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众怪物突然发难 难敌手左奔右逃
正衡眼见着里面的床上空无一人，哪有麻脸老太的踪影，原来刚才是于岭一人分饰二角，利用腹语上演的一场双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愚弄，立刻就回头瞪了于岭一眼，说：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才艺，怎么着，这是要进军梨园行了？” 于岭被当场戳穿本就尴尬不已，又被正衡出言讥讽，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后才说： “老弟真不是俺驳你面子，早也跟你说了太奶奶不适合见人，你非要逼俺，俺也就只有出此下策了——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在俺可是于家的当家人，你要有什么事的话是不是应该先跟俺讲啊？正所谓客随主便，俺这个当主人的被你们呼来喝去，一没有半点颜面也就算了，可说到关系于家的大事，无论如何也没有绕过俺的道理吧……” 经于岭这么一说，正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觉得自从崇岛来到长春后，自己一直落脚在于家，吃喝用度从来没有过亏欠，于岭更是将他们当做上宾一样对待，比起段连祥他们来也不逊色。最重要的是，段连祥大权在握一呼百应，是人就都有攀附的想法，而自己和夏侯水则身无长物，由此可知于岭显然没图他们什么。与之相比，自己对他则总有种不入法眼的感觉，大抵是因为一直对他的处事方法有所抵触吧…… 其实说到底，人生在世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正衡就算再怎么自命清高，也清楚自己从事的是为人诟病的盗墓的勾当，又能比那些他看不上眼的人高尚多少？于岭其人或许比较世故，趋炎附势的嘴脸更加惹人生厌，但自己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另眼相看，无异于五十步笑百步荒谬，退一步所就算不能跟他成为朋友，却也没往敌对的方向发展的理由。 想到这里，正衡的表情有所缓和，走到先前他们吃饭的那张圆桌前，叫于岭也一并坐了下来，将他今天的发现和推论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他，末了还不忘替自己辩解说这事事关重大，关系着你们于家的生死前程，因为有不少都是我个人的猜测和推断，这才想向太奶奶请教来的，于兄你海量汪涵，万勿见怪！ 于岭听正衡讲这一通，早就半张着嘴巴，现出一副无比吃惊的表情。最后甚至不由自主地骤然起身，以至于将圆凳碰到都浑然不知，搓着手绕着桌子转了几圈，这才喃喃自语般地道： “你咋不早跟俺说呢，这么大的事，还，还真得太奶奶才能处理，可她——哎，这可咋办啊……” 正衡暗自发笑，心说就算跟你讲了看来也没太大的作用，连你自己都说还得去找麻脸老太，那这就怪不得自己了——他一心想着于岭无计可施之下，必定还得带他去找老太，却见于岭来回踱步，最后才下定决心一般在桌上一拍，说： “俺这就去集结家丁，再问问段连祥能不能留下几个士兵，那帮东西只要赶来，俺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正衡还从没见于岭如此发狠的表情，赶忙拽住他的袖子，让他稍安勿躁。并说依着自己的推断，只要于家府苑的防护气场仍在那帮人就还不敢闯进来，不过你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如果能留下几个带枪的人，相信一般的妖魔鬼怪也会有所畏惧吧。只是看段连祥的样子甚是紧迫，咱们得快点找他才行…… 于岭和正衡回到前厅，并没看见夏侯水和石原的踪影，好在段连祥和韩四还没有走，于岭赶紧凑了上去。正衡识趣地没有参与其中，远远地看着于岭费尽气力地解释着，到头来还是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告诉他说段连祥早就将大部分的卫队调派去了前线，只能将眼前这三四个搬运东西的人留下，只不过他们都是文员，身上并没有配备什么武器。 正衡绕过于岭，望见段连祥戴上手套，对着他那几个手下吩咐了几句就要出门上车走了。恰在这时，就看到大门口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两个人来，刚一进门就分开左右，反身去把两扇大木门推着关了起来，还不忘抬起门栓横在门上，待到终于做完这套动作后，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正衡见跑进来不是别人而是夏侯水和石原，心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上前来。夏侯水见他来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好啦，那些瞎子冲过来了……” 正衡心下一惊，心想怎么来的如此之快？早上那两个“探子”还只在门外的胡同里小心窥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敢正面冲击了？