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国灭呕血地
但文广涛是武人。 武人就有武人的解决方法。 “夏侯郡守早有定见，何必忒多废话！” 环顾左右，嗔眉怒目，大喝道：“文广涛在此！何人上来，为我卸甲？” “卸甲？” “为什么要卸甲？” 两旁甲士都是满脸疑惑，许多人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夏侯崮虽然猜到文广涛要假惺惺跳油锅，也摸不清要先卸甲的目的。但他老jian巨猾，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站在那里冷笑不已。 这时，旁边忽然走出一人，正是大元郡城门长杨昊军，扶剑怒目道：“文广涛，你死便死矣，还卸甲做什么？” 说罢哈哈一笑：“怎么？你投了万华国，所得赏金，竟连一件铠甲都买不起吗？跳油锅还要这等珍惜？” 他这话说得有趣，街边将士顿时一片笑声，嘲讽之声不绝。夏侯崮见杨昊军两句话就振奋了不少士气，却是对这个城门长高看了一眼：“唉，这是人才啊，可惜城破之后，便要玉石俱亡了……” 文广涛哈哈大笑，戟指向周围嘲笑的兵士道：“我若不卸甲，入鼎之后，这一堆柴、一锅油，难道就烹得烂我这身铁甲了嘛？” “尔等可笑之极，犹不自知，连我这一身铠甲都烹不烂，还想烹了外面的五千大军？再后面，还有一万、二万、五万！你们无援无粮，可烹得光嘛？” “我来此，无非两边都是乡里乡亲，不忍自相残杀而已……”向夏侯崮一指，大骂道：“难道我们上万梁化军民，都要为这个喻世若派来的郡守赔命吗？” “夏侯崮，亏你饱读圣贤之书，连民为重，君为轻的道理都不懂？莫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便要大元满城为你殉葬？” 这一句话说出，两边拼命的战士都是乡里，反而是夏侯崮这个郡守成了外人。他文广涛是为了乡里性命，舍生取义的壮士，夏侯崮成了草菅人命，以满城百姓为自己邀功的小人。 但文广涛还不罢休，大步向油鼎走去：“哈哈，烹则烹矣，我有何惧哉？” 到了油锅之下，一脚将燃烧的柴禾踢飞，一时火星四溅，让两旁的甲士躲避不迭。 “热油早已鼎沸，烹死我一个文广涛早已足够，这些柴禾刚好省下，也能让你们多杀几个乡亲！”说罢拿过旁边的梯子，扎手扎脚地往上便爬。 他方才一番话，两边的甲士就俱已动容，杨昊军见状，立刻大喊道：“文将军且住！” 见文广涛停了下来，才转身对夏侯崮躬身行礼道：“大人，我们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莫非大人真的抱了让满城百姓殉城，以全自己忠节的想法嘛？” “大人，我等皆愿随大人殉死，但还请保全这满城百姓的性命！” 两旁的甲士十个倒有六七个跪了下来，也是大声恳求：“请大人忍辱出降，保全百姓性命！” “大人，我等皆不愿死，还请大人慈悲……” 街边看热闹的人群，此时也纷纷跪下，出言求恳。 夏侯崮脸皮一抽，却是看出了杨昊军和某些人一搭一档的奥妙，但事已至此，又如之奈何，只能叹息道：“百姓，皆我子矣，尔等，亦我之臂膀也，又何忍毁伤弃之……” 说罢，却把杨昊军扔在一边，让幕僚去取了官印地册，又亲自上前，扶下了文广涛，大声赞叹道：“文将军为救这满城百姓，卸甲就烹，真仁义将军也，下官佩服，愿随将军出降……”顿时把两旁的甲士和百姓感动得热泪盈眶。 孤城不守，真拿满城百姓殉葬不成？ 夏侯崮要烹了文广涛，无非是为了提升士气，多抵御几日，显一显自己的战守之能，顺便抬高身份罢了。 可惜强中还有强中手，无耻更有无耻人，也难怪他弃了杨昊军不顾，要让自己的幕僚去办投降这件事儿。 但杨昊军本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他又早得了文子和关照，搭上了陈绍庭这条关系，故而心中笃定，站在那里泰然自若，神色不变。夏侯崮回头看到，便又高看一分，忽然笑道：“若非昊军提醒，本官险些犯下大错，今日出降，昊军当有大功。但现在诸事纷杂，昊军那，我先委你一个都统之职，先帮着我办事吧……” 说话间，就先给杨昊军升了一大级，拉拢了一番。结果出城之后，文广涛又给他记了大功，再升两级，结果杨昊军也成了郎将，不明不白就赚了一个大便宜。 此事之后，文广涛“仁义将军”的名声就传遍了天下，人人以为美谈。但不久他就晋升先天，结果这美名又转到了文家头上。