是自己还没有资格让他说话吧。 许牧此刻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太丢脸了。关键是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他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在阵阵嘲笑声中往前走去。 “这幅怂样，跟他那肮脏的醉鬼老爹一个样子。都是软弱不堪的懦夫，连狗都不如。” 许牧努力的站定身子，稳住自己颤抖的肩膀，双目充满了血丝，慢慢转身过来,沙哑的嗓子带着平时未曾见过的怒气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他们可以骂他，但绝不能触犯老爹，那是他最后仅存的尊严与底线。 “我说你和你的醉鬼老爹连狗都不如。”哄笑声再次传来。 不知从哪里找来砖头，一下对那人的脑袋砸下去，鲜血直留。第一次他觉得很开心，很解气。 “梁峰，我许牧今日与你约定生死战，十日后，西门城头，命由天定。” 许牧将腰背挺得笔直，也鼓起了胸膛，目光不再退缩。只为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势。 记忆里总有鲜明的一幕，他躺在地上，被人用脚踩着脑袋，不时有铁板般的拳头砸下，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他好像看见老爹跪在那些人面前，无助的求饶。然后老爹也被人尽情的吐口水，嘲笑。因为他和老爹很低贱。 “好，我接了。”梁峰冷笑一声，一把推开许牧，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