难道他们也知道军统的卫队已经撤走，这才趁着于家空虚的机会杀将过来？又或者自己先前推测的防护气场其实根本就子虚乌有，那群家伙只是惧怕荷枪实弹的卫兵而已？ 正衡一时间想到很多，可又乱糟糟的总结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就在他全无主意的时候，就听到厚重的大门上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好像被人从外面用身体硬生生地撞了一下，立时两扇木门都随之一晃，自头顶落下不少灰尘来。 先前还靠在门上的夏侯水和石原被这一吓，连滚带爬地退开了几步。众人都是一惊，段连祥和韩四刚刚上到近前，想借着门缝向外看看，就听到刚才搬着东西出去的那几个士兵，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哀嚎。两个人惊得同时停住了脚步，给于岭了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纵使再怎么胆大的人，也会被这阵哀嚎所震慑，于岭得了段连祥的命令，一时却仍愣在原地踌躇不前。饶是正衡最早回过神来，也不顾夏侯水拉扯他的衣袖，兀自慢慢地走上前，眯起一只眼睛，用另外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向着外面望了一眼…… 这一眼所见之骇人，足以超过他先前所有的经历——那些原本瞎眼的怪人，不知如何早就变得青面獠牙，如同凶猛的怪兽一般，将那几个卫兵团团围住，或撕或咬，只一会儿的功夫，哀嚎之声就渐渐堙没在了一片血rou模糊当中了。 正衡的胃里不住的翻腾，几乎就要呕吐出来。眼见着那些怪物将卫兵分而食之后，仍旧意犹未尽，重新将注意转回到了于家。他们一步步走近前来，越近正衡就看得越发清楚，就见他们哪里还是瞎子，先前黑白颠倒的眼睛早就变得通红，头发掉的只剩下几根，脸上青筋凸起，浑身散发着血腥和腐烂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前头的几个在距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忽然加速冲将上来。正衡吃了一惊就想后退，却不及那些怪物的快速，几个同时撞在门上，比起刚才那下力道不知强了多少，虽然在门栓的作用下大门还不至于被他们立时冲开，却也骤然向着内侧忽闪了一下，不偏不倚地顶在正衡的额头上。 正衡从额头到鼻尖被这一撞，就感到酸酸的几乎要流下泪来，赶紧连带着别人一起后退到了院子中。眼见着大门就算再怎么坚固，肯定也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一旦被他们冲破，这一屋子的人岂不被瓮中捉鳖？ 韩四最先慌了手脚，从腰间拔出手枪在大门上胡乱地点射了一阵，可由于威力有限，子弹甚至都没有穿透门板。正衡赶忙从他手上抢下手枪，检查弹夹发现只剩两颗子弹，不免埋怨了他一通。 事已至此，只能随机应变了——他想起于家并不只有正门这一个出口，早先他和夏侯水曾从后院的一个小门离开过。那条后巷人烟稀少，转过胡同就四通八达，堪称绝好的逃生路线。只不过除了现场这些人外于家里还有不少家眷和下人，必须在最快的时间找到并带上他们才行…… 于岭显然一早就想到这点，立刻就朝后院奔去。正衡也不敢在做逗留，叫上其他几人一起跟着于岭往后院转移。 一行人穿过前厅，经由门廊绕到了后堂，就见这里早就炸开了锅一般人声沸腾，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下人被于岭命令着纷纷拿起趁手的东西充作武器，朝向前厅涌去阻止怪物去了。正衡和他们擦肩而过，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就想阻止他们前去送死，可场面太过混乱，一时间又有谁会听从他的号令？ 只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闷响，大门“轰”的一声摔在地上。那十几个家丁手中拿的不过是棍棒，竟还敢冲去前厅，着实让人敬佩。正衡有心跟着他们同去，可身体被夏侯水和石原夹带着退到了后院，看到除了刚才离开的家丁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女人。尤以于岭的老婆最是可怜，刚刚生产身体还未恢复，经此一吓差点昏死过去，只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才能勉力维持…… 于岭从一个丫鬟的手中接过他的儿子抱在怀中，然后才吩咐其他人都循序从向后院撤离。女眷连带着丫鬟们在他的带领下混乱得几近奔逃。待到她们全都离去，正衡又让段连祥他们也跟了上去，而他还惦记着那十几个家丁，就想返回去看看战事如何。 可刚掉转过头，迎面就撞见一个怪物龇着牙径自朝自己冲来。饶是正衡反应够快，下意识就在来人胸口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道后退了几步，继而又从腰间逃出韩四的那把勃朗宁，对准怪物就开了一枪…… “啪”的一声脆响，子弹正射进来人的胸口当中，那怪物身子一抖，却并没有如正衡预料的那样倒下，反而呆愣愣的看了眼仍旧冒着一缕烟的伤口，转而越发暴怒起来，伸出双手就朝正衡的脸上抓来。 