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堞凤城老祖说故地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陈绍庭便央老头儿去看他那柄悲催的长剑。 老头儿一看，立时又瞪大了眼睛：“哟嗬？这玩意是怎么给你弄进去的，这事儿麻烦啊……”顿了顿又道：“不就一柄长剑吗？下山七十里就是通儒郡，老头子再给你买一柄好的！” 陈绍庭苦笑道：“老祖宗，这剑我是从云家那个叫云旭的倒霉孩子身上抢的，里面好像掺了什么好东西，和飞剑硬碰硬架，愣一点伤没有……” 快一百九十岁的人了，见识自然比陈绍庭广博得多：“飞剑？寻常百煅的兵器虽然也可招架一二，但飞剑实在太过锋利，再怎么着，伤痕肯定会有……” “嗯，看来这剑上应该掺有血钢了，这玩意就是炼飞剑用的……” 血钢，陈绍庭自然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无非是这柄长剑上掺了二钱血钢这事儿。这小贼脑子里装着一台计算机，立马就算了起来——就算是牛马之血熬炼，一头牛就一钱铁，十斤铁，才打得一枚四两飞剑，这柄长剑如此牛叉，二三钱总是有的，那岂不是要五到七两？五十到七十头牛？ 然后，一头牛二十贯，那么五十头牛一千贯，七十头牛一千四百贯…… 算到了这里，陈绍庭顿时瞪大了眼睛——“啥？单单血钢的价钱就是一千到一千四百贯？这还不能算上人工？老子纵横几千里——不！上万里，连坑带骗，抢了无数钱财，连这柄剑的一半都不到？” 他忽然想起：董壮己当时离开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坏了那枚白捡的飞剑，曾经特地提及骆振桂这枚飞剑乃龙蛇之属的血液淬炼…… 这一想，口水就不禁流了下来：“这还是用的牛血……不过应该不会有人去用牛血吧……如果是别的什么猛兽？什么巨蟒？那……那该是多少钱啊！” 他这么一想，甚至对这柄剑里到底有没有血钢都有些怀疑起来，期期艾艾地道：“血钢？不会用这么奢侈的东西吧？祖爷爷，里面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啊？” 老头子顿时哭笑不得，叹气道：“血钢就是老头子见过最好的东西了，要别的什么东西夹杂进去就能抵挡飞剑，嘿嘿……老头子都活了一百八十九岁了，可还没过这个眼福，若是真的如此，这剑可更值老鼻子钱喽……” “不过云家的底蕴也就是如此了，再用也用不上什么好东西，里面也只能是血钢了。” 其实陈绍庭刚才的胡思乱想还真没想错，云成龙自小修炼就一帆风顺，那是何等傲气之人，一柄飞剑又怎么会去用上牛血马血。他云家精擅剑法，最适合的乃是内蕴金煞之物。因此云成龙从二十五岁阴阳阶遇到瓶颈开始，就孤身深入蛮洲，花费了足足十二年时间，行程近十万里，猎杀了一千七百多只吊睛白额大虎，才算弄到了八斤七两好铁。 为了这个，云成龙这一辈子连老婆都没讨过，凡杀却一头，别说象陈绍庭这个老饕那般烤着吃了，根本就是一丝一毫都没敢浪费。即便如此，这八斤七两还是不够。最后云成风成就金丹之后，才算又弄到了五斤三两，两边凑在一起，方才有了四两八钱血钢。其中四两一钱打造了这柄飞剑，而剩下的七钱血钢，就混入一炉铸了三柄长剑，一柄自然给了云成风，剩下两柄，云成龙就以去始洲作战需要武器为由，送了一柄给云旭这个最喜欢的侄子。 这样的好东西，陈绍庭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弄回来的，立时涎着脸问老头道：“祖爷爷，您看这把剑……” 老头儿嘿嘿一笑：“你小子行啊，这么一块石壁，便是教我拿把剑来刺……”然后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方大喘气地道：“……那也是刺不到这样的程度的！” 刺不到这样的地步，那就是拔不出喽。 陈绍庭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不过……若是拔出来，那也不是做不到。”此言一出，就听得旁边有人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回头一看，陈绍庭这曾曾孙子差点就没憋死。 吓了自家后辈一大跳，老头儿这才大步走到那剑把子旁边，伸出两手握了，全身衣袍鼓起，老脸憋得通红，大喝了一声：“起！” 白胡子一抖，场中就“铮”的一响，多了一泓晶亮的秋水寒光。 随手挥了两下，哈哈大笑道：“你看！这不出来了！” 忽然想到刚才挥剑的感觉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却发现长剑的前端，不知怎么的，竟然少了半寸来长的一截剑尖。