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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祸变(1)

    赵秉钧长叹一口气说:“事到如今,生气还能管什么用。赵安,烦劳你马上替我去办三件事:第一,派人给钱先生和李教师家各送五百两银票。第二,叫段兴今天晚上送钱先生和李教师上路。第三,叫人去收拾一下,多带点银票,你和阿大阿二,陪少爷出趟远门。”

    赵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钱先生和李教师跟了您十几年了,您,您舍得他们走吗?”

    周元鹏感觉有些奇怪,怎么这一次管家不先帮自己求情,却急着替教自己读书练武的两个老师说起话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赵秉钧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说:“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唉,你,照我说的去办吧。”

    管家赵安膝行到周元鹏身边说:“少爷,你不是从军去了么,怎么回来了?这一回到底在外面给老爷惹下什么滔天大祸了?”

    周元鹏用疑惑的眼神望望赵安,用略带委屈的声调说:“安叔,这一回我没有惹祸啊。就是没有去从军,中堂大人也答应不追究了。钱先生和李教师教了我十年,年纪也大了,我也用不着他们再教。眼下兵荒马乱的,爹给他们安家银子,让他们走,也没什么不好吧。”

    赵秉钧摇摇头说:“管家,你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按照我吩咐的去办吧,难道你要看着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办完这些事,你也不要回来了。以后就跟着少爷,我把少爷就托付给你了。”

    赵安听到这话站起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打开房门离开了。

    周元鹏这才觉得事情好像很严重,跪在地上说:“爹,你今天怎么啦?为什么要赶我们离京?”

    赵秉钧走近周元鹏,伸手在他头上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接着又抚摸他的脸庞,摸着摸着,突然狠狠地扇了周元鹏一记耳光。

    周元鹏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记耳光,立即站了起来,同时叫了一声“爹!”抬眼朝赵秉钧看去,却见赵秉钧两滴眼泪正从脸上滑落下来。

    在周元鹏的印象里,这固然是父亲第一次打他,也是看到父亲第一次流泪。赶紧的又双膝跪地,问道:“爹,你今天怎么啦?”

    赵秉钧伸手扶起周元鹏说:“痛么?”

    周元鹏说:“痛!”

    赵秉钧说:“唉,你真是个孽子啊。记住痛就对了。等一下跟着安叔走吧,离开BJ走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都别回来了。”

    周元鹏说:“爹,你今天到底怎么啦?你不要我了么?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吗?”

    赵秉钧说:“不是爹不要你,是爹不能再要你了,到现在你还不懂么?钱先生教了你十年书,你怎么什么都看不明白?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

    周元鹏神情一顿,问道:“爹,你是说中堂大人?我都跟他说清楚了,我不是真的要杀他,只是想提醒他一下。我要真想杀他,今天他哪还有命在?我是为了救他,是为了他好。我想要救他,他反而要杀我么?他说过不怪我的。”

    赵秉钧摇了摇头说:“你的书真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做事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你能杀得了他,还彩排给他看。不仅杀得了,而且还敢下手。他还能留你小命么?”

    周元鹏说:“是了。我原不该跟他说,是我安排的人,只当作是救了他,后面的话说出来效果也是一样的。瞒着他倒比坦白更好一些。钱先生说曹cao做梦杀人的心思,位高权重者多有。中堂也是这番心事了。是我错了,爹,这番儿子是连累你了。我们一起走吧。”

    赵秉钧又摇了摇头:“元鹏,真不知道你是善良,还是傻。碰到事,用点脑子行么?为父留在京城,也不一定能保你我父子平安,要是与你一起逃走,能不能出得了京城都不知道哇,这点你都想不明白么?他们还成天说你是什么才子,狗屁!我看你根本就没长脑子。”

    周元鹏说:“都怪我,只想着你与他就像兄弟一般,没有对他说些谎话。”

    赵秉钧说:“元鹏,你一定要记住,别说不是兄弟,就是同胞兄弟,也不能有一说一。官家从来都跟老百姓家不一样。远的,唐太宗杀兄逼父,近的康熙朝八王夺嫡,从古到今,权势地位都是杀人的刀,它割断了父子情、兄弟情、夫妻情。互相利用,相互防范。这就叫‘无毒不丈夫’。傻儿子,为父问你,你可知道段兴是什么人?”

    周元鹏说:“段兴叔叔,不是你的贴身护卫么?”

    赵秉钧苦笑道:“是啊,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可他还是中堂大人派来监视为父的,是袁中堂的心腹奴才。”

    周元鹏大吃一惊,说:“爹,你知道,那你还留他在身边?”

    赵秉钧笑着说:“真是个傻儿子,什么都不懂。跟你说,留他在身边,为父才睡的安稳呢。为父今天跟你挑明了说,只是希望你以后遇事能多长点心眼。以后为父照顾不到你了,万事都要自己小心。管家,你进来吧。”

    管家赵安推门进来,赵秉钧给他作了个揖,说:“赵安兄弟,以后元鹏就托付给你了。这一路千万记住,白天行路,走大路,天一黑就住店,住大店。到了南边就安全了。我这一生,杀人太多,上天要我命里无子,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这孩子,空有‘才子’之名,心思太单纯,在这个世道原是难得平安。可是他毕竟叫了我十年‘爹爹’,我怎么能忍心他死于非命。赵安兄弟,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赵安双膝跪地,说:“老爷放心,只要赵安有一口气在,保管少爷没事。”

    赵秉钧摆了摆手,说:“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就是要辛苦赵安兄弟了。你们走吧!”

    赵安站起来,对周元鹏说:“少爷,马车备好了,我们走吧!”

    周元鹏双膝跪地,“咚咚咚”给赵秉钧磕了八个响头。

    赵秉钧转过身道:“十年了,你都没有给我磕过头,今日生死一别,你又何必如此。”

    赵安说:“老爷,少爷给你磕这八个头,在他心里,您和他亲生父亲,再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赵秉钧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说:“唉,去吧。”

    赵安领着周元鹏出后门。望着周元鹏的背影,赵秉钧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天可怜见,保佑他一生平安吧。只是今生再也不能见他一面了。”

    赵府后门口,两匹高大威猛的黄骠马套着两辆马车,驾车的是赵府自己的车把式。赵安坐前面一辆,周元鹏上了后面一辆。等他们坐好,马车就一前一后的朝BJ城外驶去。

    赵府两辆马车出永定门向南,按照赵秉钧的嘱咐,一直走的都是大道。马车行进的速度虽然不慢,也并不快,正是贵公子出城郊游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