正衡完全没有料到怪物竟如此抗打，又把最后一发子弹射出，正击穿了对方的一只手掌，可这次甚至没有阻止对方上前的分毫速度。他暗骂了一声，干脆把手枪往前一摔，侧过身纵身一跃势抓住门廊上的横蹭，借势荡悠着跳到了小院当中。 这一跳少说也逃开五六米的距离，可还没等他站稳脚步，凭感觉就知道那怪物的速度更快，三两步就赶到他的身后一把抓向他的后背。正衡被它这么一抓，只感到后背好像被指甲嵌入一般火辣辣的疼，他不敢硬拼，只向旁侧挪动了下身体，继而双臂一缩将上衣褪了下来，这才从中脱身而出，弯腰低头在地上一个滚翻，待到再直立起了身子，就又跟怪物面对面的对峙在了一起…… 那怪物原本以为尽在掌握，可发现只抓烂了件衣衫，哪肯就此作罢，又张牙舞爪地冲将上来。正衡刚才吃了一亏，心知自己在速度上不占优势，因此逃跑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反而迎着怪物而去，直到两人仅距一臂远的时候，他忽的一偏身，压低重心，冲着怪物的膝盖来了招扫堂腿。 这一招可谓是出尽全力，如果对方只是一般常人必定会骨断筋折，即便是个练家子也大抵吃疼不住，然而那怪物的身体异常坚硬，正衡踢在它的迎面骨好像踢了一块钢板，自己的脚面反而生疼。 好在他这招并不全靠蛮力，一扫之下仍令怪物失了平衡，面部朝下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正衡见机会来了，反身骑在怪物的腰间，从后面揽住它的脖子，使出全身的气力用力向后一掰，随着“咔”的声响，怪物的脖颈硬是被他扭断，一松手就无力地瘫软下去了…… 正衡见怪物该是真的死了，重重的舒了口气后重新站起身，这才感到刚才踢出的那只脚疼的要命，估计就算没有骨折，也肯定崩出了不小的口子。可他还没时间检查伤口，就看到通向前厅的门廊口上忽然直接飞出了个人来，直直的撞在廊柱上后落在地面上，自始至终都没发出半点人声。 正衡看得真切，那人正是先前冲去前厅的一个家丁，竟然转眼就死在了他的面前。眼见着又有三两个怪物从中涌出，遍寻了一圈后发现他的存在，好像得了多大的奖赏一样，直奔着他就来了。 正衡暗骂一声，转身跛着脚疾走了几步，趁着怪物们和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故技重施地抓住门廊的横蹭，不过这次是借悠荡的势头翻身向上，一跃到了屋顶上。 虽然只是门廊的屋顶，好歹也有两米左右的高度，正衡料定那些怪物纵使厉害，终究不过是蠢物而已，断然无法跃到这样的高度。可这个念头刚在脑中一闪，他就到下面两个怪物竟然忽然抓住了彼此的手腕，让另一个脚踩上去用力一荡，硬是把它扔了上来。 正衡哭笑不得，心想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活人，恐怕也没它们这般协同一致。真要放那怪物在屋顶立足，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他也不及多想，索性把心一横，伸脚就朝那怪物的胸口蹬去…… 怪物的身形本就巨大，更兼有被下面两个同伴送上来时的力道，在空中简直势如千钧一般。正衡本就没有太多准备，这一蹬全属困兽之斗，两相一碰，立刻就把那怪物重新蹬了回去，不偏不倚正砸在另两个的身上。一时间三个怪物滚作一团，短时间内没了威胁。正衡这边也不好受，反冲的力道奇大，加之门廊的顶上都是活动的瓦片，被怪物这么一冲，他的身体无从着力，立刻也翻滚了几圈，硬生生地掉到门廊的外侧去了…… 从两米高的地方横着落下，刚一摔在地面上，正衡就感到体内五脏六腑尽皆七荤八素。好在年轻体壮，竟然还能支撑着从地上站起身来。眼见着自己和那怪物之间多了一道门廊的墙壁，正衡心下多少轻松了些许，可他也知道于家毕竟不是彼此间隔的牢房，怪物早晚都会通过出入口找到这里，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夏侯水他们再说了。 想到这里他瘸着脚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摔进了于宅的后院，亦即被称于家称为“南院”的那个所在。不远处就是人造的假山和瀑布，绕过瀑布再往后穿过两个门廊，就是于家的后门了。 目之所及的地方空无一人，于岭应该已经带着家小从后门逃走了。想到刚才自己的行动虽然鲁莽，却至少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正衡就赶到脚上的伤也没那么疼痛了。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因为脚下满是荒草和水坑的关系，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好不容易才到了假山脚下时，忽然听到后门附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是冲他而来…… 正衡心中一喜，心想肯定是夏侯水回来救自己了，刚想喊上一句，却不料被双大手从后捂住了嘴巴——他刚才刚用这招扭断了一个怪物的脖颈，却怎么也想象不到，怪物竟然也深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伎俩，想用同样的招数，反过来结果自己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