老脸顿时一热，幸亏他刚才憋红了脸，人家还不大看的出来。 不过这老头儿倒也皮厚，装作没事儿一般将剑递给陈绍庭道：“你看，这剑是出来了，不过前面的剑尖可是插进去的时候弄断的，可不关我老头子的事……”立刻抵赖得一干二净。 待陈绍庭接剑在手，一脸沮丧，老头儿却又看得有些心疼了，宽慰道：“别伤心啊，不就少了半寸来长吗，一样能用……”忽然想到一事，一拍大腿道：“你先用着，回去见了你外公，把云成龙那把剑拿过来，怕比这把剑还要好！嘿嘿……文家反正也没什么人用剑！” 说话间，却是已把文清江那个喜欢用剑的sao包给忘记了。 两人随即准备上路，陈绍庭这恶毒小贼却还回头看了看云成龙的坟墓，暗道：“云成龙那剑想必也是有血钢的，虽然断成了三截，但挖出来一融，岂不又是一柄好剑？” 不过再转念一想，自己还要去蛮洲，挖出来也没这个功夫冶炼，反正回头就能得上云成风的长剑，还不如做个好人，不挖了呢。 …… 一老一少下了山，天还没入夜，就到了通儒郡。陈绍庭有钱没处花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忍不住就要将身上的五块一斤重的金子去倒了开来，却被老头儿一把拦住：“金丹人仙的金子，你还真敢用啊，给我，过几天我拦下那小女娃的时候还给她……” 陈绍庭可不好说当时他为了甩开林亦昭，还扔了三百多贯的事儿。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将五根金条递了过去，身上立刻又只剩了两个大钱。幸亏老头子到也没叫他饿肚子，转头又递了一个金饼和几两散碎银子过来。 随后陈绍庭摇身一变，一身粗布麻衣换成了蓝底白纹的上好缎袍，上面还专门绣了竹叶云纹，里衣换了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腰间还挂了锦缎香囊和白玉罗纹佩，下着白绫袜黑皮履。脸上的疤痕也去除了，整个儿一看，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再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那么一丝官家出身，连路引也重新换了一个“舒言全”的名头。 两人在通儒郡歇过一夜，第二天中午就到了郡北七十里的堞凤城——这栖凤国号称落凤之地，所以带了个“凤”字的地名就特别多。 找了个酒馆坐下，老头子便道：“待会儿我就去车头峡，把那林家的小姑娘堵回去，你就自己去香洲，也好多些历练。”想了想又道：“你外公他们去了万华定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要是来得及，你就和他们一起回来，来不及，你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车头峡在堞凤城北一百二十里，地属小江郡，乃是阳山进入连山官道的交界之地，地形狭窄。拦住了那里，林亦昭便只有乖乖绕上九百里，重新从陈绍庭走的这一路过来。 “祖爷爷，你这便要走了嘛？” 这老头儿对陈绍庭颇为喜爱，一听他又要走，陈绍庭便有些不舍。 “呵呵……”老头儿拍了拍陈绍庭肩膀，又道：“什么走不走的，我拦了那小女娃回家，我自己也就回家了，等你回来，不是又看到啦？” “嗯……你等等……”随即寻思了好久，方道：“你要去香洲看什么蛮越人的点灵，这事儿有些难，人家点灵，可不会让外人观看……” “嗯，不过点灵之地，我一百二十年前倒是在昭武北面的迎龙郡看到过一处，不过那地方荒废已久，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了。”说罢，就将地方说了出来，但他记得也不甚清楚，所言无非是一个地名和大致的环境。 点灵，其实和始洲的窍石有些类似。只是窍石上的符箓，能够自我补充，点灵则由族老在符箓上灌注真力，从而让后辈更容易感应到虚空真窍。 这南瞻部洲的人，亦叫做华夏子孙——大陆上农耕为主的普通人，都自称夏人，算是黄帝的后代；而蛮越人则自称越人，乃是炎帝的子孙。对上北俱芦洲的妖人，便不再分别你我，合起来自称炎黄后裔。但放在南瞻部洲内部，却又争斗不休。 总的来说，夏人占据上风，文明发展也快，所以有窍石这种偷懒的东西出现。越人则比较守旧，还是老一套的东西，但同样，其中留有真符的可能性也大。 接下来连山省的行程，却出人意料的平静。陈绍庭也不惹是生非，一路疾行，一千六百里路，他七天就到了万华国的昭武郡。此处已是遮天岭深处，道路愈发艰难，又化了三天时间，才赶到了昭武西北五百里外的迎龙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