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茗龙虎斗
同样是情人节这一天。清晨，风水世家。 迎客大堂墙壁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连绵群峰在苍茫云海中耸立，草木繁茂的山林中一只威武的虎王啸震山林，两只青眼狐狸蹲在老虎两侧各藏鬼胎，豺豹隐隐躲在草丛中准备伺机而上、趁乱分羹，一匹狼惨死在老虎脚下，十几匹狼正围着虎王目眦狰裂、暴跳如雷，群鹿惊悚，飞鸟惊散，兔子钻洞，老鼠乍窜，猴子爬到树上悠闲地作壁上观，却完全没意识到背后一条巨蟒已然撑开獠牙，而天空中一只翱翔的猎鹰则伸出双爪、只等着蟒蛇露头，却不料深池中一条身披金鳞的卧龙正虎视眈眈盯着所有的一切，这剑拔弩张、危机四伏的场面极具张力感，题名为《江茗龙虎斗》，杜九凌。 山水画前，弦伯正斜倚在檀木太师椅上，左手端着一本兵法古书正聚精会神仔细研读。茶水清香四溢，晨光透过正门照着他身穿的一袭古朴风水长袍。 弦伯右手刚端起茶杯，茶还未来喝到嘴，一个身影遮住了大堂中央的晨光，弦伯抬头：红色尖脚皮鞋被鞋油打得铮亮，一身华丽的酒红色西服，工整的红衬衫上打着黑色蝴蝶结，蝴蝶结上方是一张鼻梁占满整个脸型三分之二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猩猩脸——千万不要小瞧这张鼻梁快要长到下巴的猩猩脸，正是这张丑出翔的猩猩脸替但丁掌控着江茗的顶级权势，他就是江茗合众国的新任总务大臣，青狒狒！ 青狒狒远远盯着弦伯，慢慢咧开嘴角，笑了。 弦伯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翻了一页，低头继续看看他的书，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说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欢迎总务大臣莅临。” “局座无须客气。”青狒狒并不不在意，笑着走上来，在弦伯身旁坐下，看着弦伯手中的书：“看不出，局座真是日理万机啊！” 弦伯翻了一页书，不卑不亢：“不敢当，不知总务大人此次前来有何指示？” “哈哈！”青狒狒弯嘴笑：“局座见外，只不过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弦伯翻了一页书，淡然回应：“我们风水世家只不过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一直在江茗安分守己，怎敢劳大人惦记？” “唉，话怎么能这样说？”青狒狒挥手：“风水世家可是在江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自从拉瓦尔迁居这十年来，风水世家在江茗统领三十六军，捉鬼拿贼，守护江茗，立下赫赫功劳，为市民所爱戴，那是响当当的一支正义之师啊！” “沁茶，上茶。” 沁茶从门外走进来，瞥了青狒狒一眼，替青狒狒倒一杯热茶：就算你是总务大臣，来到我风水世家，不给局座说点中听的话，你连茶都没的喝！ 沁茶上完茶后，默默退出大堂。 青狒狒伸出一对毛发浓密的爪子捧起茶杯，咕咚咚大喝几口，好像渴坏了：“哈！这茶乍然一品似乎有点青涩，以至于让人忍不住去怀疑是不是还欠了些火候，可再品之下，这份青涩却正好消去茶叶本身的香腻，做到香而不腻，贵而不娇，好茶需要好煮，这等高超的煮茶技巧，放眼整个江茗，想必也只有风水世家能做到！” 弦伯抬眼，盯着这青狒狒：这家伙表面上说的是茶，实际上却暗指我这个人，翻译一下就是，你这个年轻气盛的混小子在我青狒狒面前一点也不讲待客礼数，欠你妈教养的火候！不过你出身豪门，不圆滑、不老套的脾气秉性正好适合执掌风水世家，我青狒狒看好你哦。弦伯面无表情放下兵书：“总务大人不会专程为了喝茶而来吧？” 青狒狒掏出几个透明证物袋放到桌上，里面装着的是黑色粉末：“上次世家换任时候，帕里斯大殿方面实在是公务缠身，没来得及派人过来庆贺；所以这次我亲自前来，谨代表帕里斯大殿、就公子荣登局座一事予以认可、鼓励和支持，希望贵派能继续发扬你们风水世家的侠义之道，为江茗的繁荣做出贡献。” 弦伯盯着桌上的黑色粉末：“幻灵剂？” “不错，正是幻灵剂！”