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丹参茵陈茶
苏清看着绿漾虚弱的样子皱了皱眉,却还是伸出手准备去扶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是还不等她碰到绿漾的胳膊,便被她恶狠狠的直接将手给拍了去,声音嘶哑的朝着自己吼道:“不用你假好心。【】” 要不是这苏清,自己怎么可能会受罚,而且现在皇上连她泡的茶都不喝了,只喝这苏清泡的,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 那时候她为了茶房这个职位,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现在却是全部都被这个苏清给毁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被绿漾拍出来的红印子,苏清没有说话,只转身走回了绣墩上坐着,眼角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朝着绿漾的方向看去,毕竟她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实在是不让人放心,苏清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看着这般的绿漾难免生出一点恻隐之心。 哆嗦着腿脚的绿漾颤巍巍的坐在那软榻之上,清丽的面庞上冷汗噌噌,也没有去擦,只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开始小憩。 苏清看着呼吸微重的绿漾,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便慢慢的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那放着瓷白瓦罐的小柜前边。 手里拿着一块帕子,苏清用木勺子小心的从瓷罐子里面舀出一些切好的丹参,然后又用手抓了一点茵陈和晒干的郁金以及混杂在一起的干花茶。 茶房之中是放着小炉的,用煤炭煨着,十二个时辰不停歇,专门烧制茶水。 苏清走到那冒着白气的小炉处,小心翼翼的用棉帕包着铜壶柄,往茶壶之中倒了半壶,然后将包着茶料的手帕包紧扎好,放入茶壶之中。 苏清做的叫丹参茵陈茶,活血止痛,清热解毒,这绿漾满脸苍白神色疲累,应该是跪的久了精血不通,苏清手边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只好做这茶放在桌上,不过那绿漾喝与不喝她便管不到了。 做好那茶,苏清便转过身子走向通着宣室的长廊处,里面的淑妃已经不在,只有李顺弓着身子站在泓禄身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正当苏清垫着脚尖往里面看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泓禄幽深的目光淡淡的朝着她扫了过来,透过镂空的窗子,苏清很轻易的便与他对上了视线。 下意识的,苏清立马便将脑袋低了下去,有些不安的攥了攥手,转身欲走,却在这时模模糊糊的听到那李顺断断续续的声音,“小景侯爷…送…宫女…” 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字,但是苏清却如遭雷击,她身子有些僵硬的往茶房走去,手里的帕子捏的死紧,指尖都犯上了浅白。 苏清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浑浊的酒气,放肆的话语,还有那满地的碎片,血腥的气息。 那个混乱的晚上她实在是不愿意去回想,但是在刚刚听到那李顺公公说的话时,那天晚上的场景便如奔涌的洪流一般几近将她淹没。 那天晚上的她惊慌失措,没有看清那小景侯爷的面容,但是即使如此,苏清对他的厌恶之情却是只多不少。 如果刚刚那李顺公公说的话,是针对她的话,那么送宫女,是送她吗? 呆呆的坐回绣墩之上,苏清的眼前是那壶泡好的丹参茵陈茶,正泛着热气的白雾,熏湿了苏清的眼。 而此时失魂落魄的她也没有在意,只一眨眼的功夫,软榻之上,那绿漾早已不知了去向,桌上倒扣的茶碗也是一水未沾,显然是根本没有碰过那丹参茵陈茶。 木木的坐了一会儿,苏清听到泓禄摆驾椒房殿的事情,心下愈发的不安起来,幽魂似得在茶房里面踱着步子,一会儿想到自己被送给了那小景侯爷玩弄,吓得自己面无人色,一会儿又庆幸的想着刚才那李顺公公的话不是很清晰,大概还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不管如何的胡思乱想,苏清还是只能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困在这小小的茶房之中,任由他人安排自己的命运。 正记得满脸焦色,苏清的目光一顿,落在窗棂处的那处盆栽上。 那盆栽是一棵小松柏一样的物事,轻轻翠翠的,枝干挺拔,看着十分健康。但是苏清看的却不是那小松柏,而是小松柏下被自己搅烂的纸条。 她那个便宜老爹把那纸条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和刚才她听到的事情有关?可是按她的智商真的是猜不出这谜团啊,而且为什么这苏昌盛会用这种方法提醒自己呢?在苏清原主的记忆里,苏昌盛这一举动是自原主进宫之后与她做的第一件事。 