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饥|渴来这边
寻常元替道人的奉琴童子,只要容貌娟秀,身子洁净之人即可,并没什么特殊要求。但如今乌元吩咐的,乃是一个与陈绍庭有因果之人,这明显就是镇压杀性之用了——用这样的童子,结丹之时凶险无比,而一旦丹成,战力也远超同伎。 莫恢心中一凛,忙低头躬身道:“弟子知道了……” 乌元亦舒了一口气,脸上罕有地显出几分疲乏,淡淡的道:“你知道便好,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泄露分毫……不然你小师弟的结丹之日,怕又要耽搁十几年。” 仙门中看似平淡,但并不是没有竞争——这样的金丹,是人都会有怕惧。没有人愿意别人比自己更强,暗算你陈绍庭很难,但让一个小孩子出点意外却极简单。一旦成功,便要重新去找这人的转世之身,待培养长大,岂不又要十几二十年? …… 广惠国,锦都省,锦绣郡,临仙宫。 始洲之盛,广惠为最,广惠之盛,莫过于锦绣。而锦绣郡中,最大的销金窟,就叫做临仙宫。 临仙宫最有名的景致,叫做堵泉——入门就是一处方圆十五六亩的水池,左右各有一个泉眼,泉水汹涌,水柱冲起,足有六七尺高。中间是一条大理石铺筑的大道,道宽三丈,可供四辆马车同时并行。 堵泉最有名的典故,就叫做冰台斗钱——八十七年前,有刘梁二富豪斗富,以大车运送铜钱,在这条大道,也就是冰台上斗富,将整车整车的铜钱倒入两边的泉池中,看谁先堵住泉眼。其中刘家最后获胜时,共倒入铜钱八百余车,据说差不多有二十万贯——也就是一百二十五万斤铜钱!从此,这一处鸳鸯泉,就变成了堵泉。 临仙宫有无数的花样女子。 当一连串流水介的娇艳美女从厅中走过时,座中两个俊秀少年,一人微笑不语,一人却淡淡说了一句:“在下只求与柳燕碧柳大家一叙!” 这两人,正是陈绍庭和李见晨。 旁边的**也是三十二三,芳菲年纪,见着李见晨唇红齿白,勾魂夺魄的一笑,忍不住夹了夹大腿,一抬头,又见了陈绍庭肤若莹玉的面庞,一句本该拒绝的话就几乎说不出来,犹豫了许久,才期期艾艾道:“这位公子,见柳大家一面,需得十金起底……”这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这么说似乎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又改口道:“况且今日柳大家约了林学士和几个大儒诗酒唱和,怕是不会见外人的……” 两句话说完,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心头一痛,竟是再不敢和这少年对视。 “原来是尼山先生在此……”陈绍庭呵呵而笑:“尼山先生儒学精湛,必不是小气之人,mama何不前去禀报一声,成与不成,我们二位都是感激的。”说罢将两块金条塞到了**袖中,顺便还在她滑腻的手臂上摸了一把。 能让人称一声林学士而不名的,自然是广惠国三大国士之一的林维义。此人并未仕官,而是隐居于锦绣郡南尼山大沃岭,所居的朝堂,便叫做尼山草堂。这人名声之盛,便是陈绍庭这个不读书的也是知道的,故而以尼山先生称之。 人都说漂亮女人的要求难以拒绝,其实漂亮男人的要求更难以拒绝,更不要说是两个漂亮男人了。 那鸨儿被陈绍庭摸了一把,几乎整个人都酥了半边,禁不住脚下一软,半倚半靠,偎在了陈绍庭怀中。只觉身边这男子,骨rou强健而柔软,鼻息清淡空灵,宛如在薄雾的清晨到了叮咚的泉边一般,隐隐间竟然有一种玷污了什么圣洁的东西一般的罪恶感。 “公子既然有言,奴家自当遵命……” 鸨儿说了这一句,倒也能站直了身子,只是却还舍不得那种肌肤接触的快乐,伸手捏住了陈绍庭的两根手指,低声道:“二位公子,请随我来。”走了几步,才想起还有事情未曾交代,急忙回身,让厅中的一群莺莺燕燕散去。 一路罗帷绣拢、雕梁画栋,转折过了三处院落,复上了一条穿山游廊,婉转前行良久,到了一处清幽小院面前,**儿才恋恋不舍,入内禀报,只说有燕国陈绍庭、李见晨两位公子求见。 陈绍庭一战灭七大金丹,寻常人虽然不知,但林维义自然是知道的,闻言即惊且喜,忙带了两个朋友迎出,哈哈大笑道:“来者莫非燕国小陈嘛?