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嘴炮式忽悠

    《穿越范儿培养指南》

    第十九章—嘴炮式忽悠

    下午，中岛美名还是带着儿子去了棋院，但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发生。一些勉励的话，轻松惬意的闲聊，倒更像是为了让中岛美和绪方精次彼此间再次混个脸熟。这让中岛美渐渐平静下来，心里新生的涟漪转向了新的理解方向。

    或许，对于这个下围棋的青春少年，母亲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她只是借此来告诫自己，告诫一个穿越者应该有怎样的感情观。

    中岛美对那一瞬间心痛的感觉仍有余悸，但现在他在乎的已经不是心痛本身，而是导致这种心痛的那句话。

    “绪方精次之于我，和神崎丽美之于你，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换一个位置，就是神崎丽美之于我，和绪方精次之于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己之不欲，勿施于人。

    中岛美仿佛看到了母亲在说这句话时那捉弄的表情下别样的神态。

    也许，当自己说出对神崎丽美有所图谋的话时，母亲也是一样的心痛？

    只有受伤之后才能发现是自己伤人在先？中岛美心中坚定的穿越范儿似乎开始了动摇。

    几年的相处已经让自己习惯了她是母亲的设定，甚至真的把她当做母亲去依赖，但归根结底，她只是名义上的母亲。她那样一个经历过一辈子权力风云的人不会做无的放失的事情。是她选择让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罢了，无论她是张雪还是中岛美名，无论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此刻，她是自己的母亲。

    为自己的思考打了一个逗号，中岛美主动拉住了母亲手，一起走出了棋院。

    中岛美名仿佛溺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晚上，母子二人来到新鲜组的本家。早有大批正装的组员分站左右两列，集体鞠躬。近藤静也一身白西装，戴着墨镜，非常有大哥范儿地走出来，身后跟着新鲜组势力最大的几个干部。

    鸣户龙次，生仓新八，肘方年坊，冲田寝多，还有猪首硬四郎。

    中岛美一个个打量着这些人时，近藤静也已经向中岛美名伸出了手。

    “美名，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家母为了今天，竟然偷偷苦练了几个月的厨艺，我应该向你道谢。”

    “别废话了。这么大的阵仗，却让猪首站在迎接队伍里，我大概能猜到今天的主题是什么。”中岛美名和近藤静也握着手，话的内容却有些隐晦，“走吧，你我之间何必搞这样的虚礼？”

    进了大宅子，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又大又矮的桌子，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电磁炉，电磁炉上面的大火锅还没有沸腾，一身华贵和服的近藤妙正襟危坐在主座左侧。在她身后的角落有一辆银色小餐车，堆满了食材，以及一瓶瓶陶瓷装的清酒。

    “我本以为会有静子，结果却看到一群五大三粗的干部，近藤夫人的家宴果然和我所想的家宴有出入啊！”中岛美名带着中岛美，径直走到主座对面盘腿坐下，让儿子和近藤妙相对，“既然如此，我就坐这里好了。希望下一次的家宴能够见到静子也在。”

    “事有轻重缓急嘛！”

    近藤妙呵呵笑道。其余的人也纷纷入座。

    近藤静也主座，近藤妙和鸣户龙次分列左右，生仓新八靠着近藤妙，肘方年坊挨着鸣户龙次，冲田寝多取最后一个席位，在中岛美名和生仓新八之间。

    猪首硬四郎为中岛美名母子添上茶，再为众人满上酒，退到一边跪坐在餐车旁。这架势，倒不像日本的火锅，更接近于中国式的气氛。

    万事俱备，只见近藤妙率先举杯：“中岛小姐，外子遇袭的事，连累了你们母子，新鲜组对不住你。”说完，众人纷纷向中岛美名举杯，不约而同地干了杯。

    “**常情而已。早在和静也相交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觉悟了。”中岛美名也回应着饮尽，“今天在场的人，都听过近藤先生遗下的我的录音，那么，你们有什么想法？”

    中岛美恍然大悟，一边瞅着猪首硬四郎给众人添茶倒酒，一边静静等待火候。

    近藤妙也不矫情，直奔主题道：“中岛小姐，鄙人和外子生前一直有一个梦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新鲜组统一日本**的那一天。犬子和中岛小姐相识之后，我们都逐渐看到带领新鲜组走出**桎梏的可能。那是比我们夫妻更加远大的志向，却是我们以前连奢望都不敢的道路。本来外子那天亲自去接中岛小姐，就是想听听小姐的真知灼见。那么现在，中岛小姐可以继续那天未完的话题吗？”

    中岛美名看了看近藤静也，他正对着她，一动不动，大墨镜遮掩了所有表情。

    “请中岛小姐放心，在座的人也许各有不成器的地方，但都是新鲜组忠心的成员。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外面的后辈也把整个宅子清场了。”

