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穷途末路
看着眼前的景象,杨翼彻底懵掉了。他所处的位置是在一条大街上,应该说是躺在大街上,到处是一派繁华,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都是古代样式,看上去有茶坊、酒肆、脚店、rou铺、庙宇、公廨等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可人人都穿着古代装束,车都是由牛马拉着的木车,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街边的一角还躺着个依着怪异的人。 “拍戏?”确定了不是在做梦的杨翼认为有可能自己正身处某个拍摄古装戏的影视城中,连忙爬起来躲到一座低矮房屋旁的角落里。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唐突浪费别人宝贵的胶片,又或者使得粗心的导演没注意而让电影里有一个天大的BUG。 站立许久,杨翼慢慢觉得不对劲了,且不说自己怎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说那些群众演员,好像也太入戏了一点,看那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一本正经的打躬作揖,纸扇轻摇,好像主角一般,又看那些赶着牛马车辆的汉子,鞭子打的那叫一个响,其余路人商贾店主小二,实在是很有专业精神,都老半天了都没有懈怠,更奇怪的是杨翼没有发现片场设备和拍摄制作人员。 “回到古代了?穿越时空?”杨翼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也太邪门了,说回就回?我倒!早先看的那些架空里的大哥们可没有一晃神就直接躺倒在古代大街上的哟” 杨翼待不住了,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立即上前询问,什么你好之类的也不说了,直接奔主题就问这什么地方什么年代。 那儒生顿时一脸惊骇,以手遮眼,低声道“衣不蔽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却坦陈闹市!成何体统?不知耻也罢!岂可隋突叫嚣?”便待急步走开。 那人虽然口音怪异但杨翼也能听得明白,这才发觉自己还穿着散打比赛的服装,手臂大腿俱露,也不管是否失礼,一把拉着儒生的宽大袖袍,“到底今是何年?何地?” 那儒生心里叫苦,今天果然不是大利出行的黄道吉日,莫不是遇上了疯子,如此纠缠不清,当真是斯文扫地,连忙答道“元佑元年,东京城内,放手!放手!!”也不管袖袍有少许破裂,夺路而逃。 作为一名考古鉴定专家,元佑元年乃是宋朝哲宗赵洵继位时定的年号,算西历应该是1086年,东京也就是汴京,杨翼是完全明白的,现在他觉得有点头晕“我的天!这事居然真让我遇上了,一千年前!这下完蛋了,从项少龙开始,一代代的时空先辈们没听说到了古代还有回得去的。”好在杨翼是个经常充满浪漫幻想的人,也看多了那些小说,沮丧和恐惧的情绪固然是有,心理倒也不会彻底崩溃“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看看到底我会遇上些什么稀奇的人和事吧!”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混身衣服穿,看时节现在还是早春吧,大白天的也颇为寒冷,要是入了夜也没能弄到衣服,恐怕杨翼就只能玩玩古代一日游了。 漫步在1086年的汴京大街上,杨翼高大的身形、怪异的短发型和暴露的服饰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惊讶,女子见到他时莫不是捂住双眼绕道而行,连那些小商小贩也对他指指点点。杨翼也觉得尴尬,很有点在万众瞩目的足球场上裸奔的感觉。 “兀那汉子,站住!”十几个手执枪棒,看来正在巡城的士兵将杨翼围住,其中的一名小头目用枪头驾在杨翼的肩膀,“你是何人,就算乞丐!也无下身只着裘裤者。天子脚下,你也敢如此放肆有辱斯文!” 杨翼苦笑,自己是何人怎么能说得明白,只好口花花“南方士子,北上汴京求学,路遇盗匪,财物尽没呀!” “你如何入得城?” “……” “你口音怪异家乡何处?” “……” “士子为何剔发?” “……” “弟兄们,打!” 这队如狼似虎的士兵立时拥上,对着杨翼一顿暴打。可怜杨翼身材高壮又精通击技,却不敢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公然与士兵对殴,那和造反没什么区别,加上游荡了好些时候饿得手脚乏力,只得发一声喊后抱头鼠串。那队士兵如何肯放,执枪拿棒追打不止,背后不时吃上几棍的杨翼心中大惧,莫名其妙回到古代就给弄到横尸街头,怎么说也是天大的笑话。 眼瞅着边上有一条深邃曲折的巷子,奔跑中杨翼突然折身,撞倒两名收不住脚的士兵,举左臂硬挡了侧面袭来的一记棍击,纵身冲入巷子中,入巷子不远就是一道湾,杨翼拉住湾角一块突出的砖石急转旋进,却不料那湾是几字形状,杨翼转冲得太快收不住,直接就撞上了巷壁,立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士兵们追进巷子,看到杨翼仰面倒在地上,也不立即发难,等待头目发话。 那头目喘息完毕,骂到“不知哪来的疯汉,力气还真大,害得老子一路好跑。”接着走上前恨恨地踹了杨翼两脚“晕了自己走不了,这么大个子拖他去衙牢里关着还真费力,估计也没什么油水!