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爱憎会

    次日清晨，盘桓了一夜的红蝎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落月镇。

    佐伊最后向自己最好的朋友看了一眼，梅根站在弗林的弟子们之中，神色憔悴面有泪痕，二人相顾无言，都知道此去便是陌路人。

    佐伊转过头，朝身边并肩而行的雷耶投去一缕感激的眼神，雷耶淡然一笑作为回应。

    在如此处置梅根这个问题上，红蝎家族做过集体开放式的讨论，争议基本在立刻处死，还是带回家族向伯爵夫人发难之间展开，佐伊默默听着老臣子们议论不休，自己迟迟不愿表态。

    在她心中梅根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背叛是每个大家族都无法原谅的罪名，但她仍然不忍心由自己来宣判梅根的结局。

    少女的内心还未达到她想象中的那般坚硬，她无法忘记，在之前一路上的那么多个夜晚，自己都是和自愿作为诱饵随时做好送命准备的梅根共枕夜话度过，也无法忘记在休依城的街道中，三个少男少女一起追逐玩耍的岁月。

    自己总是冲在前头一马当先，不断发现着新的好玩去处，那个腿脚不便的男孩总是咬着牙紧跟自己的脚步，而那个平凡的女孩总是扶着男孩埋怨自己走的太快。

    那是她少数可以卸下坚强外壳回归少女本性的日子。

    丹泽尔昨天就以离去，自始至终两人之间的交流都只是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丹泽尔微笑着祝她幸福，她同样笑着恭贺戈登家族的二少爷丢掉拐棍。

    两人脸上都挂着亲切但勉强的笑容。

    丹泽尔在红蝎家族的人群中发现了梅根，以被人五花大绑的形式。

    他微微皱眉，向佐伊问明了经过，随着她的解释，丹泽尔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对梅根是自己姑姑的人一无所知，但却明白梅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心意。

    然后丹泽尔用还略显吃力的步伐走向了梅根，轻轻擦去她脸上因为被丽塔击落在地沾上的泥土痕迹，再将女孩身上的绳结稍微扯松了一些。

    “傻女孩。”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梅根却哭成了泪人。

    佐伊的眼眶也有点湿润，她在风中狠狠的一扭头。

    丹泽尔做了她想做但是不能做的事情。

    她是少主，是幼蝎，是梅根要谋害之人的爱侣，哪个立场都不允许表现出对罪人的心软。

    大胡子德拉甘冷眼看着这一切，作为老臣，佐伊的表现让他满意，而戈登家族的二少爷，或许以后要改口叫二少主，则表现了他一贯以来的仁慈宽厚，他细微的举动却让梅根能够稍微瞑目，这是对将死者最大的慈悲。

    但德拉甘看得出来，此时的丹泽尔不再是只有仁慈宽厚，他丢掉了拐棍，也丢掉了自己的软弱，并且还继承了吉鲁的剑意，当一个男人开始掌握力量的时候，他就理应会去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地位，这样一个仇视伯爵夫人的年轻人在戈登家族崛起的话，无疑符合佐伊的利益。

    这一年即将过去，佐伊即将年满十九岁，丹泽尔比她大两岁，两个年轻人都在这一天正式踏出了步入成熟的重要一步，而和佐伊同岁的梅根则被宣告了未来人生的结束，三个人再也回不到最初。

    佐伊短暂的怀念过曾经的三人行，她忍不住觉得如果雷耶没有出现，让梅根以一个勇士身份死得其所，自己再遇见双腿健全的丹泽尔，这样的结局会不会比较能够避免残酷。

    但她很快将这个念头从头脑中挥去，这个假设对雷耶太过不公平，佐伊曾经因为雷耶无法克服对朋友的心慈手软而生了他很久的气，所以当同样甚至更严重的情况降临在自己身上，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时间再次流转到关于处置梅根的会议上，佐伊注意到雷耶同样一直沉默片语未发，于是开口询问他的意见。

    红蝎武士们的目光也纷纷投注到未来姑爷身上，他们都知道这个会议，实际上就是给雷耶传达咱把你当自己人的态度，所以都卖力的批斗用心险恶的叛徒梅根。

    雷耶倒是没表现出任何拘束的情绪，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改变，对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扭扭捏捏反而会让人看不起，他也知道自己该做出的选择是宣告梅根应该被赐予哪个死法，毕竟一群人为自己演了半天戏也听不容易的。

    但他忍不住去想白天里丹泽尔的所有一举一动。

    一般来说一个男人看待自己的情敌，总是会觉得哪都不顺眼，但雷耶还真的很难去讨厌丹泽尔这个人。

    “斯蒂芬和莲恩两位主教，还有混乱之领的狼王，正在修复落月镇中由于魔族破坏而造成的空间裂痕。”雷耶一字一顿，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言辞。

    佐伊眉头一挑，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认为一名魔法师在这时候是比较珍贵的资源。”雷耶双手交叉托在下巴了，cos了一把碇司令的严肃神态说道。

    “神殿不会接受她的。”佐伊提醒道，星教对德行看的很重，梅根犯下反叛罪名哪怕想出力都不会被接纳。

    “我和狼王弗林有点交情，在角斗场里，丽塔知道的，只是生意上的来往。”雷耶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听到和狼王有交情，在场诸人都皱起了眉头，但雷耶搬出丽塔又堵住了他们的一部分疑虑。

    “梅根他罪有应得，你不用如此委屈自己。”佐伊看着雷耶说道。

    “我的决定绝不是出于假仁假义。”雷耶摇了摇头道，“我亲眼看见了魔将有多可怕，仅仅是第十魔将都需要好几位星界顶尖的强者也能联手除掉，修复空间裂痕是当务之急的大事，没有什么比它更重要，连两位主教都不惜和狼王联手，在共同的外敌面前所有的仇怨都应该丢到一边。”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会关照狼王，待命立功之后就让她在落月镇当一辈子罪民，要对付伯爵夫人的话，老实说这样一个小角色的证词也起不到什么用处，我等武人的本分是增长力量让伯爵大人明白家族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马。”

    雷耶这番话说的很得红蝎武士的心意，玩弄手段本就不是他们擅长之事，分裂家族也不是这群人希望看到的结果，倒是这句家族重要的是人而不是马，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对极了，就这么办，让叛徒留在这赎罪。”

    “修复空间裂缝必须得靠魔法，不然我这个缝衣圣手也想去出分力。”

    “人比马重要，这句话说的太好了，戈登家族那个马痴，学了剑术之后不也从马背上下来了么。”

    “就依你之言。”作为决策者，佐伊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不禁由心底感激雷耶的大度，并认同了他的处事哲学。

    这也是雷耶想要的结果，他没有圣母病，对想杀自己的人不会手软，但他承受不了一丝让佐伊因为两人的关系受伤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