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晏颖
御风术蛰伏脑海，灵踪沉寂，韩湘缓缓恢复了半丝气力。 他再度起身，按着先天功的动作扭动身姿，心中也思索着帝俊传来的记忆中先天功的心法。 “立身期正下，环拱手当胸，气定神皆敛，心澄貌亦恭…” 韩湘心思聪慧，这一短浅显的心法对应的正是身体的动作，他怎能不解？但紧接着动作的演练，一股沉重的疲惫缓缓涌上身躯，消磨尽他最后的一丝气力。 终于“轰隆”一声，他跌倒在白玉地面。 看着隐隐透出的倒影，内里自己正带着满面的萎靡与汗水趴伏。先天功的动作只运行一周，便再也没了气力起身。而胸腹丹田中，那沉寂的混沌依旧，只有一二单薄的青色真元缓慢流动，宛如天边细雨凝聚的水渠，浇灌着干涸已久，更宽阔非常的经脉。 哪里能够止渴？ 韩湘咬着牙，复又站立起身。他不甘如此，先天功乃是帝俊一生所修，有先例在前，他又怎能修行不得？再说帝俊还期望着他能光复圣教，重振威名，他又怎能这般颓败？ 一招一式通透在胸，手到之处浑然天成，仿佛外家招式一般，又诡异非常。虽不通虚实招架之道，却隐隐暗含天地道酝。 又是几遍行过，韩湘老汗长流，但身体中依旧空荡，便是仅剩不多的碧青色真元也消散殆尽。 一阵空虚饥渴，劳累疲乏。他无奈再次盘膝坐地，按着道源真解的心法修行，先恢复真元再做定较。 一场入定又是两日，韩湘再次复归清爽，只觉经脉中的真元也粗壮了一丝。虽依旧薄弱，较之先前修行内力，进山寻找猎户之时还尚有不如，但却有一丝奇妙怪异的感觉油然心胸，预示着仙凡之隔。 韩湘长叹连连，算了时间也将将过去，只得先不管先天功。同时又没有什么妖兽在侧，更不谈使用天妖圣禽功以较真假。 他抬步缓缓靠近书架，看着上面的种种经卷，心中也没了之前的激动兴奋，只有淡淡的黯然流转。 他随手在流，动二门中各选一本经卷道术，拿起观看，只见书页上写着《一弓》，另一本写着《虚箭》。 一如书名所写，两本合一，正是讲解弓箭之法。一个是弯弓技巧，运用真元入臂。另一个则是成箭法则，真元凝聚箭矢，一往无前。 韩湘略觉心喜，暗想：“倒是一得一失，不知如何计量。” 但心中更觉先天功强势，若是失去，还真是可惜不止。 那淡漠的老者声音再次响起，韩湘也习以为常。看着倒飞而回的两本经卷，只把随着声音涌入脑海的记忆压制，先回到洞府再说。 他脚步连动，行到藏经阁的木门旁。双手递上，忽又有吸力华光强盛，接着眼前一阵开朗，便看到前面正堂的后墙屹立不远处。 墙下正有几个青衣门人缓步走过，看到韩湘猛地出现，先是一惊，后又不无艳羡的低声行礼问好。 韩湘心中黯然，也不想再做计较，只点了下头，便抬起脚步，循着之前的路径向后山的山洞中走去。 一路门人往来，青衣猎猎。但尽是外门弟子，更无一个内门师兄或长老出现过。 韩湘略觉诧异，忽又想：“师父曾说要外出一趟，许是长老和师兄们也都一同前去了吧。” 山道崎岖，草木丛丛。 韩湘越过松林，行过竹涛，复又见到晏无华的山洞孤立。 一阵流光转过，许是认同韩湘一般，笼罩山洞四周的结界光幕霎时出现一个人形同道。韩湘缓步走进，顿时天地一清，浓郁的灵气复又出现，缭绕着身周好不舒畅惬意。 他走进山洞，明珠光华依旧，晏无华也已外出了，只有空旷的境地中，韩湘孤身而立。 韩湘想要回到自己的石室修行，但心中不禁想到洞外的那个灵气泉眼。脑中精光一闪，暗想：“师父曾说这方山洞中的天地灵气浓郁正是因那灵泉的功效，我何不到灵泉旁修行，定然事半功倍？” 想着便抬步向洞外走去，阳光再亮，碧色入眼。 韩湘转过山洞拐角，山坳里，怪石嶙峋，青葱林木掩映。不时有飞鸟掠过，许是惊疑这方天地中的清爽，徘徊周遭，怎么也不肯离去。 行不几步，灵泉已在眼前。但一个青衣身影早已孤坐泉边，盘膝当场。 她凝眉肃穆，神色严谨，周身青光缭绕，正是晏颖在修行功法。 韩湘对这个冷漠的师姐无有多大感觉，只在那日醒来后第一眼看见，加之心中散乱身前事，也未曾太多留意。 现下看来，却不失一个耐看的佳人儿，虽较之素行云不甚惊艳，但也正是端庄秀丽，窈窕身材。配上青衣落落，更胜凡女无数。 韩湘看着行着，转眼便已到了近处，寻思着要不要也如她这般盘膝而坐，自顾修行。 晏颖的双眸却已缓缓睁开，许是有修行中的不解之处，带着一丝迷惑光芒。蓦地见到身侧的韩湘，先是一怔，复又现以往的淡漠，问道：“你选好道术了？” 韩湘点头，走近一步，盘膝也坐在灵泉边。 这一处泉水不大，纵横不过三尺，其内有丝丝寒意流散。更有澎湃的天地灵气如炊烟袅袅，让人闻之好不轻快舒爽。 