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罗之行
新罗金城,一条长长的坡道向街市延伸,阳光漏过挨挨挤挤的房屋斜照在半坡上。 桑千语走在上坡道上东张西望。圆形、半圆形莲花纹的黑色瓦陇耸立的屋脊,雪白的墙壁,一个个走进她的眼帘。 异国的服饰也别有风情。男人们窄身且长的白的、灰的、玉色的长袍,肥大的裤子,绑着裤脚在桑千语的眼前穿来走去。女人们裹束在缠裙、筒裙里,烟粉色的、蜜合色的、玫瑰色的结伴穿行在桑千语的身前身后。 她满脸的愉悦,转脸看看身畔的任天阶。 他背着把上好的长剑,亦步亦趋附和着她的步调迈着步子。眼睛里除了桑千语,还有其他形形**的人的举动,走到他心里的是大脑分析过的危险或是安全。 “这里的空气很清新。我们以后常来这里,好不好?”桑千语面向看着前方的任天阶问道。 任天阶转过脸来,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又看向别处了。 桑千语继续沉醉:“虽然有大唐来的商旅,不过都不认识,所以互不侵扰。我们可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觅一所房子住下来,倚水傍园,春暖花开。” 桑千语仰起脸,看着他,殷切的,笑问:“你说呢?” 任天阶把目光投向她,看了一会,转过脸去,一面淡淡地道:“你想多了。” “你这人,不爱说话,一旦说起来,简短明了,还句句都像含着利箭,能把别人的梦扎的稀碎。”桑千语并不介意,但这样说。“你这个样子,大约没有人喜欢吧。” “但愿如你所愿。”任天阶道,看了她一眼。 他们走过一个松糕面点摊,穿过玩耍戏闹的孩子堆,越过女孩儿的跳板。呀,好个精致有特色的饰品摊。 桑千语驻足赏析。她的目光在各种各样的发饰中逡巡,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作形状的饰品,琳琅满目。 梅花、菊花、桃花,牡丹,芙蓉……,她捡起一支羊脂白玉桂花簪,举在任天阶的眼前。 “好看吗?” 任天阶盯了一眼桂花簪首,又瞅了一眼桑千语。 “你喜欢?”他问。 桑千语点点头。 任天阶转身向摊主,用新罗语说:“就这件,我们买了。” “哼,嘴上刻薄,倒也并不吝啬。”桑千语心下道。一面美滋滋地看他付钱。女孩子通常都很喜欢看专心为她们买单的男人,觉得这样的男人最有魅力。 “为什么是这件?”任天阶从桑千语的手中抽出桂花玉簪,一面问。 “我喜欢啊。”桑千语不假思索地道。 “只是这么简单吗?”任天阶盯着桂花簪首,近乎是自语地问。 桂花,多么常见的一种植物,大唐温暖湿润的土地上几乎遍地可寻。可以肯定的是,每年的中秋前后,桂树一定会开花,而且花香四溢,远近弥漫。 并不是这枚羊脂白玉桂花簪本身有多么的精美绝伦,有多么的巧夺天工,而是任天阶对这桂花的印象太过深刻。不但是他,柴桑门中的任何一个成员,只要看见桂花,没有谁不敏感,不紧张。这桂花是他们失踪多年的主母,则天大圣皇帝曾戏言的桂花仙子莫瑶,最爱的花儿。最要紧的是,她携羽令一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那羽令究竟是什么艰巨的任务,但知道前四种级别的令的人,便很容易想象这最高级别的羽令是多么的可怖。 但,他却很好奇。可以说,这是任天阶生活中唯一感兴趣,也很向往的事情。 “就这么简单。”桑千语在任天阶沉思的时候强调,“在我看来,看中一件饰物,喜欢是第一大要素。嗬——,还需要其他什么复杂的理由吗?” 桑千语浅笑,看着任天阶反问道。 身后忽闻人声鼎沸,原来有很多人在追逐奔逃。有两个人正从那条长坡上跑上来,直往街市奔来。后面那十来个男人只穷追不舍。 “站住!——,别跑!——小姐,金少爷……” “不跑不成啊!——”男的兀自甩下一句话,没命似的只是飞跑。 一时,集市聒噪四起,吼叫声此起彼落。摊物乱飞,骂声一片。真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跑在前头的那男的大约二十来岁,一身白袍,未带黑笠,只用头巾束了个高髻,装扮素雅清洁。但,他腰间的佩剑却让任天阶眼眸炯然一闪。那剑非同寻常,那可是柴桑门中神话人物袁箻的佩剑。 那新罗男人拉着新罗女人的手只是拼命地向前跑。女的大约十七八岁,拖着一身黄鹤翎色长裙,跑得有些吃力。 一个学步男孩突然脱离了大人的手摇摇晃晃,摆到了路中间,拦挡了正在飞奔的一男一女。男的在右,刚好让过了小男孩,女的被男的牵住右手,跑在左侧,不可避免飞身撞上了小男孩。