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人仙无分老嫩
老头儿遥遥缀着陈绍庭，等着林亦昭重新出现，但说来也奇了，这女人却是就此消失，一直没出来纠缠。 如此在旁边的山上走到了第二天早上，算起来早就过了阳山郡，西出二百里。但林亦昭还是不曾出现。正在疑惑间，忽然神色一动，停了下来，冷冷开口道：“嘿嘿，不知哪位高人在此，还不出来让我老头子见上一见！” 前面十多丈外的林子里草木悉悉索索，慢慢走出一个人来，一身浅紫衣裳，娉娉婷婷，行了一礼，道：“晚辈栖凤林亦昭，见过前辈，不知前辈跟着那少年，心中有何打算……” 老头儿也弄不清楚林亦昭的意图到底如何，仰头哈哈一笑道：“怎么？老头子还没问你的打算，你倒先来问我了不成？嘿嘿，这天底下的小女娃，都是这般无礼嘛？” 林亦昭一个七十五岁的金丹人仙，竟然被人当小女娃看待，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对面的这位，深不可测，相貌也是不识，摆明了就是两代以前的人物。因此这话，还真不能说他没有道理。 不过林亦昭卖猪rou时开口老娘闭口老娘说惯了，却不愿忍下这口窝囊气去，随口就道：“前辈，即入金丹，便寿数绵长，还何来老嫩之说？” 老头儿倒也洒脱，哈哈笑道：“你这小女……额，哈哈，你这是骂我为老不尊了？不过你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即入金丹，确实不必有大小之分！” 然后哼哼一笑：“既然没有大小，那你且说说跟着那少年，心中有何打算，说得不通，那咱们也就不必分什么前辈后辈，手底上见个真章罢了！” 一句话，就将林亦昭刚才的问话回了过去，顺带还小小地威胁了一把。 林亦昭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说不分大小，那老头儿便真的不要脸了，马上就要手底下见真章。这等晋入金丹上百年的老怪物，对劲力的控制根本就到了唯我所欲、无所不能的地步。真要是面对面对上了，她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碰上陈绍庭那个毛头小子，略略打了几个俏眼便能让对方神魂颠倒。但如今撞上一个老贼，却也一样要束手缚脚。 眼珠子转了半天，才尴尬笑道：“晚辈可没这个意思，呵呵……要和前辈交手，那晚辈也是不愿的……” 说罢，偷偷拿眼瞄了瞄老头儿，哪知老头儿干脆一闭眼，一副“既然你不愿动手，那么你就先说”的模样，才期期艾艾地道：“前辈如此做派，莫非……莫非……莫非也是看上了这份机缘？” 她那日和陈绍庭交手，虽然被气得半死，但人家从一开始的“冥煞术”，到后来一连串的“无定心火”，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不是正宗的仙门弟子，是绝对使不出来的。 世俗的金丹人仙，所求的，还不就是这一份机缘嘛。 她本就是驻世的人仙，手下自有无穷势力。陈绍庭傻乎乎走到了鱼山城晏进的地头上，连要去香洲这事儿都交代好了，林亦昭哪还能不知道？只是她亦不敢再以卖rou大妈的身份出现，生怕又吓跑了那小贼，特意回复了本来面貌，打扮得千娇百媚，才一心一意地在这阳山省等人上钩。 林亦昭虽然弄差了陈绍庭的身份，到现在还以为这小贼就是栖凤名杀手陈若风。不过她求的本就是机缘，你是陈绍庭也好，陈若风也罢，都没什么干系。只要你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她这位天仙美女林亦昭的良人！ 老头儿眉头一皱，金丹人仙为的一点小事不依不饶的有，但毕竟很少，所以他本也有些怀疑这个可能。他虽然和林若炎也有些渊源，但得罪了句阳林家这样的秘密，最好还是不要分享——说到了头，现在陈绍庭和他的身份都不能泄露，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跟在后面，那两人什么事情都别办了。万一陈小子一个把持不住，连开裆裤都输了出去也说不定。 再说了，凭什么我们文家出了个仙门子弟，你林若炎便要巴巴地跟上来，当时林若炎你三代出了两金丹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周济周济咱们文家？ 不行！ 老头儿一瞪眼，怒道：“去你的，老头子和这小家伙认识好久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快走快走！” 林亦昭看这老头子和陈绍庭絮絮叨叨好久，倒也象个有交情的，但事关自己前程，她又如何肯轻易放手，继续道：“前辈，真没的商量了？” 老头儿嘿嘿冷笑：“先来后到你知不知道？小女娃，做人得讲个规矩！