    “近藤夫人倒是考虑周到。不过，普通人在醉酒之后能不能保守秘密，没人敢保证，所以我从来不饮酒。但即使如此，如果有专业人士下药的话，外行人所谓的保密就是一个笑话。”中岛美名浅笑着，“可是，我看到了近藤夫人的诚意，而且，现在的新鲜组也还入不了国家力量的法眼。”

    中岛美名扬起了手中的筷子，那一对轻巧的小棍子在中岛美眼中好像是音乐会上的指挥棒。

    “首先，我们只看日本国内。一般说来，日本人可以分成七种人，一种是政客，一种是财阀，一种是第三产业名人，一种是普通富人，一种是公务员，一种是平民，一种黑社会。这个划分对国家来说纯粹是扯淡，但对黑社会来说，非常有意义。”

    “而今的日本，由吉田茂和鸠山一郎之间的羁绊为代表，纷纷延续至今的政治世家垄断了国家政策，其他阶层的人想要参与其中，必须向他们低头依附。以三井、三菱、住友、安田四大财团为代表的财阀集团控制了日本的经济命脉，想要安生立命并且喊出自己的声音，绕不开他们的领域。而如果不考虑后果，能够向大众说话的人，基本都是第三产业里的名人，专业学者，评论家，体育明星，艺人偶像等等，他们或许没有根深蒂固的社会实力，但总有可观的人愿意去倾听他们的言论。和这些人相对的，就是那些拥有可观个人财富，却没有所谓名气的富人，以普通的医生，律师等大富职业，还有小企业主及高管为代表，他们都有相对狭隘的影响力和经济实力，这意味着强势的个人及家庭消费实力。然后，就是公务员，所谓日本政财管利益铁三角中办事最苦地位最低的群体，他们的社会待遇远远低于我已经说过的阶层，但又普遍优于普通人，而且稳定中有一定的上升空间，这个阶层维持着整个日本社会的运转。而被公务员运转的主体，就是形形色色的日本平民了，绝大多数的公司社员、产业工人、乡下农民、海上渔夫，不一而足，他们的个体谈不上地位，无论政治还是经济，但他们的整体所代表的选票却是日本顶端的政客们的生命，换句话说，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下，政客也许做不到让所有人支持他，但只要支持其他政客的人少得更加可怜，那就足够了。”“我已经粗浅勾勒了一座描述日本结构的金字塔的样子，各个阶层之间的渗透交错越到上层越少，毕竟日本是世界上等级最森严的国家之一。这些阶层的人们相互重叠纠缠着建设出了今天貌似有条不紊的日本——看上去没有问题，或者说有一个大问题——诸位，你们在哪里？你们属于哪里？”

    中岛美名霍地站起来，扫视着众人，筷子斜伸，从身旁的冲田寝多开始，逆时针旋了一圈。

    “你们在街上挂一个组织招牌都可能会被周围的平民抗议；你们被公务员猫捉老鼠；富裕人士的灰色消费是你们的重要收入来源；社会名人对你们不屑一顾，即使有求于你们也认为自己名誉受损；而财阀和政客就根本把你们当擦屁股办脏活儿的侧纸抹布。而你们呢？在这样的社会运转模式下，你们对日本任何一个阶层都得罪不起，一点儿社会地位都没有，只有无路可走的人和对社会前途彻底失望的人才可能会投身过来。作为一个社会阶层，你们就像是金字塔底下淘汰出来的污泥所挤成的垃圾堆，被压在地面之下，看不到阳光。”

    “这就是你们，日本黑社会的现状，比我那天向近藤先生讲述的更加详细而直白。所以，静也不止一次向我流露过厌恶**，想让黑社会消失的情绪。”中岛美名停顿了演讲，用怜悯的眼神又一次缓缓扫视了一圈，突然俏皮地笑了起来，“但是，注意，‘但是’！记得我说的第一句话，‘只看日本国内’。也就是说，如果只着眼于日本内部，那么，诸位就真的没有前途可言了。”

    “那么，在日本之外，有什么值得我们关注和期待的呢？”话到此处，中岛美名伸手往开始沸腾的火锅里夹了一块牛rou，放回自己碗里，重新坐下，“只有经过自己的思考才会在奋斗中迸发出进取的精神，大家先吃菜，顺便用各自的智慧好好思考一下，等吃好喝好之后咱们再继续未来的话题。”

    这一刻，看着美滋滋地咬着牛rou的母亲，中岛美有一种她才是晚宴的主人的错觉，即使她坐在客位。这种气魄，这种从容……

    母亲大人，威武霸气，嘴炮无敌！

    心里膜拜了一把，中岛美第二个将筷子伸入了火锅——火候刚刚好。

    （注：这一章里说的关于日本黑社会的情况，除了用语上技术性的朝黑社会的屁股靠拢的问题，基本是真实的。正如中国初中历史教科书上言简意赅的描述——日本的资本主义改革，和封建制度之间，残留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当代中国人看起来很奇葩的规则或者潜规则，日本人却理所当然的认同并承受。很多相同的名词，千万不要想当然的拿中国的情况去认为日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