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李见晨终得正果（下）
李见晨在端靖宗外门呆了这段日子，眼界高了不少。知道《戊己磐元经》侧重防御，要是身躯庞大，元力雄浑的妖怪学了，那是得天独厚。他李见晨一只猫狸精学了，却颇有些不伦不类。而陈绍庭鬼羊门的道法，元力不求雄浑，而求锋锐，讲究的是一击必杀，一杀即走，恰好和自己的特性相合。 一个只能泯然于众，一个却能出类拔萃，这其实根本不用选。李见晨立时拜倒，颤栗着道：“小奴能入老爷门下，幸莫大焉！” “如此甚好！” 陈绍庭点头道：“现在也只能如此，待我入得金丹，必能另立一峰，到时再正式收你入门。” 接下来，李见晨每天消磨那诸多杂符的禁制，陈绍庭也放缓了修炼的进度——他本拟一个人去山谷修炼，但李见晨终于有了前程，愈发地忠勤，愣是要跟着护佑。陈绍庭没法，索性这几天也不去了，就在院子外面练习，主慈奴忠，顺便培养培养忠诚度。 李见晨是妖，就算他是猫狸成精，一身元力也远比人类浑厚。消磨禁制时，削弱的又只是人身，于本体并没多大影响——无非是化成人身时，有些衰弱而已。故而不出三日，就已将所有杂符消磨得一干二净，反倒是观想真符用了五天。 这道理其实也简单，陈绍庭纵然神魂强横，但也没强到随随便便就能在符纸上描绘真符的程度——他一天只能描绘一道，然后就要打坐一夜恢复精神。所以四道，就是四天，李见晨观想，自然便是五天了。 李见晨观想了四道真符及一道辛羊刺，也不着急，每天继续陪着陈绍庭去山谷里发疯，晚上便独自祭炼真符。不过一月功夫，就将真符推上了金丹标准的门槛——真符十重！ 这段时间，陈绍庭夜间得了闲暇，神魂又是凝实了许多，也试着将真符祭炼了一番，将之推到了七重二十八层小禁制。已是差不多到达了金丹之前真符祭炼的极限，而且感觉犹有余裕，似乎能推到第八重去。但真符每多一重，对七魄就有不同程度的增强，陈绍庭如今元力未曾完全纯粹，却是不敢随意往下祭炼，只得先停了下来。 李见晨如今有了陈绍庭这个“师长”在旁，相对应的那道辛羊刺，就没那么麻烦。那一处寒冰狱，已经过陈绍庭祭炼，只要帮着李见晨开启一下就是了。 这下得了宗门真符，李见晨的一身元力也可以洗练了。于是主仆二人愈发忙碌，每天都是院子——山谷，山谷——院子，什么杂务都顾不上。所幸文嘉仪等六女都搬了回来，洗衣吃饭什么的，都没什么问题。 时光匆匆，转眼又近年关。陈绍庭想着尊师重道，倒是往乌元的洞府跑了一趟，结果却教清月拦了回来：“二师兄，仙门没过年过节的规矩的，您就自个儿修炼着，等老爷传唤就是了……” 但到了正月初二，门外却来了个高大的金丹道人：“师弟，在下莫恢，正月十五，师弟便要正式入门，到时许多宗门都要来贺的，师父让我来和你交代一下，做些准备。” 人，陈绍庭是不认识，但莫恢这个名字，陈绍庭却是知道的——自家大师兄，又怎么能不知道。当时还曾想“莫恢”这名字怎么取的，和“抹灰”差不多啊，故而印象实在是深刻得很。 “原来是大师兄，小弟这一年都在洗练元力，不曾前去相见，却是失礼得很。” “哈哈，你说这些客气话干嘛？”莫恢自不会为意：“你修炼急于求成，出了岔子，被师父禁足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师弟你新近入门，要访也是我来访你，哪有什么失礼？” 将莫恢迎入中堂，两边坐定，李见晨则立着在一旁上茶。莫恢上上下下看了这妖怪几眼，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见晨战战兢兢，急忙答道：“小的李见晨，见过大老爷。” 莫恢嘿嘿怪笑：“嗯嗯，你可还认得我嘛？” 这话一出，李见晨额上的汗就出来了：“大老爷神威，小的是认得的。” 原来李见晨这厮，一向喜欢附庸风雅，五十余年前，这妖怪跑到大元郡去和一众文人诗书唱和，被莫恢撞见。幸亏当时一个姓杨的书生不知就里，又和李见晨莫逆相交，因此奋不顾身抱住了莫恢，才让李见晨逃了一条性命。 “嗯嗯，记得就好……”莫恢点头道：“不是不能打杀你，而是你身上没什么怨气孽债，又得那书生舍命相救，我才放过了你这妖怪！”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故而这五十年来，小的一直规矩做人……哦，不，做妖，没寻过一次血食。” “嗯嗯……”莫恢这嗯嗯的习惯，大概也是从乌元而来，说得极是顺溜：“你如今入了我师弟门下，不知那救你的书生那份因果，你还了没有啊？