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逃难乡亲进肖家
路过茅草房时,父子仨先后跳下马。兄弟俩随着父亲来到土墙门口,郭忠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木棍进了屋,他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幸存物,拿着棍子在燃烬的草木灰中拨拉着寻找着。锅台被掉下来的半头檩子给砸垮了,铁锅也被砸得四分五裂,倒在地上的木制水桷被烧掉过半,唯一幸存的是放在案板下的几只饭碗,他端着这几只碗走出房间。 站在门口,瞅着被烟火燻烧得黑漆漆的墙壁,怀念之情即时而生。二十几年以来,茅草房就像慈母一样时刻照顾着他和他的儿女们,至始至终履行着挡风遮雨避日头的职责,使得他们很顺利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苦的日子,正是因为有了它的避护他们才会忘记掉烦恼和痛苦,从而迎来一个又一个黎明和黄昏。他和妻子黄淑英是在这里订婚结婚的,新婚之夜他拉着她的手坐在床前,望着从屋顶茅草缝中透进来月光,他满内疚地说:“对不起,祖孙几代都是庄稼人,只有这个条你要原谅。等到将来我会想办法把上面的茅草去掉换上瓦片,困难只是暂时的,你要相信我!” 黄淑英朝郭忠看了看又望了望映在床前的月光,笑了笑说;“你在哄三岁的娃?无田无地又不会做生意,你拿啥子更换瓦片?” 郭忠拍了拍胸脯说:“有了健壮的身子还怕挣不到钱?去年有一回去木树行打工,别人一回只能扛一根,我一个胳膊掐一根,不到半天时间就扛完三百多根……。” 她说:“我倒觉得茅草房挺好的,冬暖夏凉春舒畅,夜里还能看见大月亮,哪点不好?房屋好坏是次要的,我不在乎这个。” 郭忠不明白她话中意思,问:“房屋不重要?那啥子才最重要?” 她笑笑说:“我也闹不清楚,你猜猜看!” 郭忠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在逗自己玩,搂着她挺严肃地说:“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后来,随着儿子们一个接一个的相续出生,生活环境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不是变的富有而是更加穷苦,想把草房变成瓦房的愿望愈加遥远……儿子们是在草房里出生长大起来的,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们总是无忧无虑地在床上疯狂嘻笑。茅草房哺育着他们茁壮成长,丘陵地带的夏雨秋风洗刷着偏僻乡村的同时也煅煅炼着他们年轻的生命,总之诸多往事都是跟茅草房分不开的。 这时候,肖夫人从庄子东边走过来。尽量昨夜已达成协议他们还是不放心,所以她特地过来请郭忠和他的儿子们。她说:“走吧,已经这样了,看它何益?饭菜都做好了。” 郭忠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郭列还寄养在肖家,已经够麻烦人家的了,现在又住进去几个?除了到肖家借住又能去哪里?他转身朝两儿子说:“到了这一步也只好到你肖伯伯家住上几天,等日本人扫荡完毕平静下来我们再想办法把草房盖起来。” 路上,肖夫人满高兴地说:”龙生龙,凤生凤,你和黄淑英通情达理忠孝双全,临到儿子们个个都是顶呱呱亮刷刷的。” 郭忠问:“咋回事?咋想起说这话?” “昨夜枪响以后,郭列拄着椅子摸着黑一步步移出堂屋摔倒在院里,他嚷着就是爬着回去也要救你们,够感动人的了。心想,这样孝顺的儿子到哪去找啊,不愧是郭家的后人!” 随着肖夫人来到肖家门前,父子仨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见,宽敞的头道院里站着和坐着的不少于两百人,毫无疑问是逃难过来的乡亲,有男也有女,有老也有少,拖儿带母的;被子和包袱丢的满地都是,这里瞬间成了避难所了。 父子仨跟着肖夫人绕道人群外走到站在人群中的肖耀祖跟前,就听到肖耀祖正在自言自语:“惶惶不可终日,乡亲们被日本人祸害的够惨的了,问题是谁能救得了他们?个个自身难保啊,谁能顾得了他们?” 