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言情小说 - 柴桑令在线阅读 - 第175章 嫌隙间友

第175章 嫌隙间友

    颜榉忽地驻足,凝住他,怒道:“你还敢说你不是存心的。陈述事实?你的意思是我爹真的和那窦怀贞私下会面了,是吗?他们有密谋了,是吗?”

    李默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榉把眼睛一瞪,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默道:“郡公和窦怀贞私下会面是事实,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早就有探子报告给他了。”

    颜榉道:“事实也好,虚构也罢。你既知皇上从别人那里早就知道此事,你为何还要再说。可见,你表衷心,抢功劳的心思,是多么的急不可耐。不管是谁告状,但我绝不能忍受那人是你。”

    李默一时无言以对,只怔怔地看着他。

    颜榉气得很,瞅了他好一会,方心伤地道:“李默,我今天总算看清了你。我原以为你为官作宰,能不忘初心。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纵然这两年,你有所变化,我都认为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可今天,你的所作所为,真令人寒心,不得不让我重新审视你在我心中的印象。你如今,为了讨好主子,你什么事不做?派人监视主子的对手,竭尽所能查访他们的一举一动。嗬,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呀?哼,我想,我之前大概都错了,在你慢慢改变的时候,我就该有所察觉。也不至于……不至于到了此时,重塑你的形象时,那么心伤。”

    说着,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方又转身走了。此时,正有他跟来的小厮将马牵过来,他便一个跨步上了马,恨恨地打马而去。

    李默也很委屈,对着颜榉离去的背影,一阵难过。他知道那窦怀贞与颜宇峰私下会面之事,颜榉还被蒙在鼓里。颜榉不知事实,所以生他的气,他很能理解。但他也不能原谅自己,把这话在那个时候说给了皇上听。

    原来,那太平公主又从上官婉儿的遗物中不小心窥测出颜宇峰曾经与柴桑门的莫瑶走得很近,便思量推测颜宇峰可能是柴桑门的人。即使他不是,根据当下的时局,为了对她有利,她便要假定他就是柴桑门的人。因此一点,太平公主便命窦怀贞出面,邀他谈一谈。再以是柴桑门成员之说,半威胁半拉拢颜宇峰归入她公主党的麾下。

    颜宇峰迫不得已去见了窦怀贞,当探知太平公主手上并无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柴桑门成员时,便放下心来不予理睬。颜宇峰虽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答应,但他明白,只要他会见了窦怀贞,皇上便绝对会对他起疑心。虽已成事实,而且也是被逼无耐,但他不能就这样被卷入他姑侄二人的争斗中,因而,事后便称病在家,谢绝一切来访。

    太平公主以为以柴桑门身份要挟,他颜宇峰便可就范,虽还在摇摆不定中,谅他也会畏惧三分。过不了多久,便会投靠了她。谁料,她派窦怀贞几次三番登门拜访,或者别处约见,颜宇峰却硬是避之不见,借口只是称病。如此,便知颜宇峰他是死活不肯依附她太平公主的了。

    太平公主气急,道:“哼,你不是会生病吗?本宫就让你病得没了爵位。”

    因寻了个因由,太平公主到李隆基和李旦两位皇上跟前说道颜宇峰。称颜宇峰因是三朝元老,恃功居傲,不把她太平公主放在眼里,还专在皇族之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要求皇上一定要治此人的罪。

    那李隆基初登大宝,根基尚不稳固,羽翼也未丰,见太平公主逼进深宫,说出这等话,一思那颜宇峰并未投靠她,可喜;二思她此举是何用意,莫不是在试探?因心内还存着对太平姑母的惧意,李隆基为了平息太平的怒火,以颜宇峰离间他姑侄之由,要降罪于颜宇峰。但李隆基此举也并不顺畅,一则碍于颜宇峰开国郡公的身份。二则因他病中不得上朝,无法开罪。三则朝堂之上仍有光明磊落的正大朝臣谏言反对,故而治罪一说,暂且缓了下来。

    但颜宇峰深知其中利害,夹在太平公主和新皇帝李隆基之间,他势必不能置身事外。当他得知太平公主要问他的罪,而皇帝因惧太平,又对他存了一份疑心而附和着问他的罪时,在这种情况下,颜宇峰终于做出了决定。现下皇上的动向已是很明显,他不再需要柴桑门,势必要取缔。而取缔的行动,便是彻底的将其毁灭。他柴桑门成员的身份,有朝一日势必会曝露。为保颜府安危,隐瞒他乃柴桑门成员身份;也为他颜氏祖宗的门楣,他儿子颜榉的前程,和后代子嗣的坦途之路。他得了这种不为人知的怪病,一日不如一日后,死了。

    去世当天,李默奉旨去颜府慰问,看看颜宇峰的病情如何,若大安了便要请他进宫见驾。李默想着,因与颜榉闹了那矛盾,心内愧疚,想去探试颜宇峰,又不敢去。刚好李隆基又派了他这个差事,他便有借口名正言顺的去颜府,一则探望颜伯父,二则与颜榉修复关系。一切思之妥当,便心情愉悦的带着皇上派给他的几个侍卫,一路往颜府来。