因仇而灭国,百战而屠仙,陈君风致,老夫景仰已久了,只是缘未一识尊颜啊!” 曲江国原先行走于外的八大金丹中,还有一位血刀陈躬信,故而待得陈绍庭名传天下,就得了个燕国小陈、无双无对的名头。 “尼山先生三十六卷《心问》,流传天下,小子亦是景仪已久矣……” 《心问》,乃是林维义记录自己学儒过程中的疑难,从问题的产生,到学问精深之后的訇然洞开,都有详细的记录。不但体现了林维义自身的学术体系,更重要的是展示了一条求学的道路,乃是林维义平生最为得意之作。 花花轿子人抬人的事,陈绍庭自然早做得熟络了,立马躬身行礼,先捧了一句。这才缓缓抬头,看着这位名满天下的广惠国大国士。然后,陈绍庭就发现了一个熟人,一个原本就准备去拜访的熟人。 “艾兄!” “自大元郡一别数载,小弟还正欲去栖凤国探访于你呢。哈哈,想不到竟会在这儿碰上艾兄!” 林维义身后,一人白面无须,容貌清秀,正是当年陈绍庭曾在大元郡结伴同行,后来在燕子洞后山遭云成龙追杀,因而分散的艾山。艾山也料不到会在这儿碰上陈绍庭,明显也是吃惊不已。 当年陈绍庭在艾山面前自报的身份是林亢龙,此时却变成了陈绍庭。艾山乃是誉满天下的栖凤国名士,自然不会是傻子,惊喜道:“陈兄弟!原来是你!当年一别,匆匆数载,可想煞为兄了!” 说话之间,却是对当时的情况未表露半点,但一句“想煞为兄”,又实实在在表现出和陈绍庭分散后的担忧之意。 当年因为宽山庙神的告密,陈绍庭杀林亢龙之事已被香洲林氏知晓,事情也已经说开,陈绍庭身份自不必保密。但见艾山如此为自己着想,陈绍庭心中亦不免一暖,上前拉了艾山双手道:“艾兄一别数年,风采依旧,小弟可算是放心了……当年艾兄高徒为我力战云成龙,身受重伤,不知此后,公羊兄的身体可受影响?”
这话,一是说分手之后两不相知,如今见艾山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但当时艾山的弟子公羊盛毅,曾和云成龙对了一掌,身受重伤。陈绍庭纵然知道对方没事,但出于礼貌,自然不得不问候一声。而且两句话之间,亦表明了不必隐瞒身份之意。 读书人,总是矜持的多。见面能说一句“想煞为兄”,又能执手叙旧的,这交情必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了。林维义以手抚须,呵呵问道:“艾兄,莫非与燕国小陈有旧嘛?” 艾山这才觉得有些失礼,忙告罪道:“林兄见谅,小弟与陈兄弟当年有生死间的交情,如今骤然相见,却是欢喜得有些痴了,得罪得罪!” 又拉着陈绍庭朝林维义一指:“呵呵,陈兄弟,林学士你如今是知道了……”又将他拉到了旁边面容枯瘦,颇有出尘之致的中年人面前,笑道:“这位解哲之解杏花先生,亦是以诗词闻名,你也来认识认识。” 陈绍庭一惊,这人他也知道,姓解名思,字哲之,虽没考什么名士的身份,但却因“沾衣欲湿杏花雨”一句,被人称之为解杏花,亦是天下闻名的诗家。 说起来,陈绍庭一个武人,和他们这些文士其实没什么共同语言。林维义明显要圆滑一些,又朝陈绍庭恭维了一句,解思却一向孤高,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道:“燕国小陈之名,某亦是久仰了……” 艾山哈哈大笑,伸出一个手指朝解思点了几点道:“解杏花,可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天河滚滚来’否,此即陈兄弟于驻跸山所题,解兄还不上前重新见过?” 这两句,正是陈绍庭当年照抄照搬,在驻跸山观景台所题,艾山亦是因此与陈绍庭当时林亢龙的身份相识。解思大惊道:“这《登高》诗,不是句阳林氏所书嘛?” 艾山大笑道:“亏你这解哲之,还自诩如闲云白鹤,孤高淡泊……哈哈,句阳林氏,不过是托名而已——我这陈兄弟,才是这世间真正的自由之人,又岂会在意这些许微名?” 解思恍然大悟,向陈绍庭郑重一躬,大声道:“好个燕国小陈,无双无对!今日难得相见,定要好好盘桓一番!” 这时,忽然有一个清逸中带着些磁性,甜腻中带着些柔弱的声音传来:“这般人物,我可忍不住要出来见见了,三位高贤可不能如此吝啬,还请与小女子引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