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巴希尔皇帝的丰功伟绩

    坐在马背上，看着面前那个轻轻微笑的年轻人，克努特就觉得怒火攻心。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安危和对方的军队，克努特宁愿先宰了他。

    在卡努特整顿队伍打扫战场的同时，克努特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而点检战士的结果，几乎让他当场昏过去。

    尽管在自己的军队溃败后不久，敌人就停止了追杀，这场短促的战斗还是消耗了克努特三成的战士——如果算上之前围攻战士大营所带来的损伤，克努特麾下的死伤已经接近五千！

    即便这其中大部分损失来自不列颠南部，但克努特的环甲兵也折损过半，让他尤为心疼。再加上这一战他失败了，情况自然变得更加恶劣。

    事实上，在西格蒙德到来之前，克努特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投降了——按照传统，如果自己投降的话，虽然不再是不列颠国王，但权势和财产总还能保留一些的；而如果继续打下去，自己恐怕真的就回不了不列颠了。

    而且，就算回去不列颠，以自己这种损兵折将的状态，想要压制住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小人，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西格蒙德来了，告诉克努特，卡努特希望能够谈判——而且，这将是唯一的一次谈判。

    于是，克努特立即安排信得过的贵族看守大营，自己带着卫队跟着西格蒙德出来谈判来了。

    然而，一见到使他损兵折将颜面尽失的人，克努特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愤怒。

    “我说过，如果你输了，我会允许你平安的回到你自己的回家。”如果说看到卡努特就让不列颠国王感到愤怒，那么卡努特一开口，这种怒火就从胸口直接燃烧到头顶了。

    “是嘛，那我到要感谢你了！”

    对咬牙切齿的不列颠国王，卡努特仍旧面带笑容：“不过，你跨过北海跑来攻打我，杀死我的兄弟和战士，烧毁我的城墙和营房，这笔账要怎么算呢？”

    “烧毁你的城墙和营房？”失败者没资格废话，所以克努特对“丹麦是我祖父、父亲、兄弟的国家”绝口不提，“那是你的兄弟自己烧毁的。”

    “那也是因为你。我兄弟闲着没事自己放火玩儿？对了，他还消耗了许多鱼油，那也不便宜！”

    这样的斤斤计较让克努特看到了希望，也让他疑惑起来：“所以说，你要我赔款？”

    卡努特一本正经认真的点头：“你要缴纳丹麦金——十万磅白银。”

    “你怎么不去抢！”克努特几乎立即吼了出来！

    在前不列颠国王爱泽尔莱德于圣布莱斯之夜杀掉了瓦特林街以南地区的许多丹麦族裔之后，克努特的父亲八字胡王斯文从丹麦率领大军前往不列颠为族人复仇，狠狠地**了整个不列颠地区，并先后两次迫使爱泽尔莱德缴纳“丹麦金”以换取和平。

    但是，即便是两次加起来，斯文王也只得到了八万一千磅白银——而卡努特竟然一开口就要十万磅，也难怪克努特如此愤怒了。

    卡努特满不在乎的耸肩：“我打你，打赢了，从你这里拿钱——你要是想说这是抢，那也随便你。”

    “我不会交的！”克努特毫不迟疑的回答。

    “那么你和你剩下的军队就只好都留在这了——你的贵族和战士们会很遗憾的。”

    这是一个毫不掩饰的威胁，卡努特确实也有能力实现——虽然开战前卡努特的军队数量处于劣势，但现在就未必了；而且在卡努特获胜之后，想要从日德兰和海峡诸岛取得支持也会变得更加容易——此消彼长之下，克努特还真没有信心带着自己的军队突破围攻回到不列颠。

    而且，以不列颠人现在的士气，也实在不适合作战。以不列颠人现在的粮秣储备，更不适合长期僵持。

    幸运的是，不列颠的国王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莽汉：“你要知道，没有哪个国家能一下拿出那么大一笔钱。”

    尽管对方已经让步，卡努特还是不为所动的点头：“你可以分三年付清。”

    这样一来，不列颠就只需要付出三万磅白银——至于剩下两年的份给不给，那就得到时候看情况了——但即便如此，克努特仍旧不满足：“我需要回到本国才能为你筹措这笔钱——我可没有随身带着几万磅白银的习惯。”

    说话的同时，克努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而且，他也想好了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讨价还价——第一年的份他会先付出一小部分，而剩下的则回国之后拖延一段时间，再看情况会不会有所变化。

