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碧霄阁
此际西山缓起，遮挡了斜阳欲坠，映照了半边天际的晚霞更加绚烂多彩。 韩湘跟随着青衣女子，在守门道童几声“晏师姐…”的轻呼中缓步走进正堂。 入眼处，雕梁画柱，门庭高卧。虽算不得雄伟壮观，但也不失仙门威严。更有深然天地灵气缭绕其间，催发着韩湘的筋骨血rou一阵奇痒难耐。 好像内里有什么杂质欲破体而出，还他一个爽洁本身。 高台上坐着一个黄袍道士，纳衣上绣着云海翻腾。阴阳太极悬挂衣半，分割在两片前襟两侧，宛如一轮烈阳照耀天际。 隐隐有强悍的气势从这眉发皆白的老道身上散出，迎合了天边吹尽堂内的晚风，霎时仙气毕现，缥缈出尘。 韩湘心头一动，只感觉这老道倒是与那武当的无尘道长略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再观一二，他手中浮尘横卧，白丝坠地，却是更多了几分仙气出尘。 老道身侧各有两个高椅，却只右侧坐着一个蜡皮老欧。 她眉目低垂，几欲昏睡，略显行将就木之色。 再左右堂中，各立着一众青袍门人，或男或女，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韩湘，上下打量，不一心思。 青衣女子低头抱拳向着上座的老道恭敬道：“碧霄阁第三十九代弟子晏颖，拜见掌教。” 那黄袍老道声音浅柔，低沉有力，轻声道：“此间有劳颖儿了。” 晏颖低声躬身，道：“弟子分内之事，为了宗门兴隆，不敢言累。” 黄袍老道眉宇带笑，看着那晏颖显然甚是喜爱。恩了一声，挥手让她退下，又将一双老而不混的眸子看向韩湘，点头道：“你唤作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韩湘几番周折，也见过几次大场面。再没了之前的腼腆，听闻言语，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小子寥城韩湘，本是书生，但却被仇家暗算了家族，几位长辈拼死保佑了小子逃脱而出。误入山野，慌不择路是以闯入贵仙山，被晏…晏仙子救下，特来寻仙问道。” 他说着不禁想到帝俊与钓鱼老翁等人为了自己逃脱出界而拼死护送，心里不禁一阵黯然。又想到帝俊那虚弱的面容，和已不再伟岸挺拔的身躯，更是悲从心来，泪水渐湿了眼眶。 配合了他温雅的言辞形态，倒真是如他所言一般，是个被仇家追杀的秀子书生。 黄袍老道察言观色，也不见有破绽出现，更暗自分出一缕神识探入韩湘身躯。正是一片浑噩，一如未识仙道的常人一般，这才放下心来。 突觉韩湘根骨多有几分资质，想来修仙虽不得多进，成仙无望，但也不失为他这小门派中将来的一个中流砥柱，当下出声道：“你也不消伤感，世间之事多是因果循环，此间恩怨难料，莫测跌宕，哪个又能顾及自身？你即沦落到我碧霄山，也自是冥冥中的天意，与我道有缘，可愿拜入我道门下，修习仙法？” 韩湘连忙点头，面上悲戚不减，更想到三寸界中的种种，泪水难以抑制。 那黄袍老道扭头向坐下弟子吩咐道：“去拿试仙石来。” 一个略显消瘦的道人，应了一声便转身撩起帘布，向着堂后走去。 韩湘心中揣揣，暗思：“那试仙石是什么东西？” 堂中寂静，只有上座的老欧缓缓睁开眼睛，唤了晏颖一声，便不再言语。双眼仍旧紧闭，再度昏睡。 晏颖迎合一声，又向掌教黄袍老道施了一礼，才缓步走到那老欧身后淡漠而立。望着天边的云霞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一时，那消瘦道人已捧着一块托盘走了近来，托盘上孤放着一块石头。他向掌门略一点头，再转身走向韩湘身前。 韩湘看的真切，这石头呈淡蓝色，其上隐有霞光缭绕，霎是美丽，俨然一块玉石翡翠一般。 那消瘦道人示意韩湘将手放在石头上。 韩湘点头应允，伸出左手缓缓摸向那试仙石。 随着rou掌的贴近，那试仙石上仿佛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循着掌间缝隙径直窜进韩湘的身躯，在筋骨血rou间周游一圈，便又折了回去。 韩湘只觉周身仿佛通透，被这怪异的力量一绕，更似显现在了众人眼前，俨然一丝不挂一般。 他不自觉的低头看向自身，但衣衫依旧，合着晚风猎猎，被晚霞照耀的锦布生辉。只有胸前的破洞沾染了些许泥土，略显破败。 韩湘心中稍定，忽然眼前华光一闪，那被他握在手中的试仙石竟已绽放出绚烂的红光，光彩缭绕多姿，宛如鲜血。 