再说了，老头子一路都在远处暗暗护着这小家伙，你都干什么了？” “嘿嘿，七八十岁的人了，还拿美色去勾引一个二十啷当的少年，你可真干得出手啊，你这是要绝了那孩子的前途啊！” 林亦昭误以为陈绍庭是杀手的身份，特意针对所知陈若风的特点，将一路的后招都准备好了。将来陈绍庭到香洲杀人，自然会一路惊险，到时自己出面救人，然后两人历尽艰辛，千里逃亡，那便是一番患难的交情。老实说，要勾引那小子的想法是绝对没有的，但若是经历了患难，陈绍庭对她会不会产生感情，这她可根本没想过——女人做事，总是只顾眼前的多些。 但她此时哪想得到这么多，见老头子一番话刻薄之极，顿时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个老不修的，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勾引人家了，你断我前程，便是我生死大仇！嘿嘿，到时候各凭手段，看那小子看得上谁？” “臭不要脸的女娃，老子现在就赶走了你！”老头儿也顿时火大，揉身上前，双手连环如轮，泼风般斫了出去！ 林亦昭也不甘示弱，挺身上前，一拳一抓，一抓一拳，她这一路拳法，打不中就要进身，撞不上人回手也要抓下一块rou来，端的是恶毒非常。 两人一个身形如电，往来纵横，一个一步一挫，拳抓连环。随着脚步极速移动，这一片树林中，顿时草木横飞，转眼间就给踏出了一块三丈方圆的平地来。但除了身形带起的劲风呼啸之外，却愣是没有一丝气劲溢出。 这两个人生怕惊醒了远处的陈绍庭，都是刻意收敛的周身劲力，手脚连环，已经快到了只能看到一片虚影，转眼间就各自对换了六十来招，手法互换之间，却愣是连一次手脚交击都没有。 老头儿以前和林若炎相互熟悉，根本就不敢用文家的手法，生怕给人家看出了身份。他现在的一路“滚斫”，乃是闲着没事的时候琢磨的，后来觉得虽然招式连绵不尽，但变化却不如人意，故而从来没有传出去过，这才敢放心大胆用上。 但即便如此，这六十招一过，林亦昭就渐渐觉得眼前的两个车轮，已经变得越来越大，轰隆轰隆，一往无前地碾压了过来，真真切切地起了一种螳臂当车的感觉。 她知道这样下去，再用不了四五十招，这老头儿的两个车轮，就会变得世无其所，无可克当。真要给他发展到了那个时候，一击之下，别说自己这个本就丹气不如人家纯净的金丹人仙，便是武功更高过这老头的人，也要一击即溃，立时身死。 这就是文家特别讲究的势！ 无非文元飞在搏战之时，还要将势转化为实利；而到了老头子手里，势，却可以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一击，便是彻彻底底地胜利！ 林亦昭不能打断、更不能抵挡这种气势的迅猛发展，那么就只有逃！ 她一退八尺，身形转折。 再一退一丈，换了一个方向。 直等到速度加到了极点，这才敢转身如一只点水的燕子般掠起，然后飞退！ 一面飞奔，还一面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修，以大欺小，臭不要脸，你断我前程，没那么容易，老娘绝不会罢休！” 说到最后，不但忘了她先前说的金丹没有老嫩之分，连哭腔都有了。 但老头儿也不是个好鸟，一面双手如轮滚滚，一面撒腿就追了上去，一边追也一边大肆讥嘲：“谁不要脸？老子求人是暗中护持，你求人是美色勾引，自己的前程没求到，反而想着去坏人家宗门子弟的前程，你才臭不要脸！” 这两人一前一后，撕裂了一路的荆棘藤蔓，破碎了满地的枯枝残叶，穿过了林梢、掠过了飞崖，就好像一只惊飞的紫色燕子，后面跟着个轰隆轰隆的赭黄色火球一般，转眼就已不见。 两人一逃一追，也不知要化多少时间，去了多少里程，自不必细表。 却说陈绍庭一路行走，午时不到，就到了阳山郡外。 到了此地，再要往西北的连山，便要沿洭水边的大道先向北行，再折而向西，绕上一个大圈。若是选了这条路，陈绍庭可没把握林亦昭会不会追上来。因此一狠心，在城门外给老头儿留了个“上山打老虎”的标记，却是选了阳山西北的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 阳山，自然是崇山峻岭之地，山势都从西南往东北而行。陈绍庭走的小路，其实就是一条用于向蛮洲、香洲走私的马帮道，古称阴阳路，废弃已久，更是从东南往西北的方向。沿路自然要不断地翻山而过，沿途瘴气横行，藤蔓纠结，水源稀少，因此十分辛苦。 据说之所以叫阴阳路，就是以前走这条的，一不小心就或跌落山崖、或染上瘴气，十人中往往要丧生一二人，所以才会叫了这个恐怖的名字。 陈绍庭走了这条路，果然似乎是躲开了林亦昭——第一天林亦昭没来凑趣，第二天还是看不到她的人影。走到第三天，他就知道怕是老头儿出面把人家给吓走了，本来时刻提防的心思就放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