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剜心之痛
袁玉进门时便看见淑灵斜躺在客房卧榻上,冷汗淋漓脸色潮红。他拨开旁人,坐到了榻边上。虽然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但菲儿仍能从他焦急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驸马此刻与往日确实是不同了。看来公主的担忧和怒火并非无理。 思索一瞬,菲儿垂首退到一边儿。 其实,袁玉的心里也很矛盾。他对淑灵原先只有感激,可自从那夜之后……许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便涌上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袁玉想,那或许是愧疚吧。 但他最终也没猜到,正是这所谓的愧疚,葬送了他最真切的爱情…… “驸马,烦请您让一让,让微臣帮姑娘诊治一番。” 白逸到的时候,愣了一瞬。他不傻,看到袁玉的眼神立即就明白了什么,一瞬间,他对吉祥有些同情了。而对袁玉便多了几分不满。 闻言,袁玉扭头,却发现白逸的眼眸泛着淡淡地漠然,与往日大不相同,一时间愣了一刹,但转瞬后便回过神来,起身让到了一侧。 白逸搭脉不久,便面色凝重。袁玉有些焦急,看着样子,淑灵的病情似乎很是严重。 “白大人,灵儿她……” 闻声,白逸瞄了眼袁玉,但没吭声。而是起身出了门。 吉祥在门外的廊下立着,看着天上的明月,嘴角挂满嘲笑。 “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若薄情,何时才能长久?” 燕儿在一旁听得很是凄凉。公主也太可怜了,想她尊贵的身份,绝美的容颜,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可驸马偏生不懂得珍惜。太恼人了! 白逸立在吉祥身后,看了看她的背影,眼眸柔了下来,“公主。” 吉祥转身,“如何?” “她……的确有孕了。” 白逸的声音很小。故而除了吉祥和燕儿,谁也听不见。 闻言,吉祥冷笑的嘴角弧度更大。“很好。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哼,本宫就成全她。且看她如何成为梧桐木上最令人耻笑的——乌鸦!”说完,吉祥转回头,继续看着明月,“白逸,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好,另外,那个老大夫也打发了,让他闭紧嘴。本宫就送这个贱人一程,让她登高……” 白逸明白吉祥的用意,立即点点头,“是,微臣明白,请公主放心。” 吉祥“嗯”了一声,起身往台阶下走。 白逸看着吉祥有些孤寂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他欲言又止,明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公主,那驸马该当如何?” 闻言,吉祥顿住了脚,沉默良久,“他依旧是驸马,但再也不是吉祥的相公。” 这句话让刚要出门的袁玉停下了脚步,他眼眸中满是震颤。吉祥何意?实在太明显。没有什么惩罚比这句话更剜心刻骨。 曾几何时,袁玉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男儿,因为有了吉祥。可如今,听吉祥这句话,他又仿佛回到了当初,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 不可以!这不是袁玉想要的。他心里爱的人始终是吉祥,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为何处心积虑参与夺嫡之战?不就是求取高官,成为吉祥的骄傲,而不是耻辱么? 若是吉祥都不爱自己了?那这一切,意义何在? 思及此,袁玉也顾不得跛脚,他扔下手杖,快速朝吉祥消失的方向追去。 吉祥,你听我说,我爱的是你。 吉祥,不是你看的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淑灵没有爱。 吉祥,不要抛下我…… 吉祥…… 如果没有了你,我便没了一切。 吉祥,我真的爱你…… 可是,袁玉最终没有追上吉祥。他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眼看着吉祥艳红的裙摆消失在长廊尽头。 袁玉的鼻头忽然一酸,可是他却哭不出来。心里好像有一些难受,有一些空。 “娘子……” 突然,一旁伸出一只手来,将袁玉拉起。 后者扭头看过去,原来是白逸。 “驸马,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这首诗不知可听过否?公主是何等风姿?你能娶她可知羡煞多少京都贵子?还望驸马珍惜公主,切莫伤了她的心。” 说完,白逸拍了拍袁玉的肩膀,起身离开。 袁玉看着白逸的身影,突然垂首。他哪能不明白吉祥的好?可淑灵……他好怨恨那一夜,若是不负责任,又岂能对得起淑灵的情意? 袁玉站在原处,愣了许久。最终转身回到了客房,淑灵的身边。 “灵儿怎样了?” 紫鸢看到袁玉,跪下道:“回驸马,小姐喝了白大人的药,好多了。” “白大人可说了什么?” 紫鸢摇头,“没有。说小姐只是花粉过敏罢了。以后小心伺候,别的没再说了。” 听完。袁玉点了点头,“好,你们下去吧。” 紫鸢看了眼夏梨,两人慢慢躬身退了出去。 袁玉慢慢坐到床边,轻抚淑灵额头,“灵儿,玉哥哥终究是要对不起你了……” 刚刚袁玉才意识到,自己对吉祥的爱已经深入骨髓,要放弃,不可能。而淑灵,他却也不能不负责,眼下只有辜负淑灵,让她远走他乡了。 其实,淑灵早就醒了。眼下听见袁玉的话,顿时心里一沉。他睫毛微颤,佯装转醒,“玉哥哥……难道你不要灵儿了?”说完,她的眼角划下一行泪来。 闻言,袁玉吓一跳,忙倾身擦去淑灵的眼泪,“玉哥哥不是不要你,只是……” 淑灵将头扭向里边,朝着墙壁,“玉哥哥别说了,明早灵儿就走,再也不再出现。请玉哥哥放心,灵儿有自知之明,灵儿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哥哥。” “不,灵儿,玉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你……”袁玉有些着急,不知该如何解释。 淑灵却哭成了泪人儿,只呜咽着,不再开口。
袁玉心软了,他看着淑灵,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既是我做下的,我认了。改日,我便想办法安置你,你放心。” 袁玉似乎忘记了之前的剜心之痛,眼里只剩下淑灵柔软的神情和似乎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心都要碎了。 闻言,淑灵才扭回头,“玉哥哥,灵儿其实也不是要什么身份,只求能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就好。若是能为哥哥生个一儿半女,此生无憾了。” 袁玉微笑着摸了摸淑灵的头发,“你莫要伤心了。都是哥哥的错。好好养病要紧。” 博渊立在门外,将里边儿的话听个一清二楚。此刻,他冷笑一声,而后转身而去。 袁玉,本王子就看着你如何被吉祥厌弃。哼……识人不明的人,没资格跟本王子争。 走走停停,行了良久,了悟总算到了宋国。 此刻,他正站在宋国普贤寺大雄宝殿的长廊下,看着眼前的绵绵雨丝。 宋国是个爱下雨的地方。来的这几日,几乎天天毛毛细雨。看着眼前雨帘,了悟的心有些怅然。 每日对着佛祖,嘴里念的是经,手下译的还是经文,可心里却想着一个人。 不知她过得如何? “了悟师弟,不知今日经文译的如何了?” 闻言,了悟回头,看了来人,笑了,“原来是滇空师兄,阿弥陀佛。今日还不曾译文。” 滇空是普贤寺的禅师,了悟来的时候便是他负责接待指导。对了悟,他是一见如故。 闻言,滇空笑着点了点头,“看出来了。师弟自从来到我寺,便每日要花些时候站在这里望着远处。不知是在担心慧明方丈,还是思念故土?” 了悟微微一笑,垂下眸子,“出家人,四海为家。且早就是方外之人,哪里还有故土。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天气罢了。” 滇空始终弯着眼睛,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般,他肥胖的身躯,更是像极了弥勒佛。“了悟师弟的话总是让人佩服。的确,出家人四海为家,普度众生,天下皆为一体。不过,看师弟神情,贫僧还以为,是在思念某人。” 了悟的笑僵在了脸上,他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起来,“没有。阿弥陀佛……贫僧该去译经文了。” 在了悟转身离开的瞬间,滇空突然道:“了悟师弟,出家人虽是方外之人,却也不是毫无七情六欲。若是师弟想故土,师兄有个办法。寺庙后的树林里,有个养鸽子的老者,他是本寺在家弟子,擅长训练鸽子。师弟不妨去讨个鸽子来,给慧明方丈随时去个信,也好。” 听完,了悟回头,却只看到滇空青色僧衣的背影,他顿了顿,而后转了个方向,朝树林而去。 他在心底默念:公主,小僧可否去信问安? 心底对这样想,但脚步却越来越快,脸上的忧愁也瞬间一扫而空。 佛祖,小僧只写信而已,并非犯了色戒,还望佛祖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