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漏底
陈绍庭难得悠闲，正将神识沉浸在这种美妙的境界中时，忽然又是周身元力真力一阵翻滚，随即如流水涓涓，涌向了手中的《訚鬼经》和《乙辛五羊雷电经》。这两本典籍本来早已耗尽了法力，如今得了陈绍庭的温养，就渐渐闪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过得片刻，里面突然有两个符箓一跳，勾引到了陈绍庭的神魂之上。冥冥中，陈绍庭忽然就感知到了一处地方——约摸一个半平方大小，三十公分深的一处空间。这一处空间才一出现，就和陈绍庭神魂契合之极，仿佛是自己天生天养一般。 “念域！” 陈绍庭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这空间是个什么东西——念域！ 修道者开辟的空间，其实有两种：一种就是修道者到了九阶元替阶就能开辟的念域。空间不大，但完全和自身真气、神念契合得丝丝入扣。里面只能放置本命交修之物，或者是一些特别的法器或符箓。这些法器和符箓，时刻和神念勾连，便是平时行走乃至作战之时，只要心思一动，就能立时激发。一些辅助类的法器，甚至不用拿出这个空间，就能自动地发挥作用。 念域因为和人神念完全勾连，人死魂消，这个空间就隐没在无穷无尽的亚空间中，如果没有同样的神识波动，就再也无法找到。因此里面的东西，除非自己愿意，便是天仙化神也无法抢夺。许多门派之所以绝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有一种如袖里乾坤、人种袋之类的，叫法域。必须祭炼在某一个媒介上，比如某一道符箓或某一件法器。即便是以后法器化实为虚，变成了法宝，也要依附在这一段符箓规则之上。法域可以装物，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件法宝，来用于装人进行攻击。 陈绍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收获。但他在这一刻，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悲哀的沉重——这天底下，即便是从世俗的书籍中，也可以知道：人类可以直达元神的正统大道，共有三十六正宗、二十八旁门、一十八外道。但在数千年的人类发展过程中，这些宗派一个个星散凋零，许多甚至早已绝了传承。这个鬼羊门，就是已经绝传的二十八旁门之一。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鬼羊门的这两本典籍，显然经历了敌人的法术伤害，可见当时这个门派陷入了怎样的困境之中。但即便如此，这些前辈，却依然花费了这样的心机，在上面留下了这么一个念域。为的，就是要将鬼羊门的传承延续下去。陈绍庭前世乃是从人情淡薄的世界而来，自己也不是一个心热之人。但此刻骤然间得了这一个鬼羊门前辈千辛万苦流传下来的法域，却不由得也起了要重新振兴这个宗门的决心。 手中两本典籍的法力波动愈来愈强，陈绍庭心思一动，这两本典籍就忽然不见，却是被他收入了刚刚得到的念域之中。 蓦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兀那小子，快把刚才的东西放下！” 陈绍庭闻言一惊，待抬头看时，却发现远处的树林边上，走出了七八个人来。 打头一个神情倨傲的蓝衫青年，见陈绍庭注意到了这边，又开口道：“你刚刚取走的是我的东西，还不快快呈了上来，我看你年幼无知，便饶过了你这次！” 手上的东西忽然不见，这样的情景，便是稍有些见识的人都会看出其中的不凡来。陈绍庭万万想不到自己方才一时失神，竟然让人把这两本刚刚收入念域的典籍看在了眼中，不由得一股恶气涌上心头。站起身走出了洞外，向这八人慢慢迎上，口中嘿嘿笑道：“哦？这两本典籍是公子您的嘛？” 那年轻人眼神轻蔑，斜斜地瞟着陈绍庭，似乎极不愿意和他多话，反而是他旁边一个脚下气流紊乱，每一举步就震的山响的壮硕汉子出来接口道：“公子大度，不来与你计较。你还不把东西呈了上来，真要到没了性命才来后悔嘛？” 陈绍庭怒极反笑，哈哈道：“不想我捡的，是这位公子的东西，你且说一说这两本典籍叫什么名字，若是对得上，在下自然立马奉上！” 那年轻人家学渊博，刚才遥遥见这两件东西忽然不见，就知道必然是被陈绍庭收入了念域之中——他知道陈绍庭只是七阶人物，根本不可能有金丹人仙方能使用的法域世界，因此立时知道这两本典籍必然是法器。心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想眼前这少年为什么会有念域这等修道者专用的稀罕东西，反而顿时起了贪心。 但此刻陈绍庭一问到这两本典籍的名称上去，这年轻人又哪里答得上来。这人虽然家学渊博，经历却少，立时就被问得张口结舌，恼羞成怒道：“你们还与他啰嗦什么，还不快快将他擒下！” 