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文舒眉

    云成风见这个儿子明明眼神迷惑，却“诺、诺，我明白了……以后一定改……”没口子的连番答应，终于对他彻底失望，往椅子后背上一靠，叹息道：“好了，你起来吧，咱们继续商量以后的事。”

    他说了这一句话，下面云林、云枫二人才敢上前将云旭扶起，让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云成风神色似有沮丧，转头看着云成龙道：“我已经成就了金丹，所谓丹成无悔，得了这东西也没用了。四弟，你本是修道的，还是你来说吧……”

    云成龙显然极为喜爱他颌下的那三捋长须，又仔细地捋了捋，咳嗽了一声，道：“这等能收入念域的东西，必然内蕴法力，因此即使不是仙门的传承典籍，也必然是仙人以法力记载修道手札，价值不可估量。若是能到手，我们就能从家族中挑选有根基的苗子，直接从七八岁神魂稳固时就开始培养，而不用等到十一岁筋骨初成时，才开始练力筑基。”

    说到这里，眼中熠熠生光：“若是运气好，百来年后，咱们文家就可以和一些小型仙门相媲美，不再是什么大家族，而是真正的修仙世家！”随即往云林等三人指了一指：“而且，家中后辈，若有天份，重新从这仙门功法起步，也极为快捷……当然，这还是要看天份和机缘的。”

    他这么一说，云旭的神色就黯淡了一分，云林、云枫二人却不由得面目放光。

    云旭是云成风五子，少小聪明，云成风也曾经对他寄予厚望。此刻见他兀自还未死心，心中一叹，开口道：“旭儿，你也不必沮丧，此次你毕竟有着大功，你若要修习，自然可以例外……但需知这仙门之法，有时修习了，反而是祸不是福，你回去还得先诞下了子嗣，才能开始修炼。”

    他说这话，其实不是心软，而是对这个儿子彻底死心，让他留个种子，就自家去修炼走火入魔，死了干净。云旭对先要诞下子嗣这话里面的意思，却兀自全无所知，一脸欢喜，连连道：“孩儿谢过父亲……”

    文成风对这个儿子不由得叹为观止，两眼一闭，不再理会。

    “只是如今我们聚在一处，四个月才搜寻了一个梅秀郡，进展得实在太过缓慢……”云成龙继续开口：“现在那陈绍庭的背景也基本查清楚了，依我看，以后我们就分成六路，在周边平石、梅秀、沙云、大元、两江、九峰六郡分别搜寻。”

    “这天下，十八九岁的先天极为稀少，只要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那人了……只是此人务要生擒，不能杀死！所以大家还是要量力而为，如有可能，尽量通知临近的人手一齐围剿！”

    接下去云成龙就让云林出去，将外面的云俊淞等十六人聚集了起来，其中七阶阴阳境的好手有云俊淞、云子楠、云良建三人。云成风、云成龙自然是各分一路；云俊淞办事稳妥，带了五个脚程快捷的，留在梅秀郡作为呼应支援；云林为云成风二子，在兄弟中最有威严，带了云子楠、云旭和四个练气好手为第四路；云枫则和云良建两人带四人为第五路，分别往周边郡域而去。

    ……

    自平石郡到九峰郡，足有九百里路程，途径两江郡李万、临江二城。和文舒兰一番相谈，许多事儿虽然没有明说，但陈绍庭也隐隐知道了，当年他老娘文舒竹之所以嫁给他老爹，乃是逃婚而出，说得难听点，就是文家将她赶出来的。因此心中对此行，除了期盼之外，不免也生出许多抵触的情绪来。

    文舒兰是经过当年的事情的，自然知道陈绍庭心中踌躇，沿路也不去催促，反而借着游历的名头，在一路上四处游山逛水。

    李万、临江二城，都是建立在山顶平地之上，周围自然有不少景致秀美之处。如此看了两日，陈绍庭终于想通，暗道丑媳妇反正要见公婆，去总还要去的，若是不受待见，大不了转身走人就是。他这么一想，反而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路途经过了这么一耽搁，陈绍庭等三人就走了足足九天，到了六月初七，才到了九峰郡城。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又转折往西南走了一百一十里，到了午后，才算到了文家所在的源径村。

    这源径村，虽说是个村庄，倒不如说是个城镇。当先是一座五檐七拱的牌坊，上书“冠盖如云”四个大字，其后乌瓦白墙，鳞次栉比。只是这村子建在山坡之上，建筑物依山延绵修建，虽然壮观，但在陈绍庭看来，就难免有些局促了。

    “伯母，这儿人家可是不少啊……”陈绍庭一言方落，旁边文清江就得意地道：“表弟，这儿居住的，还是咱们文家的偏支佃户，不过也有一百二十户，五百余人。真正的文家大院，可还在里面呢。”

    文舒兰笑骂道：“你得瑟个什么，好生给你表弟说说这儿的情况。”