青狒狒拿起一个证物袋，郑重解释道：“幻灵剂，一种神经刺激药物，通过控制脑神经中枢，强行将组织器官的新陈代谢速度提升百倍到万倍，由此造成器官老化、衰竭等不可修复性损伤，甚至引发精神分裂、生理异变等病况，属于国际一级违禁药品，被各国明令禁止。然而，近几年来，却有一群不法恶徒为了贪图一己之利，偷偷在黑市生产、运输、贩卖这种肮药，置江茗人的生死而不顾，这样的东西一旦在地下大规模泛滥，江茗就离毁灭不远了！” 弦伯静静喝口茶。 青狒狒一脸忧国忧民，叹息一口气：“但丁殿下为此深感忧虑，已经颁布法令，彻底禁止幻灵剂，然而因为上次的堕天使事件，拉瓦尔军队受到重创。我刚刚得到消息：几天前有一笔天量幻灵剂走私进江茗境内，数量庞大到足够十万人吸食一年！事态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虽说目前乔治正紧急筹备新护卫军，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幻灵剂就是威胁江茗的一颗巨大炸弹，作为总务大臣，我希望你们风水世家应该承担起守护江茗的责任，不为我，不为帕里斯，而是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市民！” 弦伯盯着青狒狒心里暗想：卖幻灵剂的是辛普森，辛普森顶头上司是哈莱特，半个月前哈莱特还在朝中任职总务大臣，在合众国盛宴上，你们合伙把哈莱特的势力端掉，现在哈莱特暗中走私幻灵剂，无非就是想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顺便捞笔钱，而你现在也只不过想借我们风水世家的刀去杀辛普森这个替死鬼而已，和市民有个屁关系？ 弦伯拿起他的兵法古书，翻了一页继续读，默默不说话。 “弦伯局座！”青狒狒脸色难看：“你没听见我说话么？” 弦伯淡然看了一眼：“总务大人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青狒狒嘴角冷哼：“我沉不住气？哼幻灵剂的幕后主使可是跳跳帮！面对这样的危机，你们风水世家无动于衷，该不会和跳跳帮有勾结吧？啊！” 弦伯把书又翻一页，神态怡然：“总务大人多虑。上次堕天使事件中，我们风水世家也蒙受巨大损失，如今无论人手、财力还是名声，我们都已沦为二三流的小帮派。如总务大人所说，幻灵剂的幕后主使者是跳跳帮，扫清幻灵剂无异于对整个跳跳帮宣战，不是不愿服从大人的命令，实在是……有心无力。” 青狒狒拍案而起，厉声苛责：“怎么有心无力？你哪里有心无力？我怎么没看到你有心无力？论人手，你们风水师各个有法力会神通；论财力，你们世家百余年家大业大；论名声，除了跳跳帮，江茗还有哪个帮派大过你风水世家？弦伯！你可要想清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只狒狒、不是一个大臣、而是帕里斯！是但丁殿下！是江茗合众国！弦伯，你现在代表的可不是你一个人，说话之前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弦伯慢慢撂下书，抬眼，看着这只青狒狒：就算你把天王老子抬出来又怎样？我怕你唬？我偏不干你能拿枪杀我？你把我弦伯当成什么人了？我在屠龙岗炸杀四万皇家护卫的时候，你这只狒狒还在给毕沙罗抬轿子呢！ 弦伯脸上无奈叹口气，耐心解释：“总务大人实在是有所不知：论人手，我们风水世家只有寥寥二三百人，并且只会些皮毛法术，跳跳帮人数已经上万，刀枪装备精良，双方一旦起冲突，就算我们风水世家以一敌十也要败阵；论财力，世家不久前刚被堕天使毁于一旦，这次重建还向白金汉借了大笔资债，这一点大人您应该知道的；论名声，正如您自己所说，我们风水世家的威望比不上跳跳帮，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手，财力，名声，我们都落于下风，您让我拿什么铲除跳跳帮？” 青狒狒态度蛮横，从腰间掏出一把象征着王权的黄金手枪狠狠拍在桌子上：“我不管！