郭忠说:“那倒是,全中国被日本人害惨的何值万千?不赶走日本人不推翻这个吃人的社会根本不可能拯救万千生灵。就我个人而言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毕竟还过着吃了上顿无下顿的苦日子。” 一个老汉走过来拱手说道:“请问几位,肖老爷肖太太在家吗?大伙遇到困难想找他们帮忙解决解决,麻烦你你了!” 瞅着老者,肖夫人面容和善,说:“老人家,我俩就是肖家的主人,有困难你尽管讲出来,能帮助的我们会尽力帮助,如若不能帮助的你不要责怪,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 老夫躬身叩拜,站在他后边的几个也跟着叩拜,老夫直起身说:“实不相瞒,我们来自襄阳西边太平店,昨的日本人占了我们的村子,见人就杀见物件就抢,稀里哗啦一下子杀了一百多人。有幸活着的乡亲乘着混乱逃了出来。大伙走了一夜零半天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一路走来听说郭家庄有位姓肖的善人,平日里救苦济贫乐做善事,前来讨口饭吃讨口水喝……。“ 肖耀祖明白过来,他说:“原来是这样,我马去准备吃的,问题不大。” 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说:“日本人霸占襄阳四五年了,烧我们的房子杀我们的人无恶不作,就连几岁的小姑娘也不放过,我们庄上几个小妞娃被活活整死了。他们还泼油点火焚烧活人……尽都是些头上生疮脚上流浓坏透顶的家伙!”
一个漂亮的小媳妇伸手撩开胸前衣裳,伤痕累累啊够悲惨的,她说:“看见了没这就是他们做的好事,我和十几个姐妹差点被他们整死,那群畜牲比虎狼还凶狠……简直不是人。” 人们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爹娘似的七嘴八舌诉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和愤怒,揭发日本兵犯下的滔天罪行,气氛显得即紧张又活跃。 肖耀祖夫妇寄于乡亲们的是同情之心,可怜的人们此时此刻已是饥肠辘辘难以忍受,若是不及时地搭救很有可能要饿死人,如若搭救他们粮食从哪来?要想让两百多人吃顿饱饭没有两百斤米面是绝对不够的,现在到哪去弄两百斤白米细面?粗壳稻谷倒还有十几担但还没碾压出来,把家里现有米面全部弄出来不过四十几斤啊!即然大伙冲着肖家而来说明他们是相信肖家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走到人群边他说:“乡亲们,本人家里现有米面不够大伙吃一顿,先做几碗让特别饿的乡亲先吃。请大伙不要着急,我现在就派人去碾米。”回头朝站在身后的孙全说;“他们都还饿着,快去碾米推磨。” 孙全似乎有些不乐意,转过身朝牲口棚走去,边走边小声咕叨着:“恁多人一时半会到哪去弄恁多粮食?拉磨的驴子快要生驴娃了,万一溜产了谁负责?太慈善了!” 其实,好多年以来,肖家都是靠出租祖宗留下来的几百地过日子的。自从日本人侵入襄阳以后,佃户们惶恐不安无心平耕种照料土地,迫使租地生意大打折扣,差不多已形成了半租半送的模式;又因为肖家夫妇天生就有个慈善的好德行,每到秋后收租时他们总是马马虎虎收取一些,对确实有困难的佃户不仅不收租金甚至还馈送。所以说肖家并不是很富有的庄户,只不过有口饱饭吃而己,这年头不被饿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比起普通的乡亲算是床板捕席子高了一层。 很快,肖耀祖从庄子里找来了十几个男女,忙乎着搬砖和泥搭灶台。肖夫人端着大瓦盆到里屋清理布袋和缸底,倒出仅有的白米端起来走向外边。来到院子里把盆子放在刚沏好的灶台上,吩咐几个妇女到外面抱来柴草燃火烧水。她转身走向院子外面,她想去有着碾子磨的尹保长家去看看,估计孙全把谷子碾的差不多了,水到现挖渠总是件急人的事,怪只怪平时没有做准备。 此时此刻,郭忠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已悄然离开肖家大院,他们各提一支步枪快走着直奔西岗上的高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