也罢,今天不是好日子,算咱们兄弟晦气,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巡咱的城去!”几名士兵都上前或踩或踹的弄上杨翼几脚,这才悻悻的离去。 过了许久,杨翼悠悠醒转过来,左臂和背上很疼,被击打的伤口泛着淤青,虽然无法看到额头,但肿胀疼痛的感觉使他知道额头上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昏暗下来,饥肠辘辘的杨翼走出巷子口,萧瑟的寒风立刻让他打一哆嗦,寒冷漫长的黑夜就要来临了,路边的摊档纷纷收拾走人,稀疏的行人脚步也没有了白天悠闲的节奏,谁不想早点回家喝上一壶暖酒呢?远处那些高大的楼宇中开始点上灯火,斛筹交错的身影伴着丝竹管乐远远的映在杨翼漆黑的双眼里,回想起一天来巨大的变故,孤独的感觉配合着寒风,差点让他淆然泪下,说不定自己过不了今晚了。 杨翼看到街边有几个乞丐开始寻找着避风过夜的角落,便哀叹一声,度着步子慢慢走过去,只希望这几个街边露宿经验丰富的前辈能带着自己度过一宿了。哪知自己的霉运还未到头,几个乞丐看到这个奇怪的陌生人靠近,便紧紧捂住自己的那些个破烂铺盖,警惕的紧紧盯着他。 杨翼停下脚步,现在他有那么一点点绝望了,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也许根本就容不下他这样一个异物。 又饿又冷的感觉就象一把锯子一样不停的切割着杨翼的身体,他决定直接敲开别人家的房门乞讨,现在正是各家各户吃晚饭的时间,说不定运气好,遇到哪个乐善好施的人,还能混个留宿什么的。自尊心?当饥寒交迫的你饿到前胸贴着后背、喉咙里都快伸出手来的时候,所谓自尊只是个关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而已。何况在古代乞讨,估计是不会有熟人看见的。 杨翼现在正敲着一户人家的大门,就凭着自己现在伤痕累累衣不遮体的惨状,应该很容易获得别人同情的吧?杨飘逸敲门的时候居然还有那么一点踌躇满志。 敲门结束后,杨翼发现自己又一次判断错误,因为他只听到了三个声音:
“吱呀!――”那扇楠木黑漆的门打开的声音。 “滚!”那户人家主人的声音。 “砰!――――”那扇门关上的声音。 别!我还没说要干什么呢!――杨翼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得!省点力气再找下一家吧。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让杨翼陷入到一种疯狂的情绪中,情况是这样的,随后杨翼一共敲开了七家大门,其中三家明显的家徒四壁正为明天的饭菜发愁,反倒让杨翼生出救济别人的想法――虽然他现在面临是饿死还是冻死的艰难抉择,另有三家倒是显得家境殷实,主人的穿着打扮显得颇为干净暖和,但每次等杨翼说完来意,都让他领略到了那令人无比荡气回肠的“砰”的一声。最后一家则彻底让杨翼情绪失控,那家人高墙大院,门覆红漆宽约丈许,有金环九对装在门上,此外八盏做工精细的大红灯笼、斧钺仪仗两排直立门廊之下和门前那对凶猛的独角石狮子都彰显出主人家的富贵与荣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听完杨翼的述说后给了杨翼一个感觉到春天般温暖的一笑,然后让开身后的侧门,一只巨犬夺门而出,让杨翼再度上演了一出花街狂奔。 “这帮没天良的古代垃圾、渣滓!腐烂了一千年的蛆!不行!老子豁出去了!”杨翼咬牙切齿的来回在街角踱步,此时天已黑暗,寒风渐盛,道路上基本没有了行人,焦虑、孤独、饥寒、肿痛等几种感觉轮番把杨翼疯狂的情绪推向新的高峰,他一把扯掉身上的背心,大踏步的上前猛敲一户人家的大门,门一打开,二话不说就直往里闯,那户人家正在其乐融融的享受晚饭,一时间却全部傻掉了,就见着这么一个只穿裘裤精赤上身的大汉凶神恶煞般长驱直入,穿过天井直扑厅堂,一把抓起饭桌上热气腾腾的几个馒头和烙rou馅饼,旋风般又跑了出去,全家人半晌回过神来,才明白家中被人给抢劫了,待到门前望出去,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杨翼蹲在街边吃着手中的食物,两张rou馅饼外加三个馒头,爽!实在是人间美味呀!饿了许久,终于吃了顿饱的,慢慢的杨翼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恢复了很多,身上也有了一点暖意。 吃完后杨翼开始找地方过夜,远处那些灯火辉煌的酒楼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因为杨翼毕竟是学习考古的,对古代那些民居建筑颇有点心得,要知道这些酒楼通常都会兼做客栈生意,酒楼前面设餐饮客人用的马棚,后院就会设留宿客人用的马廊,马廊的位置通常在墙边,容易寻找,躲在里面可以用干草当被子,还有水喝,估计凑合着过上一晚决无问题。 这是一家名叫飘香楼的酒楼,杨翼绕到后面,闻见马sao味后立即翻墙而入,果不其然,一个马廊就在此处,十几匹马栓在里边,尽头处有个一人多高的大堆草料。杨翼看看四下无人,本欲就势钻进草堆里,但转念想到马无夜草不肥的道理,生怕被半夜加喂草料的伙计发觉,就绕到草料堆的后面躺倒,用干草覆盖在身上,虽然有点痒,但也挺暖和柔顺的。 此时杨翼已经折腾了一整天,这一躺下疲倦的感觉立即布满了整个身体,尽管今天发生的这许多光怪陆离的奇遇像不断变化的图画在杨翼的脑子里不停翻腾着,尽管他身体上受伤的部位时不时传来痛感,但nongnong的困意伴着马廊里独特的气息,还是使他很快就昏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