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夸夸其谈
老螃蟹酒家挂着的迎面飘扬螃蟹旗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清雾公主抬头望着那耀武扬威的火红螃蟹，心中若有所思。 剽悍的忽尔必腰挂着一把半月形弯刀，眼睛写满了高傲两字。 好奇的莲娜则不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公主，荣昌的软脚虾有什么好看的，忽尔必带上一个万人队，能从大草原打到这光明都城下！”忽尔必拍着胸脯大声保证说。 “是啊！忽尔必，你是有这个能耐，是不错。”莲娜轻笑着说：“问题是，你的万人队，打到光明都下，还剩下了几个人？” “你……”忽尔必怒目圆瞪。 “不要吵了！”清雾公主声音不高，却透出了威严说：“我让你们来，是带眼睛耳朵来，没有叫你们带嘴巴。” 忽尔必、莲娜同时深施一礼，不再言语。 “进去看看。”清雾公主带头往里走。 老螃蟹酒家有对外营业职能，所以大门的警卫并不阻止任何外人的来到，只是在起维护秩序的作用。 时值午休时分，酒家里面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布在酒桌边，低声激烈讨论着什么。 对于三名明显突特相貌的人来到，惊异好奇的目光难免有一些，不过，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 此情此景，落在不同人眼里，得出了不同结果。 荣昌人全是儒夫！作为突特和平使者团成员，一路来行为骄横拔扈肆无忌惮，却一再没有受到荣昌官员任何约束的忽尔必更坚定了内心想法。 这个康利战术研究团真不简单！在荣昌生活了五年，非常了解帝国情况的莲娜清楚，酒家里很多人眼神并不是畏惧，而是自信的淡然。 要知道，家里冷不丁窜进一头狼来，普通百姓肯定会吓得惊慌失措，唯有能收拾的人，才会安坐不动，仅用目光打谅两眼。 骑兵突击时，空骑军团完全可以配合攻击。比方说，空骑与骑兵等速推进，空骑上空骑士使用爆裂弹对骑兵突击前方二百米至三百米地带，实施全面覆盖攻击… 邻桌几名世家弟子眉飞色舞谈论着空地配合攻击战术。 晕倒！ 对骑兵和空骑战术都有研究的莲娜，真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些人说的话是好。 不谈这个联合攻击在骑兵和空骑军团协调性要求有多高多难办到，荣昌帝国的空骑部队什么时候富余得能拿出来配合骑兵团的连队作战地步了？ 将模块似作战引入空骑军团后备空骑士训练，我坚决反对！另一桌一个声音大声叫，空中作战情况瞬息万变，编练部能拟出多少种作战模块？按规定，一旦出现非模块中预计情况，后备空骑士有权避战，这他娘不是教人当缩头乌龟？ 你激动什么，大家讨论嘛，一切畅所欲言。同桌立刻说。 心脏要爆裂了！ 莲娜真觉得无法承受。 将模块似作战引入空骑军团后备空骑士训练？这个想象力真够大胆，真是不切实际到了疯狂地步。 然而，诸如此类的见解、想法、讨论，不断从老螃蟹酒家里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瞧着议论者神情姿态，皆是倾情投入，丝毫没有任何做作的痕迹。 穿梭来往的老螃蟹酒家侍者更是一副熟视无睹的表情。 莲娜有些明白了，老螃蟹酒家从作用上来说，大概和雨廊大街有相似之处。 美酒在眼前，嗜酒的忽尔必一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清雾公主扫视酒家内几眼，注意到酒家柜台侧有一道小门，空骑学徒、魔法学徒、军校学员、军官、世家弟子不断线从小门处来来往往。 小门里面，才是康利战术研究团所在的地方。 “莲娜，你怎么看待康利战术研究团？”清雾公主突然发问。 “公主，康利战术研究团有才情有志气，原本大有前途。”莲娜停顿一下说：“不过它过早涉连进了帝国派系中最惨烈的皇位继承权争斗中，恐怕未来难有作为。” “哦？”清雾公主显出浓厚光趣。 “谁都知道康利战术研究团是十五皇子扬风的后台，而十五皇子扬风和太子泰风亲密。偏偏皇位继承权中，太子泰风虽占大统名义，实力却是最弱。帝国各主要势力全部暗中反对太子泰风，使劲扯他后脚。”莲娜分析说：“更糟的是，康利战术研究团自成立以来，一直高调行事，虽发展极为迅猛，但亦竖敌过多。公主，您也看见了，这些人年轻气胜夸夸其谈，好高骛远是自然的事情。康利战术研究团高层们急于求成敢于尝试，也是一定的。这，可是给他们埋下了重大隐患。