    三人沿中间一条笔直的街道慢慢行走，两边不断有人过来招呼。许多人对陈绍庭显然极有兴趣，注目不已。但文舒兰、文清江母子二人，却没有介绍的意思，只是不断点头敷衍。

    行不多久，便见了一处广场，广场之后，坐落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群，单单入口的大门，便有五座之多。门楣俱以青石打造，上面以透雕刻出许多精致的人物花鸟、奇珍异兽。

    文清江嘿嘿笑道：“这大宅子，才是我们文家的正房，平宽四十丈，纵深一百一十丈，院落分五列九进，里面有六百余间房屋，如今住着文家的九十七户、老少四百九十二人。”

    像这样的大宅，正门不是祭祀之类的大事，平时都是不开启的，三人只是从偏门进入。

    文舒兰见陈绍庭入了门，嘴上虽然不断赞叹，但两眼之中，却一片清明，全无一点少年应有的好奇之心，不由得对这个侄子的心性暗暗佩服，暗道：“不愧是十八岁就过了感应的人物，心性之纯熟，怕是连许多长辈的人物，都比不过他了……”

    只是她这么一想，就又立马想到陈绍庭如今的性格，可不是平白而来，而是经过了许多的磨难的。心中一痛，便拉着他的手道：“绍庭，你外祖可不住在这儿，咱们还要去后面的山上呢。”拉着他疾步向后走去，边走还边对后面的文清江道：“儿子，你去把你大姨，还有家里的兄弟一齐叫来。”顿时让一心想拉着陈绍庭显摆一番的文清江讨了个没趣。

    在这庞大的建筑群中蜿蜒走了许久，刚刚出了后门，就听得后面有人大呼小叫道：“二妹！你带了我侄子走那么快干什么？还不等一等我！”

    文舒兰喟然一叹道：“绍庭，你大姨来了，我们等一等吧。唉……又有得热闹了……”却是想起了自己和陈绍庭相认时的那一番激动。

    过不多久，后面熙熙攘攘，竟是来了七八个人，当先一五六十岁的妇人，身形微胖，不过保养得倒是极好，细皮嫩rou，脸上也没多少皱纹，想必就是他的大姨母文舒眉了。一出后门，就瞪着眼珠子叫道：“我侄儿呢？二妹你带人回来，怎么不先来告知于我？”

    陈绍庭见她叫的实在太大声，只得走上前去，躬身拜倒道：“小侄陈绍庭，见过姨母大人。”

    陈绍庭的外祖父，一共娶了三房妻妾，生有五子三女。其中三个女儿，都是大房所生。其中文舒眉六十岁，文舒兰五十五岁，陈绍庭母亲若是还活着，今年是四十八岁，刚好比文舒眉小了一折。

    这三个女儿，都是一母所生，因此也最为亲近。陈绍庭老娘文舒竹，更是家中老小，从小又体弱多病，练不得武艺，只能读些文章典籍，因此更得家中宠爱。

    文舒眉双手扶着陈绍庭，两眼在他脸上不断打量：“象……象…象啊，二妹，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还有嘴巴，和小妹是一个模样啊……”一边说，一边还咧着嘴巴，哈哈大笑。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感情她刚才全没把陈绍庭的自报名讳听到耳中去。

    陈绍庭知道这是她心情激动的缘故，又老老实实地答道：“禀姨母，我叫陈绍庭。”

    “绍庭…绍庭……”文舒眉喃喃念叨，眉眼俱开，笑得脸上的肥rou都在一阵阵颤抖：“好名字，好名字啊……”

    抬头对文舒兰道：“二妹，你看咱们小妹，这文采是一点不减啊，取得多好一个名字啊……”

    说着说着，陈绍庭肩膊的衣服上，“托”的一响，却是湿了一块。文舒眉眼泪方始落下，旋即一把将侄儿搂住，大哭起来：“小妹啊……你儿子都回来了，呜呜……你怎么……你怎么就不跟着回来啊，大姐都想了你二三十年，你怎么就不惦记着大姐一回呢……”

    “姨母……”被她这么一哭，陈绍庭亦不禁泪如雨下，将文舒眉肩头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文舒兰也忍耐不住，转首在一边自顾自流泪不已。当年文舒竹之事，乃是文家的家丑，从来不曾提起，但文清江这几天也知道了一些过往的事情，亦在一旁不忍卒观，凄然泪下。唯有后面文舒眉和文舒兰的其他几个儿子，还能把持得住，都一齐上来劝解。只是每每才一拉开，文舒眉就又扑上一把抱住痛哭，如此反复再三，废了无数力气，才将两人劝了下来。

    文舒眉好容易收住了悲声，眼中兀自还有许多泪水，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对陈绍庭道：“绍庭啊，你莫怪大姨，我这见了你，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拉住了这个侄儿的手，又笑道：“好一张俊俏的脸蛋，你外祖父见了你，还不知有多么高兴呢……”一想到她老爹看见陈绍庭这张和小妹长得一模一样脸蛋时的情景，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