总之这件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弦伯拿起桌子上的黄金手枪、在手中掉了个头、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把枪托递还给青狒狒、一脸从容地闭上眼：“既然横竖都要死，那总务大人不如用这把枪直接杀了我吧，这样还能死得痛快些，来吧！” 青狒狒盯着弦伯那张脸气得呼呼大喘：“你到底要怎样？！” 弦伯睁开眼，脸色镇静：“不是我要怎样，而是这件事本身固然需要：首先是江茗的华夏势力要协助于我，包括、但不限于南派丐帮、青蛇帮、西公孙世家，请依次向其下达命令；其次，这么大的行动必然需要一笔可观的财务支出，请您先准备好军费；第三，在行动前，颁布法令，名正言顺地讨伐跳跳帮。” 青狒狒眼珠子转一圈：“法令没问题；其他华夏势力的协助命令，你自己随便下，你就说这是合众国的一致决议；至于军费么，你自己想办法。” “可我们没钱。” “我们也没钱！” “那太可惜了，看样子，唉，计划只能泡汤了。” “你们风水世家可以去借，找雷诺帝国银行、菲利帝国银行！” “他们凭什么借给我？” “凭你们风水世家家大业大，随便找几处宅子，抵押不就完了吗？” “粮食，装备，酬劳，如果每人配备一万大洋，一万人就要上亿大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借完了我们拿什么偿还？我们兴师动众干这一回，劳财伤民不说，最后还把家业卖掉落得无家可归，总务大人你这样做，有点伤感情吧！” “如果这次行动能成功，就从跳跳帮的赃款里分一半给你们！怎样？” 弦伯肃然起身，面无表情盯了青狒狒半天：分一半？哈莱特从毕沙罗国库里搬走至少不下二十亿，再加上这些年开设赌场、红楼、高利贷、贩卖幻灵剂，敛财恐怕已经不下百亿，你确定要分我五十亿？你确定？你真知道自己在说多少钱吗？哦，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弦伯上前迈一步，盯着这只青狒狒。 青狒狒不自然后退，咽了咽喉咙，还以为给少了：“那就给你们七成！不够自己想办法，不能再多了！就七成！” 弦伯长叹一口气：“看来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那就先这样定吧！不过希望总务大人将这件事全权交付于我，具体什么时候办、怎么办、都由我做主；另外，这次谈话要严格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特别是朝堂重臣。” “好！”青狒狒听到弦伯同意乐得喜笑眉开，这次他不费一兵一卒、没拿但丁一毛钱、没给但丁添一根手指的麻烦、光凭一张嘴、就即将铲除跳跳帮，这等手段，不愧庆父此名！青狒狒拱手作揖：“还望局座尽快出师，为民除害！” “只等一切准备好，然后立即行动。” “准备好需要多久？” “不吹不黑，三天之内。” “好！”青狒狒激动，再次拱手作揖：“弦伯局座，真乃当世之大英雄也！” “全凭总务大人指导有方。”弦伯拱手相敬：“如果总务大人以后有时间，还望常来世家闲坐。沁茶，送客。”青狒狒抬头一眼天色，起身，向弦伯告辞。 沁茶送青狒狒出门，然后返回大堂，小心关上门，低声向弦伯询问：“局座，我们真要向跳跳帮动手么？可哈莱特那边……” 弦伯翻看着手中的幻灵剂：“为了治你的腿，我们给跳跳帮的好处还不够多么？我们本来就不欠跳跳帮什么，哈莱特又不是我朋友，大家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该杀就杀，该扔就扔，有什么好犹豫的？把幻灵剂样品给风水大将和各队发下去，从现在开始，一旦发现市面上销售幻灵剂、立即施行抓捕、销毁药品、没收赃款，去办吧。” 弦伯说完，忍不住转过身、捂嘴咳嗽几声，伸开手看，手里全是咳血！ “是，局座。”沁茶收下幻灵剂，刚想走出门，忽然又被弦伯叫住：“沁茶。” 沁茶回头，看见弦伯削瘦的背影：“局座，还有什么吩咐？” 弦伯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声音柔下来：“告诉艾琳，幻灵剂的食用者都有不小的灵力，行动注意安全，另外，别告诉她这些是我说的。好了，你去吧。” “是，局座。”沁茶转身离开。 弦伯绝望抬头，一个人孤独仰望着那幅巨大的《江茗龙虎斗》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