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吴家跌倒李奕吃饱
“大人,有消息了。”吴为接到县里的大户邀请后赶紧向李奕汇报情况。 “哦,看先生样子肯定是好事。”见吴为脚步轻快,李奕打趣道。 “是好事,城中大户给我下请帖邀我一聚。”吴为面带笑容的说道。 “先生料事如神,这些大户果然入彀。”李奕赞叹道。 “大人过奖了,我此去大人有何吩咐?”吴为谦虚请教道。 “若他们能按时足额缴纳税银我饶他们这一次,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如果先生的估计不差,闯贼应该快要南下了,咱们应该开始做好准备了。”李奕看着天气一天天的变冷,估计闯贼南下的日子应该不远了,相比于其他这件事情最重要。 “是啊,这次解决了吴仁建,要开始着手准备了,否则闯贼南下咱们该措手不及了。”吴为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能抵抗住闯贼的劫掠,这才是头等大事。 在吴为和蒙城县的大户一番磋商之后,那些大户纷纷答应回去立马上缴税银,自此蒙城县的税银收缴速度迅速明显加快,终于赶在截止前收缴完毕,税银经过清点之后比往年增加了三成。李奕在送走最后一批银子的时候,朝廷对吴仁建的判决下来了,根据崇祯皇帝的最高指示,吴仁建被判处罚家产灭九族的重罪,而对于三名水盗则是格外照顾押往南京千刀万剐。 吴府抄家那天李奕并没有在现场,据说让蒙城县的百姓大开了眼界,光金银就拉了几大车出来,其余的珍玩古董更是数不胜数,这还只是浮财加上蒙城县内的数家店铺和城外上千亩的良田,吴仁建这数十年在蒙城县还真没少捞。不过最让百姓们日后津津乐道的是见到了吴仁建的几个姨太太,吴家男的砍头女的发往教坊司,这种事情老朱家干的确实有点过,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啊,yin人妻女太没人性,不过当时的老百姓认为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失败者是没有资格求饶的。看着那几个姨太太风韵犹存,不少蒙城县的男人心里盘算一下,是不是攒笔银子去体验一回。 李奕从吴为手中接过抄家十几页抄家的清单,上面罗列了此次的收获,黄金两千两、白银五万两、金银首饰上千件、各色绫罗绸缎十几车,其余的古董字画则数不胜数。 “大人,还有房产和店铺没有变现,应该还有几万两,怪不得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个小小的县丞就能贪这么多,可见如今的官场贪腐何等严重。”吴为无奈的说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大环境是这样,咱们也不能独善其身,挑出一些名贵的古董字画给知府衙门送去,好好打点一下。剩下的银子合计一下看咱们留多少,毕竟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我们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水至清则无鱼,太清廉了在这个官场根本玩不下去,更何况城外还有那么多饥肠辘辘的灾民在等着救济,靠朝廷拨银子得等到猴年马月,如今手里有现成的银子,不贪简直对不起群众。 “也只能如此了”吴为知道李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做贪官容易做清官难,可是清官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为了度过眼前的难关只能如此了。 “哦,对了,行刑的日子定了吗?”李奕语气沉重的问道。 “定了,就在三日之后的午时,按察司会派下来监刑的人应该在路上了。”吴为赶紧回答道。 “那你安排一下,我想见一下吴仁建,好歹共事一场,也算为他送个行吧。”李奕神态萧索的吩咐道。 “好的,我下去安排。”吴为答应道。 深夜,蒙城县大牢。 短短十几天不见,吴仁建瘦的脱了形,整个人骨瘦如柴,头发仅剩几缕稀稀拉拉的白发胡乱的挽在脑后,佝偻的躺在一床破棉絮中。 “起来起来,李大人过来看你了。”一路上低眉顺眼的狱吏隔着栅栏对监房中的吴仁建训斥道。 “把门打开,我自己进去。”李奕知道狱吏的落井下石不过是为变相的讨好自己,如果自己此刻关在里面,他对自己的做派并不会比这好到哪里。 监房内的吴仁建艰难的支起身子,借着牢内微弱的灯光看到是李奕顿时一愣,自从下狱之后以前的亲朋好友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自己,没想到李奕在这个时候会来。 “把酒摆上,我和吴大人喝一杯。”李奕对身边的狱吏吩咐道。 身旁的狱吏闻言赶紧从食盒中掏出几碟rou食和一壶美酒,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张小桌和两张凳子把酒食摆上。 “出去吧,我和吴大人单独聊聊。”李奕对着站在身旁的狱吏说道。 “大人,这可是十恶不做的重犯,小的担心你的安全。”狱吏谄媚的说道。 “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你们还怕他暴起伤人吗?”