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八章 安葬梁母
屋外的柳树依旧随风舞动，没有因为那空气中愈渐浓郁得血腥味而发生任何的改变。江南湿润的土地上，现在躺着三具还在不住往外冒血的尸体。外面街上的繁华，没有注意到在这样的角落里，短短时间内死了多少人。 人永远是这样，当年走到更高的地方，便会冷落你所站之处之下的位置。你会觉得那里是荒凉的，无人问津的。于是，那些向上走了的人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对下面的世界无人问津了起来。可又有谁去关心过，那些与自己相同的血rou之躯？ 李念站在一旁，看着柳平雪仔细地擦拭着那孩童的脸颊，不禁一时恍惚。柳平雪绝未晚到，可偏偏就站在那屋外目睹了这悲剧的发生。 李念不懂。他确信柳平雪不是那些草菅人命的官人，而应该是救死扶伤的大侠。但他不能开口去问，眼下的情形显然不合适。 孩童没有哭，呆滞了数秒后，哭嚎了起来，“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这孩子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好像用处了全身的力气。 屋子里，他的母亲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背脊从一张窄小的木桌腿上滑落，血渍还留在桌角上。之前那壮汉随手一击，便让她狠狠地撞击到了桌子上。 柳平雪蹲下，伸出两根手指为她把了把脉。还有心跳，但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显然是要不行了。那妇人的眼睛仍然张着，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嘴唇动了一下，像在说着什么。 柳平雪侧身将耳朵凑了上去，这是妇人临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我知道是…是你，谢谢…你，先生。他…现在是你的孩子了。”妇人颤着声，将这些话说完，便咽了气。 “娘，娘！”那孩童匍匐在母亲的身上，用力哭喊着，推搡着，始终没有人回应他。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离去了。 柳平雪用手抚平了妇人的双眼。一代大侠的他，此刻也沉默了。若他早些出手，这妇人定然不会命丧黄泉。可如果他出手，这一局棋他就下错了子。 一步错，步步错，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可他如现在这般落子，也不知是对是错，说不定冥冥中皆有定数。 “如此这般，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阻止过你，但你赢了棋。”鹿群书说道。 “她于我有恩，我的确是还不清了。”柳平雪的语气里，透露着从未有过的悲伤。 李念听完鹿群书，回忆起这七天的棋局。那么多局棋，胜胜负负刚好二人都各占一半。唯独今日那最后一局，是柳平雪赢了。他隐隐猜到，柳平雪和鹿群书之间有一道约定，这个约定的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叔叔，你收我为徒吧。”刚刚还趴在母亲身上的孩童，突然冲着柳平雪跪倒在地上。 “快起来！”柳平雪看着这刚刚丧母的孩子，心里泛起了重重的影子。这个影子和他好像。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刚刚要被坏人掳走的时候就决定了，谁能为娘报仇，我就要跟着谁一辈子。”男孩的嗓音里还带着哭腔，意味却坚决果断。 李念恍然大悟，原来刚刚男孩停止了哭声，不是因为太过悲伤，而是心性极佳的表现。这种孩子若受人循循善诱，必将成为通天之龙，过江之虎，人中之杰。 柳平雪缓缓点头，算作是默认了。那孩子磕了三个响头，大喊道， “弟子梁子平，拜见师父。” “这孩子的姓，你还是取了这梁城的名字。”柳平雪喃喃道，而后拉起孩子的手，走出了屋子。 李念负责处理后事。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了，他就将那妇人的尸身装进了棺材，埋在了屋外的柳树下。在合上棺木的一瞬，李念哭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落泪。他从小就跟着师父长大，没爹没娘，师父说他们都被强盗给杀了。 李念现在多么希望那躺在棺材里头的是就是他娘。他还可以看上最后一眼，还可以亲手为她合上棺木，将她埋入湿润的泥土之中。李念又转过头看了眼梁子平，可怜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是凄苦命。 “如今，影王上任之后，民生甚至还不如从前。”鹿群书不禁感慨。 “是，梁城也不如我当年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热闹了。真是物是人非啊。”柳平雪说，“所以，我一定会让洛河国回归正途。” “那徒儿一定全力帮师傅。”身旁的梁子平兀然开口，柳平雪笑了，这是他离开青山村之后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那接下来，就该去我那了吧。”鹿群书道。 “不，得回去接洛儿，免得他受到牵连。” 四人并未再在梁城有所停留，出了城就往青山村的方向去了。 … 同一日的傍晚时分，一名锦衣男子出现在了这棵柳树旁。 “大人，柳平雪一行就是从这里离开的。我亲眼所见，他们将那女人埋在了这棵柳树之下。”锦衣男子身旁的手下说道。 “有意思，竟然将皇子藏在这个肮脏的小角落里那么多年。怪不得主上大人派人寻找了那么多年也一无所获。”锦衣男子笑笑，“这种下贱的女人，主上竟然要我把她带回去厚葬，也真是脏了我的手。” 他身旁之人听见这些话语，异常紧张，生怕这位大人发怒，可又怕这些话传进主上的耳里，连累到自己，“大人，我们还是早点办完事回去吧。” “罢了，既然主上都这么吩咐了，那就做吧。你带几个人将那棺椁挖出，给主上带回去。我还得继续跟着那柳平雪。” “是！”手下低声应道。 “哦对了，将那些大汉背后的人通通给我杀了。欺负贱民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杀了说不定还能博主上个欢心。” 锦衣男子悠然地离开了这片贫民区，那繁华的街道边，两名打扮妩媚的女子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