    不料,刚转至街口,老远的便看见颜府的大门上挂着丧事白幡。李默心下一紧,忙奔了过去。只见颜府内外哭声一片,白幡于重门上道道挂了过去,醒目的令李默只觉眩晕。

    下人向李默等人报告,说是颜郡公病逝了

    “怎么会,怎么会……”李默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喃喃,“颜榉,颜榉,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一面说,一面就找。

    正要跨进内垂门,从门内陡然映进一个人,直直地挡住了李默的去路。李默抬头一看,这披麻戴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颜榉。

    颜榉直怔怔地站在门下,看着李默时的那双红肿的眼睛完全是空洞无神的。李默吓了一跳,不觉向后倒退了几步,看着颜榉那憔悴的容颜,他竟一步一步跌下阶去。

    好半天,李默才问出一句话,道:“颜榉,你没事吧?”

    颜榉晕乎了一会,方回过神思,冷冷地看着李默,道:“你来干什么?”

    李默不好说是奉旨而来,支支吾吾地道:“我来看看,看看……”

    话还未支吾完,颜榉道:“来看我爹是不是死了,是吗?你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我爹才没了多时,我连丧还没有来得及去报,你就赶来了。”

    “不是的。”李默赶紧道,“颜榉,颜伯父病逝,我也很难过。你,节哀顺变。”

    颜榉茫然地瞪着,不说话,似乎也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李默见他这个样子,很是有些担心,因劝慰道:“颜榉,我知道你很伤心难过。但逝者已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让九泉之下的颜伯父走的不安心呐。还有,你如今是一家之主,颜伯母也需要你照顾,还有尹妙晴和你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都需要你打起精神来照顾。颜榉,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

    颜榉把茫然的眸光投向李默的脸上,眼眸便又有了具象。他问道:“你来干什么的?”

    李默道:“我来看你们的啊。”

    颜榉的嘴角冷不防地抽动了一下,道:“看我们?怎么看?是带着圣旨来看我们,是吗?”

    李默一怔,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了?他赶忙道:“我并没有带圣旨来,我……”

    颜榉冷冷地截住他的话,道:“哦,不是圣旨。那便只有圣意了?”

    李默本听他说“不是圣旨”时方要点头微笑,却又听他说了后一句,心上咯咚一下,往下一沉。看样子,颜榉什么都知道了。想是跟他来的人,先他一步找到了颜榉,并把来意全告诉了他。

    这些蠢货,难道就没有一点良心,就不懂得一点体谅人吗?为什么要全部告诉他,叫他痛上加痛。

    李默道:“颜榉,我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颜伯父已经去世了。我本想借此机会来望候颜伯父,顺道来和你聊聊。谁料,竟会这样。”

    颜榉道:“你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把你的皇命办了吧。”说着就往外走。

    李默大为震惊,心下一阵凄楚的酸痛。颜榉何以变得这样冷漠,这么冷漠的对待他。他怔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颜榉见他没有跟上来,将至门口,又转身过来,道:“灵堂不在这里。”说着便跨出了院门。

    李默神思恍惚的,但还是跟了他出了院门,一径往灵堂来。

    子侄媳妇均在地下跪了一路,哭得十分伤心。

    颜榉让李默和那几个跟来的侍卫到还未上盖的棺材跟前察看。那几个侍卫便到棺材旁往里看了看,确定是颜宇峰本人,便又都退到了一旁,木然地站着,等待李默最后的确认。

    颜榉见李默呆呆的远远地站着,便朝他看了两眼。那李默一接到颜榉盯过来的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既而也就进前,往棺材里看了。

    当李默一看见棺材里躺着的确实是颜宇峰时,那眼泪不知为何便就直流而下了。

    颜榉又道:“确认好了,就回去复命吧。我这里很忙,就不招呼各位大人了。”一面又转身吩咐:“侯管家,送客。”

    从一堆跪着的人中,爬起来一个穿麻衣的中年男子,抹了几把眼泪,躬身来招呼李默等人出府。

    临出府门,李默让他们几个侍卫外边等着,他拉住侯管家到一旁,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道:“侯管家,您是颜府的老人了,万事多照料着些。颜伯父这一下去了,我看颜榉的神思很是有些受不住。颜伯母更是不必说的,这会子伤心得不知怎么样了。你们少夫人又年轻,还要照顾不足岁的孩子,前头后头自是很难照顾周全。您老跟了颜伯父这么久,感情至深是不必说的了,如今他去了,你自是伤心难过。可您却不能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啊。这个时候正要有你这么个老成持重的府上人来里里外外的主持把关才是。我如今皇命在身,得先去复命。等复完命,回头再来看你们。颜榉那里,您一定多帮衬着。”

    侯管家老泪纵横的,一一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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