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警告的自我意志
触类旁通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感觉。 卢卡斯看着自己指尖的火焰思考着。很不可思议的，在看着爱薇在枯枝上点火的时候，眼睛痛的不得了，但是自己燃起的火焰，却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仿佛那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身体的一部分……？ 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卢卡斯尝试着改变起火焰的形状来。人类所熟知的火焰都是有着固定的形状，总是向上冒起尖头的，卢卡斯的蓝紫色火焰也不例外；不过既然已经做到了不依靠干柴之类的物质提供能量燃烧，那再突破一点也无妨吧？ 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 兴致昂扬的少年开始玩弄起火焰来，将它变成球状、或是倒立的三角锥，又或者是长条的…… 突然间，火焰熄灭了，卢卡斯正在疑惑的时候，意识立刻被随即而来的脱力感取代，四肢的疲惫也汹涌而至。难以再维持坐姿的他向后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吓得爱薇尖叫出声。 幸好，这个背风处有许多落叶，虽然卢卡斯在生火之前就清理了地面，但他毕竟不是野营熟手，所以习惯性的偷懒，没有连可能引发火灾的周围的落叶也清理干净。托这个的福，他倒在了落叶当中，后脑勺没有直接砸到树干或者坚硬的地面，受到了落叶堆的缓冲保护。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很清楚，自己又一次玩脱了。而且这次格瑞托恩不在，只有一个一惊一乍的女佣，虽然似乎也懂得一点知识，但他可不指望对方能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记得给他灌药。 “药……草药……袋子里……有……” 拼尽全力挣扎着说完这几个字，卢卡斯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然后他再一次发觉自己做梦了。 似乎每次只要因为疲惫昏睡过去，就一定会做梦，而且一定是和现实有关的梦。 卢卡斯看着周围这么想到。 他并没有离开到很远的地方，不如说，他似乎就在他所在的位置，无尽森林的边界。然而，虽然他可以看得到村长家的房子和房子后面只露出了一个边缘的羊圈，也可以看到自家的房子，还有村子里其他农户的房子和牲畜棚，但是却看不到应该此刻就在自己身边的爱薇。 明明连火堆都在。 疑惑着，卢卡斯尝试着在梦中迈出一步，向着村长家走去。一来，那是距离自己最近的房屋，二来，母亲说不定在那个房子里。 过了几分钟，走了百十来步之后，卢卡斯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了原地。 说是“原地”，其实是一个范围，大概距离森林边界十多米；走到这个极限距离之后，不管他再怎么往前迈步，虽然低头看地面确实有在移动，但是抬头却无法接近村庄，也无法远离森林。 沿着森林边界往两边走也一样，大概走出十多米的距离后，他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卢卡斯开始有些不太明白这个梦的意义了。 他静下心神，感受着灵子的动向和世相精灵的回应，很快就勾勒出了整个村庄的的现状。 嗯……这是一座空村，没有人，也没有动物。 ……开什么玩笑！没有动物还可以理解，没有人是怎么回事！ 卢卡斯几乎咆哮出声，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揍醒过来——当然他是做不到的。 这种无助感就跟被格瑞托恩拉进领域之前，面对那个空荡荡的木头房子时一样……该不会这就是他干的吧？ 想到已经习惯了以自己的命名称呼的“大精灵”，卢卡斯很神奇的冷静了下来。他干脆盘腿席地而坐，远远地望着村庄的方向，背后十几米外是一望无垠的森林。 反正，如果是格瑞托恩做的，他一定会找机会和自己联系上，再不济也会想办法把自己叫醒。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说，等待就好。 也只能等待了…… 等啊……等啊……卢卡斯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和预期的一样就像是布景似的繁星点点，然后他回了一下头，望向森林，也和预期一样，火堆像是不知疲倦的持续发出光亮证明着自己还存在着，爱薇也依旧不见踪影。 周围都看了一圈，卢卡斯终于转回了正面。 从这一眼开始，世界变了。 原本虽然距离遥远但清晰的村庄此刻消失在了卢卡斯的视线中，他目光所及之处全都被浓雾所笼罩。卢卡斯抬头，看不到星空，回头，看不清森林，连火堆的存在都只能通过隐约分辨一些不规则散射着的光来判断大概的位置。 他能够清楚看见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和他前后约两步左右范围的土地。 