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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人心激荡乱骤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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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压站在改造的战车上,正中的驾者抖动着缰绳,策动着四匹良驹拉着战车慢慢地走在荒野上,来到一处山包上便停了下来。现在是三更过一点,左右两路人马已经沿着侦查好的路线,向目标奔去。

    赫勃契部承平已久,早就失去了应有了警惕性。加上右大设在这一带调兵遣将,重兵云集周围,所以连往常也会偶尔露面的马贼都绝迹了,在这“平安无事”的情况下,赫勃契部更加松散了。

    而且这一千多骑平日里在大营里不知进出过多少回了,非常熟悉这里的路径和地形,赫勃契部巡逻、岗哨他们更是一清二楚,稍有些变动也早就打听出来了,所以这一千多骑,人衔枚马裹蹄,借着月色星光,不到五更就潜行到指定位置。

    毕契草原上的人,可能是平日里吃rou食以及牛羊肝脏不少,所以没有传说中的夜盲症。不过为毛华夏史书上怎么那么多经典夜袭记录?而且近代,土党队伍的主力也是由贫苦大众,生活和营养水平似乎跟古代差不多,怎么打起夜战来也是一把好手。

    好吧,这是陆压在等待无聊中的思绪神展开,等待临近五更,东方的天地之际隐隐出现丝丝亮光时,陆压知道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时间被设定到此时,主要是出于两点考虑,第一大家是策马奔骑,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是人能看到,马儿不小心踩到什么石头、沟坎,万一崴了脚,说不定人马都会受伤,与其这样,还不如等到五更时分,天色有亮光相对会安全些;其次是临近黎明这个时候,可能是一般人睡得最深的时候,就是值班的岗哨巡逻队,恐怕也是最松懈和疲惫的时候。

    陆压不慌不忙地从储物袋里取出吕国制一石强弓,再将四壶箭筒摆在周围的卡位上。驾者和戎右算是悉赞罕的“脑残粉”了,所以对于他的“神出鬼没”也早就习惯了。只是看到那张强弓,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在毕契草原,由于技术和材料的缺乏,制弓水平非常一般,肯定没法与“天下制弓之冠”的吕国产强弓比。而且由于骑在马上,用力以及动作的限制,所以毕契骑兵用的都是角弓,算是软弓的一种。特点是射速快,箭术高明者可以使出连珠箭;但是力量稍弱,射程不远。

    在毕契草原上,普通骑兵不能跟三朝三国军士比,都是不披甲的,所以这种角弓互射还是有些效果的。这也是少数精锐骑兵披甲后就能以一当十。

    可陆压拿出的全是强弓兼大弓,这种弓就是三朝三国的步兵用起来都嫌硬,射程之远、射力之恐怖,不要说毕契披甲骑兵,就是三朝中精锐的披甲步兵都难挡。

    看到左右诧异的目光,陆压笑了笑,就是因为自己擅长这种强弓,所以才想着改造这么一辆战车,要不然自己怎么带着你们陷阵杀敌?

    陆压冲着旁边的亲卫点了点头,示意他把手里的火把点燃,然后接过一支特制的长箭,将裹在靠箭头部分的干羊毛和羊脂点燃,然后张弓,嗖地一声将其射上了天。

    只看到一道流星划破了黎明中的赫勃契部大营上空,陆压凝神听了一会,听到远处传来了左右两路行动的声音,便大吼道:“者勒温!”

    “属下在!”

    “按计点起火把来,直冲大营正门!”

    “是!”

    随着者勒温一声大吼,悉赞罕亲卫队一百六十骑每人点燃了四个火把,插在了马鞍后面特制的木架中,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四个骑兵各举着一个火把。

    “杀!”看到众人准备齐整,陆压将一副毕契人用来跳祈神舞的青铜面具戴在脸上,一挥手道。驾者一抖缰绳,四匹良驹缓缓跑动,拉动着战车向前慢慢奔去,亲卫队分在左右,策动着坐骑小跑着跟着。数百枝火把晃动,在黎明中远远看去,仿佛有数千骑在逼近。

    驾者只是因为擅长驾高轮车,所以才会被选中为驾者。但是高轮车一般都是慢慢走,那会能像战车一般疾驶?所以这战车驾者也是个半把刀,为了不发生翻侧之类的意外,所以要控制着速度,绝不敢纵马狂奔。

    离到大营正门不过三四百丈时,马蹄车轮声终于惊动了那里放哨的卫兵。不一会,数十骑策马冲了出来,迎向陆压一行人,而且打头的人还在黎明那半明半暗的天色中高呼道:“来者何人?”

    陆压等人却不搭腔,只管着策动坐骑良马,还提高了速度。沉默不语却隐藏杀机的气势让对面的大营哨队心里不安了,打头之人便策马便大吼道:“速速停下检查,否则杀无赦!”

