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面壁
先前江拾流逆运阴阳，误打误撞练出道生真气，得以使痛苦大为减弱，后来一直奉此为真理，哪知体内的阴阳之力早已全部化为道生真气，再怎么逆运也不管用，直到了今晚方如梦初醒。 再者易行云和落霞剑派掌门所下的封印，并不能把江拾流体内的内力全部封锁，仍会偶尔有一丝往外逃窜，江拾流现在便如行走荒漠的焦渴旅人，面对这一丝一毫的水分，都在竭尽全力地汲取。 沉浸在道生诀的浩瀚世界里，江拾流混不知时光的流逝，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眼睑，他才霍然而醒。 虽然一夜没睡，江拾流兀自感到神清气爽，胸口的憋闷也似乎减少了一些。 此时红日如盘，正从云海之下冉冉升起，释放出万道金光，江拾流逸兴遄飞，忍不住站了起来，兴奋地朝前喊道：“我真是个大傻瓜！” “我真是个大傻瓜……” “我真是个大……” “我真……” 余音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徒听一人在后面冷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江拾流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说话的那人正是何伟，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俱是皮笑rou不笑，那神情正像看着一个大傻瓜。 江拾流面皮一红，尴尬道：“何伟师兄，众位师兄，早啊。” 何伟沉着脸道：“快跟我们走。” 江拾流一愣，道：“去哪？” 何伟道：“刑律堂！” 江拾流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刑律堂内昏暗无光，气氛森然，江拾流一踏进来，心便“扑通”“扑通”地狂跳，几欲昏厥过去。 坐于首座上的，正是刑律堂的堂主，孙诚的师父李长老，此时李长老眯着眼睛看向江拾流，淡淡道：“你就是江拾流？” “你昨晚不是见过了吗？”江拾流暗道，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只惶恐地跪在地上，答道：“弟子便是。” 李长老道：“关于你故意伤害同门的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拾流张大了嘴巴，明明是切磋，怎地就变成了伤害同门？ 江拾流想到这，急欲辩说，奈何太过紧张，一开口就结结巴巴，“不是……我……不是……” 李长老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何伟你进来，说说你看到的事。” 江拾流希冀地看向何伟，却见何伟绷着脸从堂外走入，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顿时凉了半截。 果见何伟道：“弟子与孙诚师兄昨日下山办事，在半山遇到了江拾流，孙诚师兄好意上前关照问候，谁知江拾流不怀好心，趁孙诚师兄不注意，把孙诚师兄绊倒，可怜孙诚师兄一下子摔落山道……” 堂外围观的弟子发出一阵哗然，纷纷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孙诚会受这么重的伤。”“这江拾流也忒不识好歹！”“一个废物而已，竟敢如此，真是岂有此理！” 江拾流涨红了脸，突然大声道：“你说谎！” 何伟目不斜视，理直气壮地道：“弟子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师父明鉴！” 李长老道：“江拾流，你还有何话说？” 江拾流急道：“不是何伟师兄说的那样，原先我是和孙诚师兄切磋来着，后来孙诚师兄输了……” 话未说完，堂外又引来一片嘲笑声，没有人相信江拾流说的话，一个连基础剑谱都没有学全的人，怎能打得赢孙诚这样的一个出色弟子？ 李长老横眉怒目，喝道：“事实俱在，休要再胡搅蛮缠，念你初犯，罚你……” “慢着，弟子有话要说！”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刑律堂内响起。 江拾流心下一颤，却不敢回头去看。 为了心爱弟子的声誉，李长老本想打算快刀斩乱麻，被人打搅，好生不悦，但见来人是掌门的女儿吕嫣，只好压下怒火，道：“你又有何话说？” 吕嫣道：“弟子只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理由，江师弟为什么要故意害孙诚师兄呢？” “这……”李长老沉吟着，堂内堂外尽皆一片默然。 江拾流心内一片欣喜和感激，满堂之人皆陌生得可怕，只有她一个人肯为自己说话，心情激荡之下，偷眼瞧去，正见吕嫣笑着向自己望来，顿时觉得满堂生辉，所有的烦恼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李长老向何伟暗使了一个眼色，道：“何伟，你怎么说？” 何伟意会，挺身而出，道：“我知道！” 吕嫣道：“你说。” 何伟看着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吕嫣恼道：“看着我干嘛，有话就说！” 何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江拾流一眼，嗫嚅着道：“江拾流……对你……，嫉妒……孙诚师兄……他……”话说得吞吞吐吐，但所有人都已明白。 面对着无数道异样的目光，吕嫣玉面飞红，一颗十几岁的少女心再也禁不住，啐了一口，落荒而逃般跑了出去。 江拾流已无心辩解，他确实曾经嫉妒过孙诚，实际上他嫉妒过所有的人，也真的打伤了孙诚，那还有什么话说呢？ 只是心里对吕嫣充满了歉疚，这少女本不该到这来的，本不该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置身于尴尬的境地中。 所有的事皆尘埃落定，李长老高高在上，用极具威严的声调，对江拾流下了惩罚，“念是初犯，罚你在明心崖面壁一个月，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来时夏日炎炎，几个月过去，已近深秋，明心崖上冷风呼啸，冻人肌骨。 崖上的一个山洞内，江拾流将道生诀运行完一个大周天，缓缓收功，只饿得肚子咕咕叫，往洞外望去，天色已渐渐昏暗，不由得暗自嘀咕：“乐虎这家伙怎么还没来，快饿死了！” 这是他面壁的第七天，七天来，乐虎每天都会准时地将一日三餐送到，唯独今天来迟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风又大，路又黑，可别摔在路上才好。” 江拾流今天眼皮一直跳，有点心绪不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老板娘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我两边都跳，这是怎么个说法？” 江拾流摸摸眼皮，有些坐立不安，走出洞外，打算往山下望望，看有没有乐虎的身影。 刚走到崖边，江拾流便惊喜地看到转角处，乐虎正提着一个饭盒走上崖来，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后面还跟着个人，身披灰毛大氅，将脸和全身都覆盖起来，看不真切。 “面壁期间，除了送饭的一人能上明心崖，其余人皆被禁止踏足，乐虎怎能带着人来？” “是了，听说山中有一种吊死鬼，经常无声地跟在人后边害人性命，这个一定是个吊死鬼！” 江拾流毛骨悚然，随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以做防备。 乐虎来到近前，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不过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不待乐虎把话说完，江拾流已一跃而起，一棍打向后面那人，口中骂道：“我去你姥姥的吊死鬼！” 后面那人伸手一抄，将木棍握住，哈哈笑道：“几个月不见，你脾气倒是见长！” 听得这个似有些熟悉的声音，江拾流惊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