文家救九峰、大元百姓于水火之中，又有无数人为之吹捧，竟然不知不觉就成了曲江国的救世主，家族也随之蓬勃发展起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梁化省剩下的半个五田郡，因为隔了大泽，也归属与仁化省，从此曲江梁化一省，沦陷殆尽。 …… 大元郡沦陷，文家就完成了和林家的约定，也不用快马飞报，林家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对于陈绍庭决堤之事，因为做的隐秘，便是受灾的百姓，也只当是天灾而已。只有仙门和神灵，才有所了解。极风宗的那位文家老祖得知，便知道这小贼今后必然会是仙门翘楚，更不会去为了一个世俗嫡系和他作对。不但将事情瞒下，还起了拉拢之心，特意派人出去，准备将陈绍庭收归极风宗门下。 以洪水淹杀十万，便是林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敢想象，因此也当是天不佑人，没有半点怀疑。桓阳国此时军马都已备齐，考虑到万华国此时军队、粮草都有损耗，便趁万华、平晷两国十五万大军犹未撤回，于五月初五悍然出兵，攻入了万华国领地。 但就在此时，原曲江国苍岩公、壮北省都督邱昌。于五月十二日，忽然登高一呼，宣布壮北省独立。自封为奉天大将军。仁化省总督师文鸣曾是邱昌麾下大将，闻讯随之响应，曲江国风云又起。 曲江国皇帝喻世若闻讯，呕血愈斗，顿时昏绝于地。 他在平岗郡所居，不过一处避暑行宫。喻世若一向自认勤勉，宫中用度极为节俭，这一处行宫，也是多年未曾修缮。广宇深重，他居于病床之上，宫女往来，宛若幽灵，显得更为凋零。 这一日，忽又有人来报：“北江省总督雷功言，已合省并入万华国。今有书信来此，表其孤悬于外，四面皆敌，不得不投靠一方，以策安全之意……” 喻世若不怒反笑：“降都降了，他雷功言还来信做什么？” 旁边五大臣之一，早已须发斑白的唐无害却怒道：“他雷功言怎么说也是始洲人，不降栖凤，反降万华，是何居心焉？” 这样的话，已经是直接说雷功言投降是对的，无非是不该投降香洲越人了。 喻世若此刻万念俱灰，见唐无害将自己这个皇帝视若无物，也不以为忤，惨笑道：“栖凤一国，官吏、富商对平民盘剥甚重，国家之内，再无平等……” “呵呵，这样的国家，即便雷功言欲降栖凤，下面的二十万国人也是不肯，更不用说那许多野民了……”说罢咳嗽不已。 他这些日子以来，每日呕血不止，早已将体内鲜血吐了个七七八八。这一番咳嗽虽然撕心裂肺，却连一口水都咳不出来，反而是眼中渗出血痕，泣血道：“曲江如今只余两省之地，地方贫瘠，犹不如广惠数郡之富……” “我喻氏皇族之名，再无颜担当矣……” 随即下诏逊位。两天后即呕血而死，曲江国灭亡。满朝文武，殉死者一百三十七人，其余纷纷投奔他国。 其后翁南省不愿成为广惠国入攻曲江的前沿，结果成为了源江国的一部分，周兴省则向邱昌表示了降服之意。邱昌有了三省，壮北省也有大片耕地，力量还算雄壮，便立国称制，换了一个燕国的名号。 …… 时间回退…… 大元郡鲫鱼塘，一座雅致小院前，董壮己一双凤目眯成了细眼，黄白脸色也泛上的红晕，疾步走出。外面陈绍庭脸含微笑，躬身一礼道：“小弟陈绍庭，特来谢过董兄……” 董壮己微微一愣，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原先的名字，竟然是杜撰的，哈哈，亏我还为你上次空跑一趟的事内疚良久。好，现下咱们两家打平，可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说罢状甚欢愉，又是长笑不止，拉着陈绍庭就向内走去。 陈绍庭也不隐瞒，一边走，一边就将去年杀林亢龙之事说了一遍。他如今在将军山一连得了七大先天好手的灵性，神魂之强，足足向前跨越了一大步，林家之事，也已解决，至少在数年之内，不会再生祸患。所以直接坦诚相待，对董壮己一一说清了缘由，以表诚恳之意。 ——至于数年之后，他怕都已入得仙门，成就金丹，到时世间大族都要匍匐于脚下，那就更无所惧了。 两人分宾主坐定，便聊了些别来经过，原来当时董壮己发现云成龙等人返身南追，便又随即跟踪而下，所寻道路，却是和云成龙等人相同。但对方有六个人，他却是不敢跟得太紧，结果等他赶到，却只发现了两具皱缩成一团的尸体。 顾叔严等人虽然未到元替巅峰，但死后也缩成了二尺长短的一截，若不是衣物尚在，几乎连人都认不出来。董壮己事后再追，却是全然走错了道路，最后没奈何，便只有返回鲫鱼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