若是将我师弟牵累了进去，可又要累我再杀你一次了……” 他这话说得平和，但丝丝杀意透体而出，不知不觉就弥漫了整个中堂。 “小的断不敢连累老爷……”李见晨万想不到被人救了一次也会成为发飙的因头，大叫道：“小的虽从此之后不敢现身大庭广众之前，但杨家的恩德可不敢忘——他家的茶园，小的一直都有照顾，年年都是丰收，便是滋味，也比别家的好上不少的。” 原来，当年救李见晨的，正是大元郡杨昊军的爷爷。若不是得李见晨暗中相助，杨家那点粗劣的秋茶，哪里会远近闻名，连董壮己、云成龙这等散修都念念不忘？李见晨也正是经常在杨家茶园、茶场中盘旋，这才会和那牛二嫂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这些事情，李见晨自不会向陈绍庭说起，对刚才莫、李两人的对答，完全是一头雾水。此时听得“杨家”、“茶园”这些字眼，才有了底数，忙在一旁帮腔道：“哦，李兄所说，可与杨昊军杨兄家有关？” “禀老爷……”李见晨忙道：“救我的那个书生，名叫杨亨，正是杨昊军的爷爷，老爷也是知道的……” 陈绍庭立马点头道：“杨家茶场之盛，确实是从杨亨开始，而且杨昊军也与我甚为熟悉，如今已在燕国做了大官，应该能富贵一世了……” 其实杨昊军能立下军功，是与陈绍庭有关，李见晨还没那么大的能量。但如今主仆一家，陈绍庭自然也不会说明。 “嗯嗯……”莫恢听了，果然十分满意：“你这妖怪倒也有始有终，你以后跟着我小师弟，可也别忘了情义二字才好。” 李见晨对陈绍庭，确实也满心感激，立时又赌咒发誓，表现了一番。 人和人是不同的，玉完宗晴明道人虽然对李见晨垂涎不已，莫恢却有个好师父，不会看到金丹妖怪就起觊觎之心。见李见晨回答得满意了，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提醒了陈绍庭几句。 陈绍庭这才知道，妖怪也不是能乱收的。收了妖，便要承担对方的大半因果，而若是收了人，却没这么严重——这道理也简单，你家的狗咬人，自然是主人负责。但你家四十多岁的儿子即便杀了人，也和你基本没关系，最多也是个教子不严而已。 师兄弟说了一番话，双方亲近不少。陈绍庭也随意起来，不介意露出自己茫然无知的初哥相，问道：“方才师兄说要准备一番，小弟却是全然不懂，也不知要准备些什么，还请师兄指教。” 莫恢挠了挠脑袋——陈绍庭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位师兄，许多小动作，乃至于语调，都是学得乌元这个师父。 “正式入门，这是大事。” “一个，宗门中和师父同等的十二道徒中，只要有暇的都会来，师门长辈也会有一二人参加，所以你要顾及师父的颜面……” 又挠了挠脑袋：“但这还是其次的，无非衣着整齐，举止有度，别让旁的弟子给比下去就是。” “嗯嗯，关键是还有许多外宗的人来，这些人，如有这两年新收的弟子，也会带来。打架，一般是不会的，但你要有一二样特长，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弱了太多——这关系的是咱们端靖宗的面皮，可不能疏忽了。” 说白了，人家入门一二年了，你才正式拜师，所以不会来比宗门道法的高低，而是比的杂门符箓——毕竟十二道徒传人，总要有拿的出手的地方吧。 这一听，陈绍庭就有些懵了。 他杂门符箓，入门的时间也不短，十四五岁就已经接触了天医符，说起来可能比那些入门一二年的还要长久。但他一开始就有鬼羊门真符在手，哪里会废功夫去研究这些杂符？就算是天医符，虽不至于落于人下，但也不可能出类拔萃啊？ 他这一想，就把脑筋动到李见晨头上去了，这家伙一手烧丹炼药的功夫，绝对是专家级别，便半开玩笑道：“小弟……这特长，怕是堪虞，师兄你看，我这位李兄如何？” “哈哈，这倒也是，你有这么个金丹妖仆，别说是寻常弟子，就是金丹道人，大部分也是没有的……”莫恢一听，却是会错了意，以为陈绍庭要和人比收奴仆的本事，竟然是拊掌而笑，大为赞同：“不错，你就带着这家伙去！谁也比不了你，咱端靖宗这张脸面，是挣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