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断臂怪人
江拾流出了村落，乘着夜色一路独行，也不管身在何处，直到感觉困了，便就地躺下睡觉，醒了就起来练剑，然后继续往前走，他想一直走下去，直走到这北地荒原的尽头，去看一看尽头是怎生的模样。 这念头在心底埋下种子，发了芽，扎了根，顽强地驱使他孤独前行，绝不回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非要去到那里不可，或许是想要远离一切人或事，也或许只是一个迷糊的念想。 江拾流越走越远，每经过一个有烟火的地方，他都要驻足观望一会儿，渐渐的，有些部落的人，说出的语言，就如同巫师念着的咒语，让他完全听不懂。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那只是路过的新奇风景，只能偶尔观望，不能长久停留，他最终想要去的那个地方，还远未到达。 他想，那里定隔绝了所有，只剩下孤独和寂寞，他要的或许只有这些，唯有更深的寂寞，更漫长的孤独，才能驱散他现在心内的孤寂。 他初来北地荒原时是初秋，而现在已是深秋，冷风呼啸着，不断在草地上回旋，如刀般割在他脸上。 江拾流恍若不觉，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狼皮，抬头看去，嘴角不禁扯出一丝苦笑，草地的尽头处，是一座座冰冷的山峰，高耸入云，山头积着皑皑白雪，在往下则是冷硬光秃的青石。 他知道，他绝没有那种可能，可以徒步穿过这片冰雪山脉，这样的天堑飞鸟难渡，到了这里，对他来说就已是终点。 到了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尽头，就如同武学之道般，永远没有穷尽，想走到尽头的人，都会变的可笑。 “既然来了，就再过去瞧瞧。” 江拾流走近，这才发现，这片山脉的左边，是一片宁静的大海，海水清澈蔚蓝，就如同明镜，把夏日万里无云的长空，永久地倒映在了这里。 “胡子又变得这么长了，脸上也满是泥垢，该洗洗了。” 江拾流看着海面中的自己，掬起一把冰冷的海水，在脸上胡乱地抹了抹，冰凉的感觉，让他的内心一片平静。 “你是谁？” 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 江拾流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往身后看去，是一个双臂俱断的怪人，两袖空荡荡的，随风起伏不定，光着脚，头发和胡子连在一起，又长又密，垂至小腹，都是灰白之色，已不分彼此。 那怪人皱眉道：“我问你是谁？” 江拾流道：“晚辈江拾流。” 那怪人走到岸边，忽然凌空踏浪出去，每一脚踏下，海浪便往下凹出一个大坑，水花飞溅，向四周涌开一层层波浪。 倏地一尾大鱼从水面跃出，那怪人把大鱼踢起，用嘴咬住，又凌空踏浪回来，身后荡开一道长长的水波，片刻复又重新合起，平静如初。 江拾流看得呆住，“这样的腿法，放到中原去，也算是独步江湖了吧。” 那怪人用脚夹住鱼，提到嘴边，张嘴便吃。 江拾流忍不住道：“慢着。” 那怪人道：“慢什么，想吃鱼，自己抓去。” 江拾流道：“不是，我是说，如果前辈想吃鱼，我可以帮你把鱼烤熟。” 那坏人冷笑道：“你是不是笑我没有双臂，不能自己烤鱼？”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帮前辈一下，绝无他意。”江拾流道，心想：“此人必定长久住在这里，没有双臂，惯吃了生鱼，我又何必去理会他，且由他去便是。” 那怪人道：“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这世上没一个好人，全都该死！” 江拾流只当那怪人一个人在这里呆久了，脾气有些古怪，不去理他，自顾自地拿海水来洗脸。 “哼，被我说中了吧。”那怪人吃鱼吃得很快，连同鱼刺全部吞入腹中，没过多久，就把一条大鱼吃完，将鱼骨头扔到海里，看了江拾流一眼，“小子，你为什么到了这里？” 江拾流茫然地摇头，感喟道：“不知道，想来便来了，可能是想为自己活一回，以前都是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我不想做的，或是我不得不做的。” “你当这是你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我的后花园，可也未必就是前辈的后花园，这天地之间，从来就不独属于一个人。” 那怪人道：“道理说得不错，可惜我从来不听道理，也不信道理，因为我就是道理，你现在可以滚了，我不想在这里看到别的活人，别逼我杀人，我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杀过人了。” 江拾流仍拿海水来洗脸，暗道：“这人也太过蛮横无理，我且先待在这里，看他能奈我何，纵打不过他，好歹我四肢俱全，逃走应该没问题。” 那怪人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气恼，是不是想拔出你背后的两把剑？” 江拾流平静道：“没错。” 那怪人道：“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很好，把你的剑拔出来，让我看看是什么剑法，你若杀不了我，就得死！” “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指教一下！”江拾流缓缓站起，右手拔出无光重剑，化成一道黑影，斩向那怪人。 经过这些时日不断反复地练剑，他的剑法一日千里，已经和以前差不多快。 “不错，还能再快点吗？”那怪人微微斜身，即避了过去，似乎毫不费力。 江拾流收回无光重剑，右脚一蹬，使出一招“一剑飞仙”，合身向前疾刺而出。 那怪人双目一凝，又是斜身避过。 江拾流抖擞精神，无光重剑化成一道道黑光，罩向那怪人的全身上下，几乎密不透风，一剑接着一剑，如行云流水，毫无停滞之处。 那怪人却如闲庭信步，每每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 江拾流使到最后，使了一招“一线电光”，哪知反手刚削出，那怪人左脚踢起，后发先至，踢在他的右手腕上，立时把他的这一招给逼了回去，虎口一片麻木，手中的无光重剑差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