脑子里面一团乱麻,理不到头绪,就好比现在苏清却被困在这未央宫之中,出进不得。 正苦恼间,房门被打开,苏清看到绿漾迈着略微沉重的步子从门外走入。 苏清皱着眉转头看了看那软榻,又回头看了看冷着一张脸进来的绿漾,也是没有主动搭话,但让她意外的是,这次绿漾却是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清,这天色马上暗了,我看今日的天色,晚上怕是会落雨,你夜间守夜可要小心伺候。”说罢,绿漾从宽袖之中掏出一方帕子,里面包裹着几根浅灰色的香薰料子,那浅淡的清香随着绿漾的动作弥散在空气之中。 捏着手里的熏香料子,绿漾侧头看着苏清道:“今日累着了,脑仁疼的紧,想熏一下这安神香安寝片刻,苏清meimei可不要嫌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绿漾脸上的笑不是十分自然,但是苏清也没有断然拒绝的道理,毕竟这茶房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地方,更深来说,她还是一个后来者。 对着绿漾点了点,苏清便看到她点燃了那香薰烛径直放入了房中矮桌上的一个铁制素梅清雕图案香炉之中。 细腻的香味慢慢弥漫在闷热的房间之中,苏清细细嗅了嗅,发现这香确是好香,入鼻轻缓,细致绵长,安神静脑。 点完香,绿漾便合衣卧躺于那软榻之上,双眸紧闭。 苏清看了一眼绿漾,也坐回了一旁另一张榻上,双手放置在榻中矮桌之上,慢慢挑拣起瓷罐中的细茶。 天色慢慢晦暗下去,房中渐渐充斥起那香料的味道,苏清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绿漾,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眼皮开始打架。
宫中四处亮起琉璃灯,那开始稀稀落落滴落下来的绵长细雨,在泛着黄色淡晕的琉璃灯光下分外清晰,就好似蜘蛛吐丝,细针穿线,连绵不断。 苏清面色酡红的躺在榻上睡得香沉,手边是打散的细茶,洋洋洒洒的铺了半榻,有一些甚至粘在她略微凌乱的宫装之上,星星点点的犹如绿珠垂落,煞为好看。 一侧香炉白烟微动,绿漾起身,看了一眼睡得香沉的苏清,嘴角轻轻抿起,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暗深的天色,那始终攥着宽袖的手慢慢松了开去,从暗袋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轻手轻脚的下了软榻,目光直直的看向依旧点着琉璃灯的宣室,眼中是一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最后一搏。 苏清是被外面稀稀落落的雨声和那不断打在自己脸上的清冷雨滴吵醒的,她的榻放置在临窗一侧,窗户没有关拢,细细密密的雨滴便垂线似得洒了她满脸,流入衣襟之中,生生将她冷醒了。 按着沉重的脑袋,苏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四处张望了一番,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窗外天色依旧晦暗的紧,但是雨势却越下越大,苏清伸手将窗子关拢,然后起身喝了一杯凉茶,托着依旧混沌的脑子往宣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宣室之中,琉璃灯光缱绻,一点一点的在黑暗之中晕成一圈光轮。 茶房之中,那尚未燃尽的熏料细细的飘出点点白雾,顺着窗户缝隙之中吹进来的风飘往宣室方向。 苏清的脚步随着那白雾慢慢往宣室挪去,她的腿脚有些发软,脸上依旧带着几许绯红色泽。 越靠近宣室,苏清的目光便越被那两道暗影吸引。 一个身材纤长脚下拖着裙摆,一个身量高挑静坐不动。 苏清脚步轻柔的站在宣室长廊处的镂空窗棂处往里面看去,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背对她而立,长发披散,外衫滑落,露出如玉肌肤。 身穿黄袍的男子斜靠在软榻之上,目光微眯,脸色有些微泛红,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软榻小桌上,手边是一杯带着热气的茶,掩在宽袖之中的佛珠随着他指尖细慢的滚动而若隐若现。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泓禄,只着贴身小衣的她曲线毕现。 苏清的鼻息之中满满都是那熏料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的紧。 知道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偷窥的苏清看着那女子滑落最后一件衣衫,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穿着绣花鞋的脚微微踮起,企图看的更加清晰。 但是不等她看清,那琉璃灯却是突然的熄灭了,然后窗外响起一阵轰隆响雷,掩盖住了女子那一瞬间的凄厉尖叫。 苏清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她不自觉的眨了眨眼,正想挪动身子,却猛然闻到身后那有悖于绿漾放的熏料的浓厚龙延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