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萌芽的世界之理
由于毛皮基本已经被烧毁，所以剥皮的过程变得简单了许多。开膛破肚将不能食用的内脏掏出来扔进洞里，可以食用的部分用流水洗干净，接下来就轮到将rou剁成块了。 卢卡斯看了看自己的短剑，又看了看手里刚才剥皮破肚的匕首。 哪个都不是能浪费在砍骨头上的东西。 在他忙碌的期间，格瑞托恩已经在小河边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升起了火。注意到卢卡斯的犹豫，有些看不下去的精灵走上前，抽出男孩手中的匕首，拉起一只腿，顺着肌腱划开，然后逆着关节一扭，利落的卸了下来。 “看明白了？” 卢卡斯懵着，点点头。 虽然口里说不喜欢，但是狩猎技巧也好，猎物解剖也好，都熟练的吓人啊。 把匕首塞回男孩手中，精灵回到了火堆边，开始捡石头，准备垒烤架。 于是接下来的过程，就在卢卡斯的震惊的内心和格瑞托恩的平静表情中，按部就班的完成了。 两人将狼rou串在树枝上，架在石头垒成的架子上烤炙，时不时转动一下以利于均匀受热。 “你是打过猎的吧？” “我不喜欢吃rou，但我没说过我不会打猎。”格瑞托恩有些小骄傲的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森林贤者’。” 再一次提起的称呼，让卢卡斯差点喷笑出声。 “但是你也说过自己并不爱好打猎啊？”他提出自己的疑问，“整体上，精灵给人类的印象，一直都是自然的守护者，你又是植物族群所属，这种印象就更强烈了。我实在是想象不出你猎杀生命的情景。” 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格瑞托恩的一些回忆。他默默的看着火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折断了一根树枝扔进去，才又开口。 “我们狩猎的是被恶魔侵袭的生物。” “魔物？” “以前确实有过这种称呼方式，我倒没想到还有人类记得。”格瑞托恩有些惊讶地称赞道，“不愧是看过《泣灵事典》的人。” “我怎么觉得高兴不起来呢……” 等等——卢卡斯泛起疑惑——之前自己提过他有那本书吗？好像提过来着？ “这是称赞哦。”没有注意到卢卡斯的细微表情变化，精灵笑着说到，“之前也说了，恶魔一直都存在，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减少他们的诞生的可能性。但是对于已经诞生了的恶魔，我们毫无办法。这些恶魔会因为贪求灵子而附身于人类或动物，有些甚至会依附于植物。这些被凭依的生命，以前被统称为恶魔。” “最近两三百年来出现了一种新的魔物，它们严格来说并没有被凭依，但是似乎总是长期的与恶魔打交道，或者长时间生存在距离恶魔很近的地方。但我们仍然不明白，恶魔只是会吞噬它们的灵子，最糟糕的情况应该是造成生命体的死亡才对，为什么他们会变成魔物。”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无尽森林里狩猎魔物……直到接到精灵长辈的来信，传达了预言为止。” 听完格瑞托恩的话，卢卡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所以说……你怀疑造成新种类魔物诞生的原因，就在无尽森林附近的村庄中？” “我只能这么认为。”精灵无奈一笑，“因为和我们所知道的事实完全不同，因此也无法按照以前的做法去应对。在森林中又寻找不到恶魔存在的痕迹，我只能认为对方拥有一定的智能，而森林附近拥有智能的生命……” “只有村庄。” 代替格瑞托恩说出答案之后，卢卡斯终于理顺了整个故事。 格瑞托恩一直在这个森林里的原因，就是因为百年前出现的新类型的魔物，这种魔物并非因为传统的被凭依而产生，只能确定是因为和恶魔有着过多的接触才会被转化，所以精灵称之为“侵袭”。 因为魔化的原因不明，森林中又寻找不到恶魔存在的痕迹，因此格瑞托恩产生了对方有躲避和隐藏自己的判断能力，也就表示对方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所以开始注意森林周围的村庄。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遇见猎户，又因为和猎户有了火信的约定，被人类尊称为“森林贤者”。秋狩的传统，也因此而起。 那之后他一直继续在森林中狩猎魔物，同时在村庄里寻找恶魔存在的痕迹。直到他得知了“恶魔王即将于百年后诞生”的预言为止。 得知了预言的他，对不明身份的恶魔更加关注，于是更加仔细的在村庄中寻找。其结果就是发现了三年前，从王都搬迁到莫利诺村的自己。 但是因为自己根本不会进入森林，精灵又比较排斥出现在人群之中，因此他们之间一直都没有交点，可是今年，自己加入了秋狩的队伍，他才找到机会。 “你一直说恶魔和精灵是同一种类的存在……能描述一下他们的外表么？” 格瑞托恩愣了一下，想了想。 “我没有见过恶魔，事实上，与恶魔的遭遇，对精灵来说，几乎就是死亡的同义词，因为我们完全没有能够抵御他们的方法。”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给火堆加了一根树枝。 “不过对于魔物，倒是很单纯的只要射杀就可以了。虽然有些担心它们死后，灵魂能不能得到安息，还是会被转化为恶魔，但放任它们四处乱跑，说不定会有更多的魔物出现。” 这个话题似乎就到此为止了，两人都没有在说话。 卢卡斯思考着恶魔的存在方式……总觉得按照精灵的角度所解释的逻辑中有某种矛盾存在。 “你是进食的对吧？” 格瑞托恩看了一眼手中的果子，点头。 “是因为饿吗？” “倒并不是因为饿……是因为愉快吧？” “愉快？” “精灵原则上并不需要进食，因为只要能够从世相精灵处分得灵子，我们就能够拥有能量。至于进食这种行为，对我们来说更类似于创造出一些会让世相精灵感到欢欣的状态，然后和它们分享这种愉快。这种果子酿的酒就是其中之一。” 精灵点点头，递了一个果子给卢卡斯。 “这种果子是精灵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虽然现在我是直接吃，不过有条件的情况下，我们更习惯用来酿酒。” “那其他类别的食物呢？你有提过精灵也可以吃rou的。” “确实可以……原则上精灵是素食主义，rou食……对我们来说就不是那么开心的事情了，因为生命消逝时的悲苦会残留下来，除了能够自力将这种悲苦化解的族群之外，对大多数精灵来说，这种印象会一直留在身上，而且也会被别的精灵察觉，就好像身上有种抹销不掉的臭味一样。包括我。” “那，恶魔是和具象精灵一样具有形体的，还是和世相精灵一样的？” “目前我们没有确认到过和我们这样外貌类似人类的恶魔，但是曾经有精灵看到过一只鸟类外形的恶魔。” “……那个精灵还活着吗？” “丧失了绝大部分的灵子，不过还活着。看情况他应该是击退了恶魔，但很可惜他现在还处于沉睡中，我们无法得知他用了什么方法。” 果然有哪里不对。 “我有一个想法……可能会颠覆精灵的世界观，你要听么？” 卢卡斯看到格瑞托恩露出了自他们认识以来最难看的笑容，像哭似的。 “昨晚你说你能感觉到灵子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了……不过也罢！本来我们就是为了阻止恶魔王的诞生，才会寻找不同于精灵对于世界的认知，没有理由现在找到了却拒绝承认。” 然后他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卢卡斯。 “你说吧。” 卢卡斯咽了咽口水。 “精灵认为，灵子直接构成世相精灵，世相精灵构成万物，对吧？” 格瑞托恩点头。 “我觉得除了这两者，应该还有一种存在。证据就是……”他指了指面前的火焰，和上面仍然在烤炙着的rou块，“即使现在这匹狼已经没有了生命，世相精灵已经不存在于任何曾属于它的部分之中，但身为人类的我通过食用，依然能够从中获得能量。” 卢卡斯满意的看到精灵的眼睛瞪大了。 “火焰也一样。世相精灵确实是存在于那些火焰之中，但火焰本身并不是它们构成的，它们的存在只是维持了火焰的燃烧，并且存在的越多，火焰越旺盛。除此之外还有干枯的树枝、凋零的花草、土地、岩石……如果说世相精灵构成了万物的话，那就没有办法解释这些物体中存在能量的理由了。” “原来如此……”精灵看起来接受了卢卡斯的观点，“我们之所以会认为它们构成了万物，是因为无法通过它们之外的方式认知世界。” 然后他笑了。 “你知道我眼中的枯树枝是什么样子的么？” “火和水的族群在外部彼此交错围绕？” 精灵很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差点被火烧死之后，就能看到了。”卢卡斯有些小骄傲的说，“而且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的那个地方……大概就是‘摇篮’了。” “你看到‘摇篮’了？！” “嗯……我觉得是‘摇篮’……”格瑞托恩的星星眼把卢卡斯吓了一跳，“因为那里的灵子浓度和世相精灵的存在密度相当可怕，我觉得大概没有多少生物能够在那个地方正常待着。” “好厉害……虽然我们都是从那里诞生的，但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当我们有记忆的时候，通常都已经被同族收容起来照顾了。” “收容？” “嗯。”精灵伸出手，指着东边有些偏南的，太阳升起的方向，“无尽森林其实是有尽头的，在东方另一边的森林边境，是一座绵延数千公里的山脉，有一支被称为‘守护者’的精灵族群，他们居住在一条河流的下游，新生的精灵都会从河流的上游漂流而下，而他们会将新生的精灵收容、保护起来，然后照顾并教导，直到他们能够顺利的理解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和世相精灵流畅的沟通。” 说这些话的时候，卢卡斯注意到格瑞托恩的表情非常的柔和，带着某种怀念的表情。那个表情太幸福，让他自己也不由自主代入其中想象了一下。 对精灵们来说，那支守护者族群，一定就像是父母般的存在吧。 既然如此，更应该告诉他另外一座山的存在了。 “我不仅看到了‘摇篮’，也看到了另一座山。” 卢卡斯确认自己看到了格瑞托恩一瞬间的紧张和战栗，尽管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精灵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看起来一脸疑惑，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另一座山？是另一个‘摇篮’吗？” “这我无法确定，因为那毕竟是在梦境中看到的，如果没有你的确认，我甚至不能认为那个地方确实存在。所以……” 卢卡斯几乎是带着稳cao胜券的傲慢，说出这句话的。 “你能够先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害怕得连听到都会忍不住僵硬，却还是要掩饰自己知情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