李奕不理会狱吏的讨好。 “属下该死,小的这就出去。”狱吏看到李奕语气严肃,赶紧掩好牢门出去。 “来吧,吴大人,我陪你喝一杯就当为你送行了。”李奕对着一脸茫然的吴仁建说道。 “好,那就喝一杯。”吴仁建看到李奕今天过来,恐怕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即将走到终点,索性放开了之后反而轻松了,艰难的走到椅子边坐下。 “来到蒙城县后还真的没和吴大人喝过几次酒,再不喝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李奕给吴仁建满上之后惋惜的说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上次还是在给大人接风的时候喝过一次世事无常啊,没想到我这个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油条被你这个青瓜蛋子给拿下了。”到了这个时刻,吴仁建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你不是输在我手里,你输在自己手里,若你能爱民如子体恤百姓,咱们根本不会弄成这样,我说过我与你没有私怨只有公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做人做官还是要有底线的。”李奕见吴仁建执迷不悟,不禁出口反驳道。 “看到你我想起了我刚入官场的那会儿,像你一样满腔热血想着为国为民做点好事,可人是会变得,千里当官只为财,咱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发现若只靠朝廷的那点俸禄,连家都养活不了,而那些豪门大户呢个个骄奢yin逸,你让我们这些读书人情何以堪?”吴仁建反问道。
“该拿的钱咱们可以拿,可不该拿的钱则万万不能伸手,你贪污的三千石赈灾粮,对你来说不过是区区万把两银子,可对城外的百姓来说那是一条命,这种钱拿了当今皇上杀你不冤。”李奕说道此处甚为激动,因为城外的灾民实在太惨了。 “底线一旦被突破就会变得毫无底线,这当官的只要收了第一笔银子就收不了手了只能越陷越深,看在今日你这顿酒菜的份上我给你有一个忠告,小心那些豪门大户。”吴仁建一口干了杯中酒后告诫道。 “哦,愿闻其详。”李奕想听听这位临死之人的忠告。 “大明赋税七成出自江南,江南看起来是生活富足一派丰衣足食的景象,可你仔细研究会发现江南的土地七成在那些豪门大户手里,按道理来说这些豪门大户土地多该缴纳的税粮也应该更多,可事实上相反,这些占据七成土地的豪门大户只缴纳了三成的税粮,而那些只占三成土地的平民百姓却缴纳了七成的税粮,豪门大户为了躲避朝廷的税粮只能勾结我等官员,把很大一部分的税粮转嫁到平民百姓身上。这些豪门大户财大气粗势力也越来越大,如果我等能与他们合作,他们可以分我们一杯羹,整个衙门也得以靠税银的火耗维持。如果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不介意换一个知县,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我那不孝的侄儿犯下如此重罪,今年的税银你收不到三成,就算不能罢你的官也足够把你赶出蒙城县了。”吴仁建在基层呆了几十年,深知明朝官场的各种潜规则,如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把自己这几十年的感悟一一说给李奕听。 李奕听完陷入了一阵沉默,此次靠着吴仁建的案子把那些豪门大户唬住了,可一旦他们缓过劲来这蒙城县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难道就没人解决这个问题吗?”李奕自言自语道。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一个知县最多在这里呆个几年就调任他方,可这些豪门大户可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你想要他们的银子他们就能要你的乌纱帽。所以啊咱们想要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当官,就必须靠这些豪门大户维护乡里的稳定缴纳朝廷的税银,要不然这些豪门大户可有的是手段对付一个小小的知县。”吴仁建不是不想做一个好官,只是现实就是这么无奈,最后不得不向豪门大户妥协,最后也变成蒙城县众多豪门大户的中的一员。 “多谢你如实相告,我还是那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事情难做可总得有人要去做,要不然要我们这些读书人干嘛?”李奕说道这里平添了几分豪气。 “哦,那说说你的解决办法,也让我死个明白?”吴仁建不甘心的问道。 “一百年前的张太岳走了第一步为我大明朝续命百年,我们后辈读书人当效法先贤救国图存,接下来就是‘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李奕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