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军拳
雪半夜里就停了,等冯清儿第二日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的是万里朗朗的大晴天。朝阳的光芒映在瓷白的雪上,有些晃眼,山中雪后的清冷也远比城中更甚。不过这些都不能破坏冯清儿的好心情,差几天过十四岁生日的冯清儿在十几个月前就已经获得了主宰灵,如今已是蒙童三阶,魂力一百二十道,三十六斤的沉木大枪可以舞的只见枪影不见枪身,体质之好,军营壮汉也比不了,区区寒冷自是不当回事。 远远的,就看到一条矫健的人影在沙场上腾挪窜闪、挥拳踢脚,有白气如笼屉蒸包般不断从这人身上蒸腾。再走近些,冯清儿看清楚了,是罗修,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却也完全被汗水浸湿,身上更是汗浆如溪,每一个动作,不但汗气蒸腾,更有雨点般的汗滴震落、洒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直以为是身上刚拿水泼过。 冯清儿也顾不得看到男生打赤身的羞涩了,大睁着眼睛问:“馨母,人可以流汗到这种程度么?” 馨嬷嬷也是一脸呆滞,汗如雨下,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馨嬷嬷甚至担心,罗修会不会下一刻就因为脱水而昏死过去。 事实上,罗修刚做完软体cao,此刻转换到军拳上,是为了缓解软体cao给身体带来的负荷。这就像疾跑长跑之后不能马上坐地休息,慢跑或走几步才是正理。所以,这些汗液,其实是软体cao见效果后的持续排泄,并不是军拳所致。另外,罗修如今的毛孔也确实发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罗修甚至隐隐觉得,照找么连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用毛孔取代口鼻呼吸了。 沙场中已经没有了雪而只剩湿沙,冯清儿来了,罗修也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仍然是拳打脚踢,冯清儿又发现,罗修的手脚上是负了铁锁的,如今罗修身上的肌rou已经成型,腹肌、胸肌、三角肌……都见棱见角,非常好看,尤其是一双前臂,有着不逊于成年人的粗大,几根rou腱清晰可见,仿佛是排列的铁棍钢条。这是勤习飘拳所至,如今罗修寸劲已经小有火候,猝然发力,两指厚的硬木木板也能应声击穿,透力性非常好。 “招式粗浅了些!”馨嬷嬷先是如此评价。等偶然看到罗修使用寸劲,拳风隔空将雪吹散一捧后,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但拳脚硬碰不得!” 一刻后,罗修终于收住了拳脚。冲冯清儿和馨嬷嬷抱拳道:“失礼了!” 馨嬷嬷微笑道:“我见七哥儿使的是军拳。愚夫恰是在军营效力,回家唠叨,在这军拳上倒也有几分心得,不知七哥儿愿不愿意听婆子碎谈几句?” “谢馨嬷嬷不吝赐教。”罗修答的直接,馨嬷嬷也以直爽回应,直接下场,边行边道:“战阵厮杀,缺少腾挪闪躲的空间,需勇猛直进,以攻代守……” 罗修所知的军拳,可以说是大众版的,不但多有缺漏,拳意也没有交代清楚,另外就是有些古旧过时,大晋王朝虽然处于鼎盛期,基本上算是四海承平,但边关的战火其实始终没停过,百人、千人的厮杀常有,这些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根本就不曾听闻,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一年又一年,军拳也在战事中不断衍变改良,馨嬷嬷所述的,便是时下北疆军中精锐所惯用的厮杀之法,快、准、狠,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克敌制胜。这个理念恰恰与飘拳的精要不谋而合,馨嬷嬷耐心的讲解示范,罗修的拳术在不知不觉间脱胎换骨,与飘拳,也似乎有了更多的相辅相成式的关联。 罗修喜不自胜,馨嬷嬷也是暗中惊讶。有道是小曲好唱唱好了难,这军拳看似简单,直来直往就那么几式,但要想真正学到手却是不容易。罗修却是打破了这一常理。馨嬷嬷发现,罗修不但有举一反三之能,更难得的是对拳意要领的把握非常精准到位。同时,对发力技巧、时机的掌握也是灵性非凡。 罗修再次演练招式,原本僵死而缺乏灵性的拳风渐渐由一股凶悍无畏的风格取代,吐气开声,尘雪激荡,只看他演练,便能让人轻易的想到万马千军攻伐对杀时的情形。一个时辰,馨嬷嬷已没什么的可教的了。罗修有些地方做的已经比她还要好。就仿佛这拳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冯二小姐是想到什么就什么的风火性子,吃过午饭,便和馨嬷嬷辞行要走。 罗修其实也知道冯清儿一个女孩子,天寒地冻跑一天的路,来看他,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挺不容易。而且馨嬷嬷传授他军拳精要,也决不是在逢迎他这个爹娘已死、无人搭理的庶出小子。 罗修将药浴的药方和山茶的配方都给冯清儿抄了一份,还给她拿了二斤茶。无以为报,也就剩投其所好了。这两个方子一个是来自‘月光’,一个来自‘医灵’,罗修觉得其实以凉州冯家的势力、财力,这东西未必就上的了台面,他这二表姐那么嚷嚷,其实就是让馨嬷嬷教他变得顺理成章,怕他觉得有所亏欠。罗修记得这冯清儿以前就这儿做过。 “二表姐,我已经不是那个守着所谓的自尊,实则是自卑的七哥儿了。风雪送拳经的情谊,我记在心中了。”