女的大惊,顺势抱住男孩,身子全力一翻,抱住男孩向后仰了下去,背重重地向下砸去。幸而,桑千语已跑到了跟前,双手奋力一托,那女的才没有后背着地。 惊慌之余,桑千语助她站起身。她归还了小孩于他的父母,一面不忘向桑千语连声道谢。 那男的因惯性已经跑过了一截,这时刹住,又反身回去拉那女的臂膀。 “非常感谢!唐朝美人。”那男的抓住那女的手,一面笑着向桑千语用汉话喊道。 “不客气!”桑千语挺身而出,英勇的,“我帮你们。” 桑千语说着盯向任天阶,喊道:“喂,帮忙啊!——” 任天阶像是受了盅似的,眼睛凛然一瞪,兴冲冲向前一跃,将追迫来的十几个新罗大汉轻轻松松撂倒在地。顿时,一片呜呼哀叹。 其间,那新罗男人回过头来,笑着向桑千语眨了个眼睛。 任天阶摆平了这些个追赶者,沉着脸,大踏步走向桑千语,抓住她的手腕,拖拽着走到了另一条街。 “在这里等着我。”任天阶警告似的向桑千语道。 “哦。”桑千语看着他,乖顺的。 一条僻静的巷子,任天阶隐在屋顶上,手搭着膝盖悠然地看大戏。 刚才被追赶着四处逃窜的一男一女。 女的一脸愁容地说:“焕赫哥哥,你这样把我拉出来,我爹肯定气坏了。” “哼!我才不管呢!谁让他们不让我见你。”那个叫焕赫的男子毫不在乎地说。 “你拉我出来,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呀?” “我的真初meimei,”金焕赫抓着崔真初的双臂,认真地道:“你怎么忍心离哥哥而去?” “啊?” “我的真初meimei,你真的愿意嫁给姜俊彦那小子吗?”金焕赫看着她,希冀着。
崔真初看着他,半晌,点点头。 “哎呀!——”金焕赫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似的,表情扭曲着,心情烦躁着。 “哥哥——”崔真初娇嗔道。 金焕赫按捺住心中的烦躁,严肃的劝说道:“真初meimei,你真的确定你的心声吗?那姜俊彦小的时候就去了唐朝,回来才不过一年,你怎么可能喜欢他,嗯?” “喜欢,这种事,怎么好用时间来衡量嘛。”崔真初娇羞地道。 “真初啊,”金焕赫耐心地道,“其实,伊秀逸一直都很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崔真初转过身去,面有忧色,她缓缓地道:“秀逸哥哥,他人很好。可是,我没觉得他有多么喜欢我。他也从来没有向我说过。” “好吧。”金焕赫急了,大步走到她面前,为他的好朋友再争一把。“就算他不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崔真初道,语气里有些怨气。 “你,知道?”金焕赫剖析出来了。 崔真初当然有所感觉。但伊秀逸对她的喜欢是那么的微妙,那么的不可捉摸。这样的爱太折磨人,她耗不起。 “知不知道都没什么了?我现在有俊彦。俊彦哥哥不同,他喜欢我就会对我说。他对我什么感觉,他都会告诉我。而且,他待我很好。我也愿意喜欢他。”崔真初脸上洋溢着幸福。 “唉!”金焕赫不爽地叹息着。“不管了,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已经叫秀逸来了,你自己跟他说。你们两个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我干着急。” “什么?”崔真初惊讶,“秀逸他......” “真初,真初!......” 老远的,有人喊。 他二人转脸一看,来的不是伊秀逸,却是姜俊彦。 “看吧。”崔真初向金焕赫笑笑,像是早料到了似的。 金焕赫无语,恼人的搔了搔头。 “俊彦哥哥——”崔真初笑脸相迎。 “俊彦哥。”金焕赫低低地唤了一声。他在气伊秀逸。 “真初,焕赫,刚才在集市上,我看到崔家的下人都被人打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崔真初道。 “哪里能出事。”金焕赫泄气的道。一面嘴上愤愤地嗫嚅着:“秀逸这臭小子,真是让人不省心,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有个屁用。” “焕赫,你说什么?”姜俊彦关怀地问。 “没事。”金焕赫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俊彦哥,你刚才说什么,崔家的下人都被人打了?” “嗯。”姜俊彦说,“就是追你们出来的那些个人,一个个疼得呼天喊地的。” “唔。”金焕赫打算着,“俊彦哥,真初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