昔日，汇桓组的事例早已证明了！” 讲到此，莲娜不说了。 除非康利战术研究团一直能不断从战场上带回胜利，否则，他们一旦受挫，势必受到帝国各势力疯狂打压排挤。 而任何新战术思想，风险和收益是相对应的。 果然不愧为突特谍报精英，莲娜分析得透彻。 “康利战术研究团可是刚取得了十万大山剿匪大捷，这胜利连祖西尔王子都侧目。”清雾公主提醒说。 “十万大山的盗匪，不过是一群拿着刀剑的农夫而已！”莲娜轻蔑说：“瞧瞧，康利战术研究团动用了什么样部队？三个空骑突击团，两个皇子亲卫团，两个山地团，东海军团的一个骑兵团，荣昌卫一个团，外加上一个重运输空骑大队！” “这样的力量，换公主您来指挥，恐怕真能打到光明都城下。”莲娜冷笑说：“若康利战术研究团不能取胜，不如他们集体自杀好了！” “参加剿匪各部伤亡极小，可见康利战术研究团能力还是有的。”清雾公主说。 “那是因为，康利战术研究团高层根本对自己没有信心，不敢正面作战。故而，采取了收买分化手段，将盗匪们诱入埋伏中。”莲娜说：“真正到了十万大山里面清剿残余盗匪，情况立马发生变化了。公主，您想想看，若不是山地战斗伤亡惨重的话，他们用得着继续收编盗匪队伍，逼迫当地世家补充人员吗？” 突特谍报相当能干，但比丰谷穗大陆排行第一的白龙谍报要逊色几分。既然白龙谍报亦不能全知全能，突特谍报收集情报有一定误差，显得极为自然。在这一定的误差，再带点个人偏见分析，自是差之千里。 清雾公主倒不像莲娜这般看低康利战术研究团，但她亦知，康利战术研究团在政治上卷进得越深，他们未来就越凶险，对突特的危胁就越小。 这，早已成了丰谷穗大陆铁一般的规则。 帝国的名将，有很多是无需突特、百夷、东丽、西伯拉来动手消灭。 “康利战术研究团团长横行是人物啊。”清雾公主喃喃说。 “公主，我相信您的判断。只是，帝国分权制衡的体制，向来最能扼杀这类锐气十足沉稳不够的人物！”莲娜说。 “酒，给我上酒。”忽尔必猛然一拍桌子大吼：“这酒家里的人，死绝了吗？” 作为标准的草原汉子，忽尔必有着烈酒一下肚子，立刻无所畏惧的草原性格。 酒越烈，忽尔必越是蔑视眼面前一切。 老螃蟹酒家内不多的人，多半注意到了这个粗鲁的突特汉子。 听说西伯拉人来荣昌帝国签和平条约，突特人马上派出一个和平使团，也来签。 对于跟在西伯拉人后面打劫的突特人，老螃蟹酒家里的人，实在没有谁，对他们有什么好感。 有几个气血方刚的世家弟子，流露出欲教训一下突特狂徒的神情。 边上老持沉稳的同伴连忙劝说，这是突特和平使团，既为和平而来，暂且忍耐一下吧。 怯懦者总是有理由，莲娜心中冷笑。 应声，陈冬冬抱着一大缸酒，送了过来。 砸了砸舌头，忽尔必满意看到酒缸向他靠近。 清雾公主神情十分冷漠。 公主之所以带忽尔必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汉来，显然不是看中了他的外交能力。莲娜脸上不动声色，酒桌脚下却用力踏了忽尔必一脚。 恰时，忽尔必站起身来，急不可耐去接酒。 身为突特谍报精英，莲娜一身武艺相当惊人，她送入忽尔必体内的柔劲控制得恰到好处。 “哗！” 忽尔必接酒的手刚好捅在酒缸上，酒缸立破，碎片四散，酒水飞溅。 皮厚rou肥的忽尔必当然不在乎碎片打击。 陈冬冬却一下脸上划破了多处。 “啊！” 陈冬冬惊叫一声，后退。 太过分了！ 数十名康利战术研究团成员拍案而起。 此刻，两名青年踏步走进老螃蟹酒家，看衣着，一名是黑袍教士，另一名是中央机动军团中尉。 “突特蛮子，快道歉！” 两名坐位最近世家弟子首先冲近，怒目声讨。 “咚！咚！” 忽尔必抢上一步，二话不说，将两名出头的世家弟子一下击飞。 打到门上了吗？ 几名康利战术研究团中层立刻挺身而出，准备应对挑战。 “全退下，让我来！” 似闻到了血腥的猛兽，中央机动军团中尉兴奋得吼叫说：“他娘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不知道为什么，康利战术研究团成员们迅速自觉往后退，将空间让出来。 清雾公主和莲娜同时有一种不妙感觉。 忽尔必充满挑衅的目光扫向中尉。 “中尉，此人可能是突特和平使团的人，请您……”一名康利战术研究团中层干部犹豫了一下说。 中尉懒得理采，杀气腾腾走向忽尔必。 “没关系，我们在旺热宰了一千八百条司密脱恶狼，小图格布连抗议，也没有出一声。”黑袍教士大咧咧提高声音说；“清雾公主，老螃蟹酒家店里，宰你一个无礼貌的手下，不会让你不高兴吧？” 什么？ 清雾公主和莲娜脸色同时一变。 今年二月，突特司密脱部落越境放牧，与浃江牧民发生冲突，司密脱部落首先动手，在杀死了帝国浃江牧民一百多人，抢夺牛羊上千头后，缓缓撤退回突特境内。 