韩湘看的一阵失神，暗道：“这小石头当真奇怪。” 耳边却已传来一阵惊骇至极的呼声。 韩湘抬头看去，只见一众碧霄门人俱都紧盯着韩湘手中的石头。红光倒映在一双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沾染了血色。更有惊讶在脸，似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上座的黄袍老道更是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喜色频现。猛地一个翻身，已化作一道劲风直扑向韩湘面门。 其身侧的老欧也已睁开双眼，看到眼前试仙石上的红光不禁老身一抖，豁然起身。 老欧身后的晏颖眼角微跳，看着韩湘略带疑惑。 韩湘失神之间，那黄袍老道已跃过消瘦道人来到近前。紧盯着韩湘的面皮，仿佛看着绝世珍宝一般。 他带着不可置信，上下反复，直用一双精光大眼欲图将韩湘看的通透。 韩湘疑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此音一出，傻愣当场的众人方才醒转，不由惊呼频起：“天才…”“天骄…” 韩湘听得不解，疑惑的环顾四周。 黄袍老道身躯竟缓现颤抖，忙上前拉住韩湘的手臂探出真元详细查探。 又是一股怪异力量入体，那种被扒光了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感觉再现韩湘周身。复又余光瞥见身边门人中夹杂的女弟子，他不禁老脸一阵guntang，映了手中试仙石上的艳红光芒，更似有血水滴落。 黄袍老道低声呢喃：“我倒是怎么回事…” 那上座的老欧已循着声音跃下，身影奇快，转眼也来到了韩湘身前。一样投出打量的目光，复又问那黄袍老道：“怎么回事？” 黄袍老道长叹了一声，眉目不禁带了些许的可惜，但随即看到韩湘一脸茫然，暗思：“定然是凡人子嗣，不通仙术，才会这般无知茫然。” 黄袍老道出声道：“之前查探他只是略有根骨，却没想到试仙石竟试出了天才之姿，原来是…” 他叹息又起，好像是绝世珍宝被暴殄了一般，复接着道：“原来只是年岁稍大了，根骨虽是绝佳，但毕竟已趋成型。他日修行仙法，真元流转便多有阻挡，毁了绝佳仙姿了。” 老欧也是神色一黯，不由摇头暗道可惜。 韩湘早已听出眉目，眼神变换多有感叹神色，不知是悲是喜。 也非是这黄袍老道查人不清，只是韩湘的一身骨骼血rou被多番锻炼早已凝练饱满，略有天骄之资。但无奈因重伤而使内力金丹破碎，经脉多有被污血堵窒之处。但先天功何其奥妙，非是常人能窥其真谛。 是以这黄袍老道真元探体，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绝佳根骨中，被年岁久远，不通仙力造就的阻塞。怕是影响了修仙进度，难比大派天骄。 古来修道多是以乳发未谢之时进门最佳，是以仙人游历，寻找传人大多都是寻找半大孩子，带回宗门，受其衣钵。而韩湘已束发成年，骨骼长成，如今方才修行，自比较孩童灵性略失，坏了一身根骨。 也合该天意如此，那晏颖一心修道，不闻外事，哪里懂得这么许多。阴差阳错，也没细问缘由，更没有仔细探查，便将韩湘糊里糊涂带了回来。 而这黄袍老道衣钵之碧霄阁，更是家徒四壁，弟子门人甚至连趁手的法宝都少见，更莫说有珍宝天材替韩湘洗髓伐筋，是以才会长叹连连。 黄袍老道问韩湘道：“你今年多大了？” 韩湘想明白一切关节，但他毕竟未经历过仙术法门，更不得其间种种因缘际会。是以也只道自己当真是因为年纪而老坏了根骨，心底不由暗呼可惜，暗想道：“怪不得仙法较之内力强悍如斯，原是要求也甚多，年岁大了便也不行？” 韩湘收回放在试仙石上的左手，顿时艳红光芒消散，将整个大殿再复了萧瑟，他拱手道：“小子甲…”忽想到或许这神州浩土计算年月的方式或较之三寸界中不同，索性便避开生辰不谈，改口道：“加上这些许日子，小子已满了十七周岁。” 黄袍老道暗自叹息，身边的老欧也是目中异光赫赫。盯着韩湘左右复看，忽传音入密，对着黄袍老道道：“师兄莫非忘了师父生前留下的…” 她言语说了一半却又闭口不谈，只神采有加的盯着韩湘。忽听身边的黄袍老道一样传音道：“那可是我教最珍贵的宝贝，现下还不清楚这孩子的心性，暂后再提。” 老欧点头，出声对不明所以的韩湘道：“我老婆子一生就收了颖儿这么一个徒子，修行路上未免孤单，你可愿拜到我坐下，也好与颖儿相伴，共同进步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