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三嫂儿怒也
陈绍庭心满意足，施施然上路。 所谓的厉鬼，就是身前为人险恶刻薄，死后又阴魂不散，在山间户外吸食血rou精气，渐渐鬼体凝聚，时常显化害人之鬼。 地鬼，则常居阴暗潮湿之处，身带疫气之鬼。 疾鬼则是夜间可借助阴影，脚不沾地，瞬息千里。 这三种鬼物，正是陈绍庭所穿越的山间密林之地常有，所需无非各自十头而已，自然早就顺手收齐了。 而怨鬼、战鬼和杀身鬼却是越新鲜越好，不然日久同化，就要渐渐转变成其他鬼物。但如今虽然两国交战，双方却在僵持阶段，原先因为战争产生的这些鬼物已渐渐退化，陈绍庭更是懒得东跑西奔收纳，因此他才特地来孟云鹤的军营现取。 如今常见的鬼物只剩下十头罗刹鬼，这东西大可到血狱中细细挑拣，陈绍庭倒不如何着急。 唯有另外十头风间鬼和白露鬼，一个喜在疾风中嬉戏穿梭，一个只栖息在日出之后的白露之下。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整日狂风不断的地方？而日出之后，鬼物绝迹，白露鬼也是十分难寻。对于这样的东西，陈绍庭就只有慢慢来了。 …… 梅城到大元郡，若是走大路，陈绍庭就得返身北上，转到武水之畔，然后沿官道东行，足足有一千四百来里。但中间其实也有小路相通，只要往东北而行，登上大元高峰庞岭，就可以沿山脊走到鲫鱼塘，也就是先前董壮己隐居所在，然后继续沿山脊行走，从回头岭而下，路程就可以缩短到四百余里。 有近路，陈绍庭自然要选择近路，但接下来却是连番吃瘪…… 两天后到了鲫鱼塘，去了董壮己门前拜访，却还是只有一个小童在，董壮己依然没人。 再两天到了大元郡，明桑园中，茅萱娉娉婷婷地走来，看着陈绍庭半晌不语，过了好久，才眼泪汪汪地喊了声：“师父，你回来了……” 茅萱其实已经十五岁，只是因为还在发育，才显得身子单薄，没那么凹凸分明而已。此刻，她经过了文子和老婆的精心打扮，顿时出落得清丽动人，在屋檐下那么一站，就好像一朵纤弱而倔强的小白花在迎风摇曳一般，惹得陈绍庭的心肝儿也不由得一颤。 里面文子和也是知道了，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连连道：“绍庭啊，你可回来了，来来来，快来里面坐，三哥给你倒杯茶暖暖身子……” 文子和是文家第三代的旁系，族中排行第三，故而他自称三哥。 那时可没什么热水瓶，三人到了后厢坐下，文子和正要让人去烧水，茅萱便乖巧地道：“文大哥，让我去吧……” 她贸贸然将陈绍庭的辈分拉低了一辈，说罢便抬眼偷偷看了看这俊俏少年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立刻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小姑娘动作甚快，陈绍庭和文子和闲话了不久，她便提了茶壶回来，给两人分别泡上了热茶。随即又跑出去，端了一只干干净净的小火炉回来，将茶壶在炉子上暖着。 陈绍庭忽然想起茅萱刚才喊自己“师父”，便问道：“阿萱，你那事儿做成了，路上一文钱没用？” 茅萱便在一旁点了点头。 谁知他这一问，却立马让文子和想起当时茅萱的惨样，一张本来笑得圆溜溜的脸顿时板了下来，夹头一掌就打在了陈绍庭的脑袋上，大怒道：“你问什么？问个屁啊！老子作证！小姑娘一文钱没用，还给你倒赚了一百七十五贯外加一个大钱回来，你满意啦！” “钱，都在我那儿！你跟我来，一块儿清点！看看对是不对！” 陈绍庭一看不妙，忙赔笑道：“不用点，不用点，放三哥那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必须点！” 文子和愈发火大，猛然起身，将双手一背，自顾自往里面去了，临走还扔了一句话过来：“你跟我来，去点点清楚！” 见文子和如此，陈绍庭也唯有蔫拉吧唧，跟在后面往里走。 这一走，陈绍庭就发现愈走愈不对，好像走到明桑园的后宅里来了。不过他也就觉得不对而已，文子和虽然在源径村那几天熟悉了，这明桑园他可没来过，还当整个货栈的布局如此而已。 然后，就走到了一个更像是后宅的厅堂之前，就听得文子和一声大喊：“贼婆娘，把绍庭贤弟的那二百八十多贯钱拿出来，让人家点点！” “来了！” 里面应声跑出一个柳眉倒竖，杀气腾腾的中年妇人来，看见陈绍庭先是一愣，然后阴森森地道：“这位就是绍庭兄弟了吧，怎么见了三嫂，也不上来招呼一声啊……” 陈绍庭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上前，喊了声：“三嫂，小弟陈绍庭，这边有礼了。” “哎哟……你这礼，三嫂可当不起啊……”这妇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三嫂和你三哥，都有一双儿女了，这出门在外的，万一有个好歹，我家的一双儿女要是求到你的门上，贤弟是不是也要让他们不花一文钱，走上三千七百多里才肯收留啊……” “这下糟了，惹到这一对慈父慈母的头上去了……” “三嫂，呵呵……”陈绍庭懵了，忙尴尬地笑道：“这哪能啊，我这不是收徒弟嘛……我……我这不是考验她嘛？” “考验她？”