恰巧，这部分帝国浃江牧民正是浃江安置的东海空降人家眷。 逃过劫难的浃江牧民立刻向帝国中央机动军团求救。 荣昌帝国中央机动军团有一部分部队正在附近进行军演，主持军演的萧机将军当即下令，出动麾下最精锐的光明神之惩罚团追击惩凶。 光明神之惩罚团三千官兵连续追赶二昼夜，于突特境内旺热地带追赶上司密脱部。 此时，得讯的司密脱部落大部铁骑从草原深处赶来支援，与后撤司密脱部人马，距离不过十公里。 面对两部一旦会合后超过一万五千骑人马，且本部人马连续二昼夜追赶中，业已疲倦不堪的情况，换了别的帝国将军，都会下达战略撤退命令。 然而，赖有义副主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战略撤退，他只知道血债必须用血偿。 光明神之惩罚团在赖有义副主教率领下发动狂飙进攻，当着增援的司密脱部近万铁骑面，一举击穿后撤的司密脱部，斩首一千八百，而后列阵后退。 两部会合的司密脱部落，拥有上万铁骑，竟不敢追击。 反倒是，当时在司密脱部落的蛮孩儿部一个百人队，在突特著名勇士斤巴布翰带领下向光明神之惩罚团发出勇士决斗挑战。 萧机将军亲卫队长孟海中尉和赖有仁教士带一百名光明神之惩罚团官兵接受了挑战。 两军阵前，双方以古典式对冲战术，杀得天昏地暗。 最终，经过三次冲阵后，双方各自生还者不超过十人。 眼见光明神之惩罚团强悍战力，司密脱部彻底丧失了追击勇气。 光明神之惩罚团一战成名。 力斗斤巴布翰的孟海中尉和赖有仁教士两人亦大大出了风头。 忽尔必是勇悍，但他的实力，别说比斤巴布翰，就是在斤巴布翰百人队里当个小队长，都非常勉强，与孟海中尉交手，简直是送人rou沙包给他打。 突特人虽不惧死亡，亦不怕牺牲，但这种无畏的付出，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赖教士，抱歉，忽尔必他喝得太多了！”清雾公主当机立断站起来。 像孟海中尉这类战争狂，宰人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对方有什么身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莲娜出手更快，她一个飞纵，跃到忽尔必身后，一拉一扯，将他若大身体像扔绵花团一样扔到身后。 孟海中尉皱起了眉头。 眼前这个身手更好的女人，虽然合他的意，但似乎要打，不怎么容易。 果然，变故发生了。 “砰！” 小门一下打开，横行带头冲出来，热切说：“清雾公主，自七神岛一别，我真是无时无刻不想念你的音容相貌身姿！” “横团长，好！”清雾公主微笑。 “来！来！来！突特来的贵宾们，里面请！”洪靖满脸堆笑。 瞧着这些虚伪到极点的人，孟海中尉撇撇嘴。 搞什么名堂，赖有仁教士很不满意耸了一肩。 “你们俩个，来得可真是时候。”莫凉晃了过来。 莫凉与孟海、赖有仁，算得上极熟的朋友，向来口无遮拦。 “怎么了，当上了团长副官，人模狗样出来了！”孟海中尉讥讽说。 “你们康利战术研究团好像他娘的不知道帝国有个四海卫似的！”赖有仁教士不客气说：“团长大人与突特公主公然勾勾搭搭，嫌命长吗？” “靠啊！人家堂堂公主，找上门来栽这个脏，能不给面子吗？”莫凉笑说：“反正怎么也躲不过去，不如做得光明磊落点。” “光明磊落？”孟海中尉冷笑说：“自从横行来了光明都后，这个词离他是越来越远了。” “不对。”赖有仁教士问：“若真想做得正大光明，你们干什么要等清雾公主挑起纠纷以后，才一个个从门缝里溜出来。” 孟海中尉一想，是不对劲啊。 清雾公主形象那么特殊显眼，突特和平使团又是跟着西伯拉人前后脚来的，康利战术研究团应该早有所准备才对。 怎么会老半天，直到闹起事来，要开打了，横行才出来收场呢。 清雾公主或许会认为横行想回避她，孟海中尉赖有仁教士可不会这么肤浅认为。 特别是，送酒的侍者，出来的是陈冬冬这个有特殊身份的人。 整件事情，透着一股强烈的阴谋味道。 “我说你们来得是时候吧。”莫凉苦笑说：“赖教士，你出头就出头，将清雾公主身份喊出来，干什么？” “呸”！ 孟海中尉恶狠狠呸了一口说：“喊出来，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你们还想将那sao娘们干掉不成？” 赖有仁教士脸色一下红得发亮。 甘拜下风啊！ 光明神之惩罚团真不能跟康利战术研究团比手笔！ 横行竟然想将计就计，假装糊涂干掉清雾公主！ 这家伙，真是没什么不敢干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