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造化
不起风云，这本是安静祥和的清晨。但燕返城上空的天球，此刻在微微的震动。 往昔，朝吸紫华，夜吸月华，但是此刻，这天球竟然一丁点的紫华都吸收不到。这种反常，令天球的运转都出现了异常。城南,整个燕返上空的紫华，这一盏茶的工夫，都被强行的拘来，源源不断的汇聚到钟尘的眉心，深入到他的神魂中。 那里有光，洁白如雪照天穹。 那白光煌煌然宏大，巍巍然高远。但洒落下来，却是轻柔而细腻，照在钟尘身上，抚慰他，也在深切的召唤他。 似久别重逢，似性命相关。 钟尘心神都为之一清，仔细看去，在那白光的中心处，是一座古朴的宫殿，不过一拳大小，通体洁白如玉。 在钟尘的双眸中，这不过一拳大小的白玉宫殿，古朴苍老又浩大精致，具体入微，上面细密而复杂的镌刻着奇异的符箓。 仔细看去，那些符箓却是人，是物，是屋舍，是楼阁，是亭台，是河流，是林木，是繁花，是细草，是一座城市应有的一切。 细密到某一庭院中高高低低地布着无数错落阴影，都是铺得不平的方形地砖；那亭前而过的水流，水波涟漪都丰润无比；水面上竖起玉雕人偶，都是奇异的模样，高冠长袖，或高歌，或行酒，吞云吐雾，恍若神仙。 也有仙女一般的人物，精细到连五指拈花都雕刻分明，衣袂飞天、眉目宛然，刻意地不髹漆彩，显露出的美丽纹理却更添古趣。 在钟尘眼中，那些人影不住晃动，似传出莺燕般的银铃笑语，偶尔迸出一两声清脆的钟磬响，其声悦耳动听。 这给钟尘一种错觉，似乎那些人物都能活转过来。 但是这一切，都仅仅是这白玉宫殿的一部分，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这玉宫，还有上面的一切，在钟尘眼中忽而真切，忽而隐约，便似在时空中穿梭不定，徘徊于梦境现实之间。 钟尘心神一动，漂了进去，轻易的便一头钻进了这宫殿的正中，来到了核心中枢处，那里是一座高大的玉碑。给钟尘的感觉，如此的熟悉，就如那白色玉石一般。 似乎这玉碑，便是打开他神府的钥匙。 玉碑高三丈三尺三寸三分，宽一丈有余。 其上天然生就一道道的纹理，就如那白色玉石一般模样。像天生的印痕，又如画就的符箓，似乎又似是雕刻的字体，其纹体古拙雄浑，其字意艰深僻涩。但奇怪的是，钟尘竟然一眼就看懂其意。 飘渺的颂声隐隐响起。 神府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那玉碑上面所书的是三个大字：白玉京。 其下有铭文： 造化·钟神秀 然后再下方写有五城，十二楼。 五城是五枚奇异的符纹，形状各异。 第一城，符纹刚劲挺直，便如一口利剑隐现锋芒。 第二城，符纹如巨木参天，下抵大地，上抵青天。 第三城，符纹如水波荡漾，柔细缠绵，沁人心脾。 第四城，符纹如火焰喷涌，透着焚尽万物的狂暴。 第五城，如一座大山，巍然不动，镇压四方。 这五城符后，都标注着五个字：无命灵入驻。 城符是暗的，并没有点亮。 五城符的下方，有十二楼符。只有第一个若明若暗，闪烁不定。那是本命神通第一楼，那符纹，钟尘用手轻抚，意念中传来答案： 这第一楼的神通为——吞噬。 其余十一楼符，都是灰暗的，注释空缺。 轻抚玉碑上的符纹铭文，不知不觉间，钟尘潸然泪下。 似乎，这就是久别重归的故乡；似乎，这就是苦修的真谛；似乎，这就是生命的归宿；似乎，这就是存在的意义。 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都只为这一刻，谛见真神！ …… …… 自己这神府的名字就是白玉京？ 神府自晦，不言而明。 它不在天穹云海间，只在神魂虚空无际处。 钟神秀，这便是钟尘的真名。 钟尘这名字的由来，便是他爹说过的一句话，或为泥尘，或为神秀。 如今做了九年的泥尘，钟尘已经厌烦了，他想做回钟神秀。 钟尘漫步前行在自己的神府，也就是这白玉京中。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发自内心的悸动。就如浪子归乡，虽然乡音已改，乡容已衰，物是人非，但惊惶过后，那种安逸喜悦，却是发自内心的。 所有的东西，都似真似幻。钟尘很清楚，这就是自己神府的具象。随着神府的强大，这座白玉京会愈发的真切，凝固。所谓打破虚空可以见神，便是如此。 找到神府，钟尘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完整了，生命不再是缺憾的。 这正是，今日方知我是我。从此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钟尘从未曾想过，自己能拥有如此浩大的神府，想来别人也不会相信。就算是钟尘自己，此刻如果不是身处白玉京中，也只会以为这是一个美丽的梦。 怎么离开这里？ 钟尘抚摸着玉碑上写着自己名字的符纹，心头一震，悠然醒转。 刚刚自己是在做梦么？钟尘想着，疲倦了，随即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钟尘得到了一块玉石，那玉石孕育出了一座宫殿—— 神府白玉京。 在梦里，钟尘仿佛又回到了那三百年前的战场。 似乎，这块玉石化成的神府玉碑，一直想跟他述说些什么，可惜，总是无法言明。 天球恢复了正常。 燕园的学生们还在惊诧。 而学师们，则是面色不安。 卫道战争前后近千年，这种夺紫华的事情，也未曾听闻。正常的情况下，无论是燕园生或是学师，只能拘取几抹紫华。但是这个清晨，燕返上空的万千紫气都被掠夺一空。 禀报院长大人，向直属学府禀报。更多的学师则是翻看那些留存的古籍，想要找到缘由。毕竟，未知总是令人难以心安。 燕丹后山。 苍翠的松柏四季常青。朱红亭台中，凌霄庭遥望东方那一轮火热的太阳，漠然无语。 朝华如甘露，月华如琼浆。这些东西都是上天赐予修道者的珍宝。今日朝华之异常，实在令人费解。他隐隐感觉到似乎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干扰，造成这一后果，但是他无法探查到。 希望这是吉兆，而不是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