碧色的泉水映照着天边艳阳，有飞鸟穿梭，投下了一抹急速的黑影倒映其中。更仿佛有波浪涟漪忽起，在山风里摇摇晃晃，激荡了岸边的影子也随之颤抖破碎。 韩湘点头道：“选好了，不过倒不像是道术。” 晏颖疑惑的转头，看着韩湘道：“道法旁门万千，其中浩淼无尽，但终究不是修仙的根本，不过是生存下去的依仗罢了。即便是得不到也不能强求，他日行走世界多小心些便是。” 声音淡漠，完全让人难生亲切之感。但这一番言辞品味，却又正是师姐教育师弟的言语。尤自如此，也让韩湘的心肺不由一动，对这接连几番的关切与谆谆教导感受颇深。 “谢师姐教诲。” 韩湘发自内心的恭敬，即便是少年心性，书生意气，多有腼腆。但眼前的这个佳人看在眼里宛如jiejie一般，让他好感渐生。 他借着问道：“师父…出去干什么去了？” 晏颖眉头微皱，似有担忧神色，低声道：“近来扬域有妖僧出现，为祸一方。大师兄先行带着几个师弟连同了扬域各派后辈弟子一起去斩妖除魔，但有传信回来说是遇到点麻烦，非得大师姑出面不可挽救。” 韩湘也是担忧渐起，他曾听常功咄咄而谈，师父晏无华乃是这扬域中极少数的高手，即便是各大宗教太上长老都惧了三分颜色。虽说较之帝俊或有不如，但也是坐镇一派的高手，怎能轻易出山？ 况且这传信说非晏无华出面不可解决，想来那妖僧定也非凡了得。 想到妖僧，韩湘不禁又想到柳随云，心中一阵惆怅缭绕，暗思：“柳弟不也是被妖僧捉拿了去吗？那杀生和尚不知去向，连带着柳弟也消失无踪…” 担忧更起，落在了晏颖的眼中却是一阵波动。 她同样心底暗思：“这刚入门的小师弟虽说年岁稍长，心性早成。但也不失一个情义之人，非是宵小之辈。” 两人心思各自不一，晏颖出声宽慰韩湘道：“师父功深造化，加上更有大师兄等强者为阵，定也无大事。许是传信师弟夸大了实情，九师弟你也不必担忧。” 韩湘也是豁达之人，心知担心无用。 那都是成名仙家的事情，他一个内力金丹破碎，又真元薄弱的小子有能帮上什么大忙？也只得轻笑一声，道：“是。” 晏颖继续问道：“你选取的三门道术各是什么？” 韩湘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尽数透露，说道：“一个是轻身的法门，叫《御风术》。还有一个使弓之法，叫做《一弓》。最后一个则是真元化箭，正与那一弓对应，名唤《虚箭》。” 晏颖听罢若有所思，道术林种，她也不尽全知。那御风术尚算大众，乃是一个不错的低级身法，若修习的得当，腾云驾雾虽说夸大，但日行千里也不无可能。倒是其后两个弓箭之法，却是偏门。 她料想，弓箭本就是远攻武器，仙家多有飞剑法宝，倒是极少有人使用。再则黄品道术在列的她也略知一二，但这两门却闻所未闻，想来也定不是出色的法道。 晏颖将自己的理解一番道来，指点利弊，也好让韩湘心有所应。 韩湘却不以为然，那弓箭放在别人手里或许无用，但韩湘在三寸界多使用弓箭，此际正合他心意。 但见晏颖言语略有贬低，甚至隐隐有让他舍弃之意。好教全心修行道源真解，早日达到更高的境界，莫要耽误了时日。 韩湘知她是好意，但也不好推迟，只得支支吾吾，岔开话题。帝俊之事始终缭绕脑海，韩湘也不由失口问道：“师姐可曾听闻中州有过一个圣教？” 此言一出，晏颖不禁心头一颤，脸色陡变，忙出声道：“师弟所说的可是千年前的大教，教主名唤帝俊？” 韩湘点头称是，却听晏颖眉头紧皱，忙道“师弟可莫要圣教圣教的称呼，那帝俊门下俱都是妖道，哪里当得起圣字一说？” 说罢转头复看四周，见只有山野寂静，草木丛林，并无第三人在场，才低声道：“他日定要称呼为妖道，若是被人听到你圣教直称，定然会被认作妖魔，斩杀当场的。” 韩湘心神一凛，暗道：“这圣教竟在神州浩土这般名声狼藉？” 又见晏颖神色严肃，不似妄语，转念又想：“但师父他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妖魔之流。” 他虽拜在碧霄阁门下，但是三寸界中的一切怎能忘记？ 尽管有那梦境和残碎的前世记忆，但对于帝俊他却叫不出父亲之称。虽心下早已认作父亲之实，嘴里也只能师父一言叫的出口。 而在这神州浩土，若是按照晏颖所说，想来帝俊想来也是大妖之流，与三寸界中那些正道假君子一般认知，视为必杀对象。 当下也只得把一切深埋心底，不使外人听闻。 晏颖却见他神色变换，心里有思。像是有什么隐瞒一般，出声问道：“妖道早已覆灭千年，妖主帝俊也身死异域，这已是千年流传的故事，师弟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