    但卡努特却点了点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其中的风险：“可以。”

    “可以？”克努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提高了嗓音——眼前这家伙是个除了打仗之外什么也不懂的蠢货吗？

    “对，你带你的人离开，回不列颠去筹钱，然后给我送过来。”

    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不列颠国王几乎觉得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年轻人有些蠢得可爱了——难道他竟会认为，象自己这样一个门第高贵、位高权重的人就一定会遵守诺言？而且，自己是基督徒，对方是异教徒——欺骗异教徒不算撒谎。

    但卡努特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入了地狱：“我抓了你一千多人，其中八百来人是完整的。等你交完钱，我就把他们都放回去。要是你想赖帐，我就先砍掉他们的右手，再告诉他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把他们都放回去。”

    克努特深吸一口气，直到自己憋不住才缓缓的吐出来，用这种方法压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枉费他还以为卡努特是个天真单纯的人，结果对方比自己还要卑劣恶毒！

    在那些没能活着回到大营的人里，固然多数是平民，可也有不少是小贵族，甚至有几个算得上是豪族的——那些平民被剁掉手放回不列颠当然不算什么事，可要是那些贵族们并没有在战阵上死掉，却被剁了手放回到不列颠，然后来和自己算“不肯付赎金害他们被剁了手”的账，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卡努特还真是有恃无恐，并不怕自己赖账。

    但对于卡努特是不是真的敢肆无忌惮的砍掉数百人的右手，克努特还是有些怀疑——毕竟，这么做固然会动摇自己在不列颠的统治权，却也意味着和许多不列颠豪族结了仇——甚至，考虑到不列颠和丹麦长久以来的姻亲关系，很可能也会和丹麦人结仇。

    因此，几乎是呼出气的同时，一个词便从不列颠国王的嘴里飘了出来：“你敢？”

    这个词本身也许可以有许多种理解方式，但克努特的语调明白无误的说明，这是一个疑问，而不是威胁或者发泄。

    于是，卡努特笑了出来：“我是在巴西尔皇帝陛下麾下做过事的。”

    然而，这句话却引起了更大的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克努特认真的疑问，卡努特意识到对方恐怕并不太清楚那位巴西尔所做的事，于是认真的解释：“大概就是三四年，皇帝陛下跟保加利亚沙皇交战并取胜，抓了上万名俘虏。”

    “然后，皇帝下令，每一百个人中选出一个人，刺瞎他的一只眼睛。剩下的九十九个人，两只眼睛全部刺瞎。让那一个人带着剩下的九十九个人回家。”

    卡努特说得认真而且平静，自然得就好像在说他去年冬天出去狩猎抓住了几只兔子、狐狸。

    而正是卡努特的这种态度，在使克努特相信了他真的做得出他所许诺的事情的同时，越发感到毛骨悚然。

    同时，克努特也忍不住对那个卡努特口中的“巴西尔皇帝”生出了巨大的敬畏之心。

    一个豪迈的北地人常常被别人认为是“冷酷”、“嗜血”和“残暴”的，因为他们从来不把别人的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活就痛痛快快活，死就利利索索死，生气起来把惹到自己的蠢货全宰了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或者愧疚——虽然事后确实可能会后悔，但即便是后悔他们也只是哈哈一笑。

    但是一次性制造出上万个残废——而且显而易见还都是青壮——这已经不是“冷酷”、“嗜血”、“残暴”之类的词语能够概括的了。

    那意味着另外一种东西，一种即便是最豪迈的北地人见到也不得不心生敬畏俯首称臣的东西——克努特甚至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词来表达这种东西。

    而眼前这个卡努特，则是那个巴西尔……皇帝……麾下出来的人——显而易见，卡努特参与了那件事，作为战士，以及刽子手……

    在这一瞬间，克努特觉得，自己突然完全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掉了。

    想到这里，克努特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总之，我会尽快的把钱准备好——咱们之间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这一次，就这样了。”说着，卡努特哈哈一笑，“除非你想多给我点钱。”

    “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克努特拨转马头，朝着自己的大营跑去，一刻也不愿意多在卡努特面前停留，“回去之后我会尽快筹钱的。”

    而等到克努特走了，马格努斯才开口：“是真的吗？”

    “什么？”卡努特怀疑的看了一眼大哥，不明白对方要问什么。

    “那个巴西尔皇帝，他真的……”

    这句话让卡努特沉默了许久。

    之后，卡努特仍旧保持着沉默，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