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忍耐
三日之后,张献忠率领大军来到了庐江城下,‘呜呜呜……’令人无比紧张的角号声,划破庐江城的天空。 恐慌不可遏制的在城内蔓延开来,百姓们纷纷紧闭屋门,有胆小的甚至躲在被子当中瑟瑟发抖,江南承平已久,百姓们已久有将近百年没有见过刀戈了,百姓们可以躲在屋内瑟瑟发抖,可身为庐江城的保护神和主心骨,李奕此时正站在庐江的北门上看着城下旌旗如云的闯贼,庐江城地势奇特,两条大河在庐江城南汇合,东西南三面环水,北面是一些高低不平的小丘陵,闯贼要想攻城,唯有从北门杀进来,李奕也把主力部队全部集中在北门。 “叫弟兄们准备一下吧,闯贼应该就要攻城了。”李奕对身旁的王允成吩咐道。 “全军备战,检查装备。” 城楼上的传令声此起彼伏,命令经过传令兵一层层传达后,各队都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弓箭手从箭袋中抽出羽箭,步兵则准备好滚石檑木,并往一口口大锅底下添置柴火,桐油和大粪经过大火的熬煮,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可整个城楼上的人早已经习惯,生死存亡时刻高度的紧张让每个人都暂时关闭了自己的嗅觉。 庐江城下,张字大旗迎风飘扬,大旗底下的张献忠骑志得意满的骑在马上,南京城下张献忠摆了高迎祥一道,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逃出生天,虽然在攻打庐州的时候碰了壁,可张献忠从来都不是硬拼之人,在庐州城下吃了左良玉一点小亏之后,张献忠立即引兵南下进攻舒城,打了舒城一个措手不及,舒城得手之后让张献忠所部士气大振,不过舒城对于张献忠来说不过是道开胃的小菜,而庐江才是一道大菜。庐江地处交通要道,交通便利,商业发达,只要拿下了庐江,城内的金银和粮草足以支持张献忠回到河南。 “父帅,我去打头阵。”张献忠麾下走出一员大将,主动请缨道。 “我儿莫急,你麾下多是骑兵,以骑兵攻城太过吃力,这打头阵的活还是交给你们九叔去吧,你在边上给你九叔压阵。”主动请缨的正是张献忠的义子张定国,张献忠麾下的精锐骑兵正是由他统领,张献忠自然舍不得自己的精锐骑兵当作攻城的炮灰,而九条龙正好充当这个角色。 九条龙岂不知张献忠是在借官军消灭自己的实力,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九条龙按下性子领命而去。 张献忠从南京城一路西行,根本没有打造云梯这样的攻城器械,既然器械不够好,那就只能靠人命来填了。 九条龙的先锋部队迎着漫天的箭雨冲向庐江城,很多士兵还没等靠近庐江的城墙就被箭矢钉在了地上,中箭之人不会立即死去,只能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和扭动着。冲过了箭雨,士兵们开始架起了长梯,沿着长梯蚁附而上,不过普通的长梯没有像云梯那样有牛皮的保护,攻城的士兵刚要摸到城楼上的青砖,一盆盆guntang的金汁迎面浇下,梯子上的士兵顿时皮开rou绽,大叫着跌下梯子。 如果说攻城之战是绞rou机的话,那此时九条龙的部队就是第一块被放入机器中的rou块,城楼上的守军此刻箭矢充分,物资充沛,如果想让这绞rou机停下来,只有不停的往机器内增加rou块,只有等这机器开始有零件损坏了,那就到了破城的时机了。 仅仅两个时辰,九条龙的部队就折损了将近三千人,三千具尸体横亘在庐江城下,九条龙的心在滴血,不过九条龙的损失也并不是毫无作用,三千人的损失消耗了庐江城上大量的守城物资,特别是金汁已经告罄。 “大人,金汁已经没有了,是不是该把火炮推出来了?”王允成向李奕建议道。 “不急,再等等,再等等,这不过是他们的先头部队,叫兄弟们加把劲抗住这一波,等他们的主力部队上来了,我们再给他们来一下狠的。”战场之上比的不光是勇气和决心,更是双方主帅之间耐心的比拼,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战争还在继续,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攻城和守城的双方都已经显露疲态,张献忠此刻正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局势,守城部队的变化他当然看在眼里,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九条龙的部队能攻下庐江城,如今城头的守军已经连续作战了两个时辰,体力和物资都有较大程度的消耗,此时就是自己该上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叫我们的人准备一下,替下九条龙的部队。”