虽然能够透过粒子和灵子的存在去感知，但人类毕竟还是视觉情报优先的生物。一瞬间因为丧失了视野而有些慌张的卢卡斯匆忙站起身，权衡踌躇了一下之后，决定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返回火堆边比较好。 他提心吊胆的走完了这段短短的十几步的路程，所幸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很顺利的回到了火堆边。他发现，和周围都处于浓雾中不同，升起火堆的那片空地仿佛是树立起了无形的屏障一样，将所有雾气都隔绝在外。不是渐渐淡去的渐变，而是一条很明显的界限，“火堆边”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于是在火堆边坐下，卢卡斯把自己藏在树干后面，偷偷窥视着村庄。 梦境突然变化成这样，一定和凌晨的事情有关。 他又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被浓雾遮挡了视线无法寻找到任何缝隙，但从黑暗的程度来看，和凌晨自己莫名其妙突然醒来的那个时候的感觉差不多。 果然如他所想，在他躲起来之后没多久，那个在凌晨令他产生了恐惧感的某种“东西”就出现了。 眼睛看不见他，但天赋所赐予的知觉却让卢卡斯能够准确的把握那个“东西”的位置。“他”从西方的天空而来，在村庄的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径直向着自己家的房子去了；然后“他”在屋顶上停留了很久，又下降到一楼的窗户边上，围着屋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卢卡斯想起自己早上戴装饰领的时候，以为是错觉的那一瞄。 难道这个不可名状的“东西”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家？ 似乎是终于明白不可能在那个地方达成自己的目的了，“他”离开了卡瓦坎特家的屋子，开始向着其他农户的房子移动。就像是拉起了一张巨大的毯子似的，“他”的存在突然变得激烈而凶猛，每一家每一户的房子和牲畜棚都被“他”轮流着笼罩住，就像是要溶解什么一样，一户借着一户，毫无遗漏。 最后，轮到了村长家。 卢卡斯这才注意到，这个时候的浓雾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压抑浓重，明显有来自天空的光线的照耀，周围已经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但是浓雾并没有散去。 “他”覆盖在了村长家的牲畜棚上，虽然从卢卡斯现在的视角只能看见没有被房子挡住的一小部分，但并不妨碍他感知那个“东西”的动向。 “他”慢慢地在半空中散开来，像是一层轻柔的纱，又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然后决然的坠落下来，将整个牲畜棚笼罩在自己的“体内”。 本能的，卢卡斯明白了。 就是“他”……就是这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吃”掉了所有暴露在雾气中的动物的生命。 蓦地，有什么事物引起“他”的注意。卢卡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兴奋和渴望，似乎连带着自己的心跳都加速起来。 到底是什么……？卢卡斯努力回想凌晨发生的事情。 凌晨……天亮之后……他去了一趟锅炉室拿熏rou…… ！！！！！！！！ “他”发现自己了！！！！！！ 虽然明知道是过去的事情，但卢卡斯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他本能地想要救存在于过去的，梦中的那个自己，便没有继续躲藏在树干后面，而是站起身，向着浓雾中踏出了一步。 瞬间，“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他”不再关注那个过去的自己，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森林这边，朝向了现在的，正在窥探梦境的自己…… 糟糕，要逃才行……不逃会死的……逃……逃离这里，快躲起来…… 卢卡斯急忙后退，试图通过回到火堆的屏障后方来隐藏自己的行踪，保护自己，但是“他”依然不依不挠的追了过来。 不行，躲不了了！！ 快点……给我醒过来！！！ 持续后退的步伐因为地面的不平稳而绊倒。倒下的前一刻，卢卡斯隐隐约约想起自己背后的预期落点似乎是火堆。 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应付被火舌吞噬的时候，他已经跌倒，后背如实的传递了冲撞带来的疼痛。 “啊啊啊！！！！！！” “少爷！没事！爱薇在这儿！少爷！冷静，冷静……” 睁开眼睛，卢卡斯还躺在他刚才跌倒的地方，并没有躺在火堆上，爱薇正坐在他旁边扶着他的脑袋，浓雾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者根本不曾存在过。 卢卡斯发觉，自己已经脱离梦境回到了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