旁边一个五阶好手应诺一声，立时跨步而出，和前面那练气巅峰的壮硕汉子一齐龙行虎步压迫而上。 若在空旷之地，陈绍庭被这八个周天阶以上的好手一围，那真是连逃也逃不出来。但此际地处山林，逼窄之处随便一找就是一大把，这手中还有一道“无定心火”可用的少年高手，那是碰上个炼窍阶人物也不甚惧怕。“呛啷”一响，也拔出了背上的长剑，灰影一闪，疾迎而上！ “好小贼！你竟敢拔剑！” 这两人万万想不到对方以一对二，也依然敢拔剑而上，大喝一声，挥剑直击。不过他们倒还记着要活擒眼前这个少年，因此手中长剑虽然是疾若闪电，但瞄准的却是陈绍庭的左右双肘，还没想着杀人。 但他们虽然手下留情，陈绍庭却从来都是心黑手毒，那练气巅峰好手忽然脑袋一懵，身上忽然冒出一股红绿变幻不定的火焰来，出手就莫名其妙慢了两分。 这是陈绍庭到达先天之后第一次使用“无定心火”。 这些修道人的正宗法术，任谁一道，都得以真力推动，因此只有到了先天境之后，才能勉强使用。但许多杂门符箓却自不同，一些神魂类的法术，都可在练气境通过符箓用将出来。而原因就在于杂门符箓中，有一道可以让人降级使用法术的真符。当年陈绍庭从《祝由经》中得来的两枚真符，其中就有一枚，恰好可以让他的这道“无定心火”，在练气巅峰阶段用将出来。 当年他乃是以阴阳混杂的内劲推动的这道法术，自己又神识未成，因此用出来时无影无踪，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如今到了阴阳境，神识笼罩便是五丈有余，这一用真力推动之下，眼中竟然形体自生，在那练气巅峰的对手身上，真的形成了燃烧的火焰一般。陈绍庭却不知这乃是气机牵引所致，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到，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无定心火，影响的乃是人的潜意识，对人身全无一点伤害。那人虽然看上去满身火焰，但自己却全然不知，依然自以为中规中矩地挥剑出击。 双方迅速接触，这一片秋色之中，剑光闪烁，呼啸往来，随即“哎哟”两声传出，这两人已然捧腕而回，手腕中涔涔鲜血流出，却已在霎那之间，被陈绍庭切开了大半个手腕！ 那年轻人对这些奥妙自然也是全然不知，只以为自家两个手下发挥失常，看了看插在地上的那两柄长剑，兀自不知好歹，将手一挥道：“一起上！务要生擒了这小贼！”随即一马当先，往前面突去。 他到此还惦记着陈绍庭的两本典籍，生怕一不小心就杀死了对方，这两件法器自己就捞不到手中。剩下的五名随从，见主子当先突击，也立马嗷嗷叫着奔上。陈绍庭哈哈一笑，身形后撤，随即两个转折，就进了旁边的密林之中。 逢林莫入，从来都是江湖中的铁律。这六个人见陈绍庭没入林中不见，皆都愣在了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年轻人咬了咬牙，一狠心道：“我们进去，沿着他留下的痕迹追踪，大家不要分开就是！” 就在这时，旁边的密林中弓弦一阵乱响，六支箭矢如六条黑线，疾飞而出！ 那手腕受伤的两条汉子，立时侧身躲避！但陈绍庭此番发箭，先左手握弓，捏了两箭，右手扳弦，指缝中挟了四箭。此刻一连六箭连珠，头尾间间隔连三秒都不到，那两人本就骤然受伤，心神震动，此刻哪里闪避得开？ 六道黑线飞过，这两人一个胸腹间中了一箭，另一个胸前、腰眼各中一箭。连整个人都被箭矢带地飞了出去，轰然摔倒在地，激起了满地的黄叶！ 这三石弓所发的箭矢，蕴力巨大，俱是透体而过，在两人身上钻出了三个酒盏大小的血洞。那六个同伴骤然间看到了这等变故，立时刀剑横胸，凝神警戒。随即林中又是“嘣嘣”两声弓弦巨响，但弓箭在这等距离上，基本已经失去了效果，被其中两人挥剑格挡。 那年轻人到了这时，才知道厉害，大声道：“陈绍庭！你在军营中羞辱了数名万华国大将，孟帅必不能容你！还不快快出来投降，我还能为你求情一二，不然数万大军围剿，你就是武功再高，也是难逃！” “哈哈，这位公子怕是一路从梅城跟着在下来的吧，想必是知道我带了五六天的吃食的喽？” 远处林木间杂草唰唰直响，却是陈绍庭又施施然走了出来，到了倒地的那两个倒霉鬼身边。见两人虽然气息渐绝，但兀自未死，抬腿踹了两脚，立时将两人的头颅踹成了两个摔成八瓣的大西瓜，又呵呵笑道：“此地风景甚好，我便和诸位在这儿消磨上几日，看谁的肚子，先熬不下去！” 那年轻人在梅城中时，只当追踪不久就能取了陈绍庭的性命，哪里会带什么吃的东西。要真的象陈绍庭所说在这里熬上五天，老早就饿得动弹不得了。他不知陈绍庭踩人脑袋，是为了早点好吸收人家的那一点灵性。见这少年小小年纪，竟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下手还这般狠毒，心中就不由得泛上一股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