三嫂顿时就怒了，一伸手就顺手无比，闪电般拧住了陈绍庭的耳朵，看得旁边的文子和就是一个寒颤。 “考验她，就让她一餐只吃一个干饼子？”一语说罢，又熟练无比地拧了一下，饶陈绍庭是炼窍高手，也不由得痛叫了一声。 “考验她，你就让她光着脚，这大冬天的赤脚走回来？” “你就让她一个姑娘家衣衫褴褛，破烂得连身子都遮不住？” “一个小姑娘随身带十五六个金饼。一百几十两银子，你就不怕她给人抢了，给人害了？” “你自己苦出身，是不是就看不得别的孩子好过啦？” …… 这位三嫂明显是平时拧文子和的耳朵拧出经验来了，说一句，陈绍庭就是一声大叫，再说一句，又是一声大叫。到了最后，只得无奈求饶：“三嫂，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您……您放手……” 陈绍庭满腹冤屈，但他怎么说？说自己没让一餐吃个饼子？说让她自己抢来的钱随便用？别说在滔滔如曲江之水的数落面前，根本插不上嘴，便是插上了，只怕还要拧得更厉害。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面对三哥三嫂，陈绍庭也只能当他们是三叔三婶。唯有大叫三嫂饶命，乖乖认错，承认了苛待茅萱这个可爱小姑娘的滔天罪行。 但一回到外头，陈绍庭却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对茅萱道：“嗯，不错，你这么经历了一番，心性在坚韧不拔方面，倒是可以了……” 茅萱也不说话，只是笑得一脸欢喜。 不过陈绍庭被文子和老婆教训了一通，对茅萱倒也有了几分怜惜，又道：“我让你别用我给你的钱，只是要你学会在艰苦中求生求存的道理，你自己赚来的钱，怎么就不能用了？一餐就吃一个饼子？你就不怕把自己饿死？”说罢，见茅萱果然瘦了不少，忍不住就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也知道了茅萱一路剿杀河匪的事儿，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沉醉到这种杀戮的快感里，不能自拔。但凝目一看，却发现茅萱神色清明，虽然眼神还有些凶厉，却已经比他当年要好了许多。 “嗯，看她这段日子在三哥这儿倍受宠爱，又能感受到家人的亲情，倒是不用担心了……” 他这么一想，暗道自己也没什么教徒弟的经验，多说了怕反而不好，便转而和茅萱扯起了闲话来。 一个人想要感应先天，首先就是心性。既要山崩于前而不惊不燥，又要保持心灵的敏锐感应。这就象锻炼一柄百炼钢刀一般，既要保持锋利，又要保证坚韧不易折断。不然，无论是磨炼成了一柄薄刀，还是给打成了一柄钝刀，都不过是一件废品而已。 茅萱却是心中着急，和陈绍庭说了一会话，便道：“师父，我练一会拳给你看看？” 陈绍庭却阻止道：“修炼之道，有张有驰，你只要保持平时的锻炼便好，反正我也在一旁练拳，有了错漏，自然会指点你。” 生怕她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又道：“你这几日把心思放宽，就准备着回去，我让家中长辈做个见证，正式收你这个徒弟！” 茅萱眼神一亮，却也不多言语，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陈绍庭心中愈发担心，暗道我会不会把她练得太过老成了，要是不小心毁了这根苗子可不好。 他这么一想，愈发不敢再教茅萱什么东西，只想着过几天回文家后，让两位经验丰富的金丹人仙来看看，有了定夺，再来施教。 如此过了两日，见茅萱已将学的连手短打和五招青萍剑练的熟练无比，甚至有了些融会贯通的感觉，便去了后院，找到了文子和。 “三哥，小弟打算今天回源径村，三哥不如也一齐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文子和有些皱眉：“绍庭啊，今天才腊月初三，我这货栈年终还要结账，存货，却要等到十五前后才能回呢。”随即又道：“不过你确实也该回去了，不然七爷爷怕是要担心……” “嗯，等中午吃了饭，我就送你出城。” “好！”陈绍庭刚刚答应了一声，却猛地一个激灵，就看到里面走出了那位人见人怕的三嫂来：“绍庭要回去了嘛，嗯，你一路上可别让小萱儿吃苦，不然三嫂可还要找你算账！” 陈绍庭顿时连连点头，答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