望着寒风中雪尘弥散的山道上渐渐消失的身影,罗修只觉得心中有团温暖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对于冯清儿突然跑到白头山探望罗修这件事,其母罗绮只是训了句:“疯丫头!”,但宗家的五代却是上蹿下跳、闹开了锅。这回,最拈酸吃醋的是罗植和罗常两兄弟。两人一早就对清儿表妹(表姐)有意思,本事好,性情好,模样俊俏,大方得体却又不失灵动活泼,关键是在冯府极受宠爱,这要娶回家,就等于娶到一宝。谁曾想这宝贝却为了一个守坟园子的不惜千金之躯,上赶着去探望,简直是太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二弟,你向来主意多,想个法儿让七哥儿明白,癞蛤蟆没资格吃天鹅rou。”说了大堆罗修的坏话,又觉得罗修远在白头山,听不到也看不见,不疼不痒的,觉得不解气,罗植找上了罗常。 罗常心道:“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出力担风险?” “大哥,眼看着老祖宗的寿诞临近,咱们还是多在族内较技上想想办法吧。当着众人落面子,那才解恨。也让二表姐看看,七哥儿其实是个棉花包,虚着呢!” 被再一次轻视,称之为棉花包的某人此刻中在沙场中酣畅淋漓的练习军拳。 “快!准!狠!强强强!虽然这样的攻击节奏即使是现在已经练习第二篇软体cao的自己、也不得在之后跟上一个中等攻击才能做到缓劲回力,但作为战阵搏杀的军拳,本质上绝不应该允许三记强攻仍不能击杀对方的情况存在。”结合军拳的精要和飘拳的拳理,罗修觉得自己的拳术不应该在完美细节上下功夫,而是应该着眼于‘迅速击杀’这四个字上。 有了明确的目标理念,便有了针对性的训练,罗修练习的军拳杀招,不求攻守有度、毫无破绽,但求迅若闪电,势如雷霆。 十二月数九寒天,冰条子挂满了青龙镇家家户户的屋檐,但凡有一分奈何,人们都不会出门上街。山上更是冷的厉害。主要是寒风,就跟刀子似的吹的人生疼。罗修仍是只穿那条膝盖之上的短裤,汗气之盛就像农户过年杀猪时那口水沸了的大锅。 咔嚓!咔嚓!成人脚踝粗细的圆木罗修如今是踢可折、蹬可断。如果细看他的皮肤表面,就会发现,并没有死皮厚茧,而仍是有光泽的细腻皮肤,只是那光泽有时候让人产生金属质感的错觉。这便是药浴的好处了。
锻体得法,罗修并不会炼成那种五大三粗,肌rou高坟的壮汉,更不会出现硬如磐石、缺乏弹性的死肌rou。在不发力的时候,罗修看起来仅仅是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赘rou,且肌rou清晰而已,而一旦发力,肌rou便如根根弓弦绷紧,显出狰狞的线条来。 在罗修掌握了飘拳的要义后,运拳发力的效果就是皮下仿佛有蛇在蠕动游窜,虽然这一表现是非常迅速的,但仍能让人感觉到那种力量酝酿、传输、汇聚的美感。聚于一点,然后猛然爆发。这有些象是八极拳的崩劲,不过飘拳的崩更形象,更胜一筹。 以悠长的吐息作为结束,罗修知道,自己的寸劲火候又强了几分。再精进,那就是收发自如、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只不过快速成长期已然过去,要想达成炉火纯青这一步,没有经年累月的勤练不坠,想要不要想。再一个,等到过起年来,他就应该按馨嬷嬷说的那样,改踢立桩了。 现在罗修踢的是埋桩,立桩就是将圆木立于地表,在这样的情况下,踢飞容易,踢断却极难,而踢断立桩下面半截不倒才算是真正练成。那时,他的动作、吐劲势必已经配合的恰到好处,即快且凝,如宝刀利剑,拳脚攻出,就可以称之为手刀、脚刀了。 “福伯,这就动身吧!”一早练功回来,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天才刚蒙蒙亮。辰时三刻,现在下山,不用急赶,午后能到青岩镇,住一宿,第二天回镇。 “好!”穿着皂布棉衣又套了狼皮袄的罗福,将山狸子皮的帽子往头上一扣,颇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摸了摸,这才出了房门。 “福伯,咱还回来。”罗修脚蹬鹿皮靴,穿着他那件涮的边儿早起了毛的白锦长衣,这锦衣当初穿还有些宽松肥大,如今却是明显有些短了,有点吊。上身套着那件立领的狼皮坎肩为脸庞白皙显得书卷气的罗修增添了几分野性气息。在经过长达多半年的拉锯战后,罗修和罗福一家子打败了山狼一家,除了两个年龄轻的狼不知所踪外,其余四只,都变成如今两人的保暖衣了。 “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罗福站在院门口,望着石宅,这里的一石一木,都留下了难忘的回忆。这将近一年的日子里,远离了喧嚣,也不用去看那些趋炎附势之人的嘴脸,罗福觉得,这是自打老爷夫人去世以后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罗福知道,罗修这次下山,定然会在族内较技上一鸣惊人,罗孝虽然未必多疼爱罗修,但对于子嗣中的人才,却是从不吝啬培养的。 实际情况罗修也想到了,相比于在这里独自修炼,罗修未来更需要物质上的支持。赢得灵者蒙童的待遇,才能够心无旁骛的继续修炼。 还是那架驴车,还是那头驴。只不过这次坐车的是罗福,赶车的是罗修。车是昨个就收拾利落的,山上的宅子也托付给了王山一家照看。当初来时拉的是锅碗瓢盆和粮食,回的时候只有两大包,一包罗修亲自进山采的药材,一包山茶。 轱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走的不快,所以颠簸的不算厉害,王山一家子和青龙沟的一些村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坳子的那头,罗修竟也生出股子离家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