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恢复
说来也怪,还真如周先生所说,头七天,情况越来越严重。 刘建国不仅晚上一直梦见鬼,而且身体也开始不停使唤了。因为当时我们家家户户都住平房,如果有一家有点动静,那邻家可是听得真真切切。每到晚上,不仅是刘建国家里的噩梦,也是周围邻居的噩梦。 据晚上去帮忙的邻居说,他一边睡觉,还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梦话:“救救我,救救我。。。”这么闹腾,吵得邻居睡不安生,不过都是街里街坊的,谁也不多说什么。每天晚上一闹,几个壮小伙子就过去帮忙,这里也有我爸。 每晚他闹的时候,他媳妇就赶忙起身,紧紧地搂住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是师傅在作法,把妖精赶跑了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丝毫作用,他浑身发抖,越抖越厉害,然后就会猛地坐起来手舞足蹈,从床上跳下去,又蹦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怎么着都不对,怎么着都不舒服那样。他媳妇合力几个过去帮忙的小伙子也拉不住,于是他媳妇就坐在床上轻轻地抽涕着,然后哄孩子别害怕。可是这一切还是不算完,他不仅在屋里乱跑,嘴里还喊:“疼啊,疼啊,好疼啊!” 他媳妇问:“哪里疼?“ 他回答:“哪都疼”说着就用脑袋去撞墙,谁拉都拉不住,感觉好无助,女人就只能坐在地上大哭,喊着:“天那,我们到底是得罪谁了呀?!”孩子也哇哇地哭,那场面真让人心酸。 没有办法,眼看刘建国这种状态,班是肯定没法去上了。我爸陪他办完了停薪留职手续,在回家的路上,他跟我爸说,感觉到脑子里有另外一种声音,另外一种冲动,他越是想抗拒,这种声音和冲动就越强烈。我爸听了这个,心想莫非周先生讲的兔子精夺舍的事情或许真的是靠谱的? 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臭千里。谁家发生点什么恶心的事情,你即便不刻意去宣传,都会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向四邻扩散。在我们都住小平房的时代,街里街坊的谁有点什么事情就更瞒不住了,更何况这刘建国每天晚上闹腾的那么大动静! 这种事情,往往会使家庭妇女们集体亢奋,就说发生在刘建国身上的这桩怪事,虽然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但热度丝毫不减。可以说,她们跟踪事态发展趋势的劲头,丝毫不差现代怀春少女追韩剧的气势。而刘建国的媳妇呢,也算得是个豪爽之人,虽说这是家丑,但每天晚上就那么闹腾,再加上这件事早就传得满厂风雨,护也护不住,索性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自己家老头状况怎么样,在上街买菜或晚上闲聊的时候,她也乐得提起。 自从周先生来给看过,并提出刘建国是被兔子精附身以后,他家周边地区竟然出现了一种传言,说是刘建国原本特别喜欢吃rou,但是现在竟然喜欢吃胡萝卜了。当然,经过各路妇女的走访调查后证实,这是纯粹的谣言。 谣言是谣言,真实的情况也正在上演:一切都如周先生所说,头七天,每天晚上都闹腾,甚至还伴有呕吐,剧烈的咳嗽,甚至大小便失禁,可是七天过后,竟然真的逐渐好起来了。 首先是晚上不再闹腾了,而且说话也比以前多了。眼看着一切都在往好里发展,只是偶尔有时候记忆会出现偏差,比如中午明明吃的是豆角焖面,但是晚上他媳妇问他想吃点啥,他却会说:“中午不是吃了一顿饺子吗,晚上简单弄点就成。”这些都是小事,眼看着他老公一天天地好起来,这些事儿她也没有在意。 虽然对这位其貌不扬的周先生有点信不过,但是他所讲的每一句话,刘建国媳妇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尤其是那四十九天的承诺。 不管这个师傅是真有本事还是骗子,起码一句承诺就等于是一个盼头。 他媳妇每天都在盘算日子,时刻关注老公的恢复状况。算着算着,就算到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是她婆婆的生日。 刘建国可是个大孝子,对自己父母的生日记得特别清楚,每一年,只要到了那个月份,他早早地就开始张罗,选蛋糕,订饭店什么的,可是现在眼看时间就到了,他却一个字也不提。 到最后还是他媳妇沉不住气,先问他:“今年妈的大寿准备得怎么样了?” “什么?”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答,“这么快就到日子了?” 他媳妇说:“你是怎么了,往年的这个时候你不是比谁弄得都欢吗?” 他回答:“哦,你看这阵子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给我闹得,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那什么,周日回去的时候找我弟弟meimei先商量一下吧。” 。。。类似这种记忆错乱的事情还有几件。开始,刘建国媳妇心里有一个她不敢去想象的推测,这个推测的恐怖程度使得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她老公的记忆错乱现象是否意味着刘建国已经不是刘建国了呢?
但是,因为自己的老公正在逐渐变好,而且这种记忆错乱现象只是偶尔发生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建国不仅没有再出现记忆错误,反而性格也比过去变得开朗得多。 周先生许诺的四十九天的期限已经到了,刘建国媳妇那颗战战兢兢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从出事,到请人来看,到完全恢复,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虽然只有两个月时间,但在关心刘建国的人眼里,这时间堪比两年,好在大家都挺过来了。 刘建国重新回厂上班,虽然大家表现上不说,但是暗地里还是都在谈论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件怪事。磷化车间的车间主任因为忌讳,找厂长谈了好几次,说是不愿意再使用这种有点邪性的人,总之他重新上班没多久就又被调到了二车间,当包装工人。 在他身上发生的怪事全厂皆知,一开始大家都有意地疏远他,如果按他过去的脾气性格,必然又是一肚子苦水又没办法倾倒,然而奇怪的是,在二车间工作期间,他和所有人的关系处得都不错,他本人也好像换了一个人,周日跟我爸喝酒的时候,不再是纯粹地倒苦水,而是学会了工人们常有的那种开玩笑,打屁,甚至讲荤段子。他的改变不仅让我爸和厂里周围的人感觉吃惊,让他媳妇感觉吃惊的是,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要知道他跟媳妇结婚三年,一直都是媳妇做饭,他甚至连哪个瓶装醋哪个瓶装酱油都搞不清楚!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向好处发展。当然,如果全都好事,那这个故事到此处也要就此打住了,就在所有的这些好事当中,也掺杂了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