张献忠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片刻之后,张献忠的阵中走出一人上前禀报道:“父帅,我部已经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斩将夺旗乃我儿拿手好戏,我给你半个时辰,拿下庐江我给你算首功,有没有问题?”张献忠笑着问道。 “父帅,你就瞧好吧,半个时辰足矣。”那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张献忠有四个养子,分别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深受张献忠的器重,特意改姓了张,特别是前三人乃是万中无一的良将,张可望善守,被军中呼为“一堵墙”,张献忠让他镇守中军,张定国善于奔袭,所以张献忠麾下的精锐骑兵由他统领,而张文秀则善于在战场上斩将夺旗,每到攻坚战的时候,张献忠就让自己的这个三儿子上阵。 九条龙的部队慢慢在往后撤,而顶替他的正是张文秀的生力军,张文秀亲自压阵,领着一万新兵直接扑了上来。 李奕见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知道是该把那二十门火炮给搬出来了。 眼看着敌军接近城外一百步远,李奕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火炮预备!” 王允成嘶声喊道:“火炮准备!掌号手准备,掌号笛手准备。” “吱呀”一声,二十门弗朗机火炮被缓缓往前移动,黑洞洞的炮管伸出了城墙,所有炮手的眼光都转向李奕,等待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命令。 一百步的标识被闯军的阵线遮盖,李奕大喊一声:“火炮射击!”
庐江城上二十门弗朗机炮同时发出雷鸣,两斤重的火药化为艳丽的红色火焰和浓重的白烟,将总计一千枚一两重的小弹丸和二十枚压子铁弹泼洒向两百步宽的敌军阵线。层层叠叠的铅弹争前恐后的窜出炮口,慢慢分散,如密集的雨点般撞入一面面盾牌,轻松的破开闯军的盾牌,变成扁扁的一片之后,如铁锤般砸上盾牌后面甲兵的铠甲。 闯军前排如同被大风吹过的草丛,齐刷刷的倒下上百名士兵,无数血箭从他们身体中喷出,同时响起无数的惨叫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其他的士兵乱成一团,完整的盾牌线被打得支离破碎。 张文秀大张着嘴,耳中尖锐的鸣响让他听不清周围慌乱的嚎叫,看着前面血泊中挣扎的士兵,他的心在滴血啊,万万没想到这城楼上的主帅这么能忍,硬是等到这个时候才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二十门火炮带来的杀伤力不容小觑,而且张文秀压根没想到城内的守军有火炮,队列密集,一时间士兵们像割麦子一样倒下,张献忠的第二波攻击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 正在城楼下观战的张献忠看到城楼上伸出的那几十根炮管,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可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没有乱了阵脚,赶紧传令守在两翼的张定国把张文秀接应出战场。 “大人,这一下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王允成见李奕的计谋生效,兴奋直锤城墙。 “吹号,我们要反击。”李奕定声说道。 “破敌?大人想出城迎战?”王允成问道。 “他张献忠有生力军,难道我们就没有吗?”许忠带领的五百骑兵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趁着敌军阵脚大乱,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兄弟们,该我们上了。”许忠听到城楼上的号声后,将朱红头盔戴好,与稍远处的王必成打过手势,便翻身上马。 王必成率四十余骑兵踏着夕阳先往敌营奔袭而去,虽有夜色掩护,但是马蹄奔趹起来如鼓槌子击地,听得人心砰砰直响、热血沸腾。 张献忠来到庐江城下,一心只想攻城,压根就没有好好的安营扎寨,只是利用拒马、木枪在大营的外围设置障碍做出简单的防御,这时候听见骑兵来袭,很多士兵愣在原地,根本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袭营,待看清楚夜色里闪出模糊的人影,这边“扑扑扑”的弓箭绷弦之声频频响起。 箭簇撞击铁甲以及钻入rou里、战马长嘶的声音相继传来,暗中也有数十支无羽弩箭射攒射而来,只是眨眼的功夫,闯军就已经倒下了数十人,回过神来的闯军才抽出第一箭搭到弓弦上,闪烁着寒光的横刀以及喷着热气的马头就像突然从模糊夜里明亮起来似的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