    待到距离不过五十余丈,陆压张弓搭箭,沉气屏息,待到一阵晨风吹过陆压的脸庞,他眼一定,手一松,嗖地一箭便飞了出去,电光火石间插进了打头骑兵的喉咙中。还没等此人从马上倒下,陆压却是已经射出五箭,箭箭要人命,分别射进不同五人的胸口、喉咙处。

    六箭得手,陆压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站在奔驰的战马上,对于他而言,比坐在奔跑的战马上要强了,至少平衡感要强多了。所以陆压的箭术能够发挥出大半,加上他现在越来越强的动作协调性和越来越敏锐的眼力,让他几乎又能重现一张强弓统治整个战场的能力。

    等到战车与对面的哨骑相遇时,陆压的强弓已经留下二十余人在地上了,几乎占了这支哨骑队的三分之二。这惊人的战绩和神乎其神的箭术不仅吓坏了迎面而来的哨骑,也把战车左右跟随的亲卫队吓住了。

    者勒温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手下大吼道:“都给我杀光了!”率先挥着刀冲了上去,后面的亲卫也跟着一拥而上,把剩下的十余哨骑尽数砍翻下马,然后跟着陆压的战车,一阵风冲进正门,留下三四位被陆压射翻的岗哨。

    “进去后给我随意丢火把!”陆压对着左右亲卫大吼道,然后对驾者说道:“沿着正道走!”

    站在战车上的陆压顾盼左右,一旦发现有成群结队的赫勃契部军士出现,立即张弓射箭,嗖嗖几箭,箭无虚发,将带头之人或叫嚣最凶的人全部射翻,再补上几箭,便将这些人吓得一哄而散。这么神准的箭术,还不赶紧躲开?难道还要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着把命搭上?

    而者勒温则带着亲卫队四处杀人放火。不过由于有陆压这个杀神在前面开路,他们动刀杀人的时候少,多半是四处往帐篷顶上丢火把。只有当把火把丢完,将整个大营点出数百个大篝火后,这才专心致志于杀人上了。

    一百六十余骑跟着陆压的战车转了半个圈,却听到已经混乱的大营变得更加混乱,四处火起,惨叫呼号声不绝于耳。陆压凝神侧耳一听,知道在自己的掩护和吸引下,月支先连和郁奚闾乞伏率领的左右两路偷袭队伍已经冲进目标中,开始厮杀起来。

    看到已经冲到大营深处,陆压头也不转地对驾者说道:“调头,冲出去。”

    这里可是有数万赫勃契部青壮军士,不要多,只要有数千人回过神来,围堵过来,自己这一百六十余人就吃不了兜着走。陆压自己是不怕,来再多人他也能保证毫发未伤地跑出去。他是在珍惜自己身后这一百六十号骑兵,这些可是他搅乱毕契草原、破坏魔门和北辰宫阴谋诡计的重要棋子。要是伤亡过重,此前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等到陆压带着亲卫队绕了一个圈子,从混乱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大营外围时,听到远处传来上百人齐声大吼道:“相温等人首级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这声音就像是炸雷一般在赫勃契大营上空炸响了,不明情况的人更加混乱了,心有叵测的人则打定了主意,只有少数“忠义之士”发了疯一样带着自己不多的部属,向大帐冲去,要为恩主报仇雪恨!

    陆压略一思量,一挥手,对驾者和者勒温说道:“去仓库,与郁奚闾乞伏等人汇合!”

    这一行人策马向东北奔去,离到仓库不过两里地时,听到一阵排山倒海的齐呼声:“答骨阿达!答骨阿达!“

    这是陆压此前唱诵的《达达古里史诗》中,达达古里对欺凌自己的贵人发出的怒吼,其中的意思是贵人你的血跟我一样是红色,你的头跟我一样,也能被刀砍掉。

    上万人的齐呼几乎震动了整个草原,就连不远处的令度也山似乎也在这吼声中瑟瑟发抖。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齐呼的队伍中来,等到陆压一行人冲到仓库大门时,大约有数万人高呼着:“答骨阿达!”的口号向仓库这边冲来。

    这时天已经发亮,能够看清楚百丈之外的人。看守仓库的零支带着数百卫兵列阵迎敌,他们的心神被侧面越来越近的齐呼声给震撼威慑住了。

    “你们听到这声音了吗?”陆压站在马车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着相距不过十余丈的守卫队们大声说道,“你们也想必知道这里面包含着的力量!数万人正联袂而来,就是他们手无寸铁,但是策马狂奔,也能将你们踏为rou泥!”

    陆压说到这里,缓缓地扫了一眼守卫队,更加傲慢地说道:“现在你们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立即投降,向我表示臣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隐在守卫队的一位军官大叫道:“你这叛逆,相温贵人马上就会整集大军,将你们杀…”

    此人话还没说完,喉咙上却插了一支箭。

    陆压将手里的强弓放直,不屑地说道:“你们相温一家,还有所有的贵人都已经授首,你既然这么忠心,就跟随他们而去吧。”

    守卫队零支以及他的部属满是畏惧的看着对面这个带着“蒲联斐“(毕契传说中的一位神灵,骁勇善战,却又残暴凶虐,是毕契人非常畏惧的神灵,专门用来祈福驱散恶鬼厄运。)面具的家伙,刚才他的话像是大锤一般将他们唯一的希望击碎了。他们此前也隐隐听到大帐那边传来的高呼声,知道那边的贵人们凶多吉少。而按照草原惯例,一旦权威的上位者被推倒,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上位争夺战。而看上去对面这位似乎还算是一位强者。就算他不是最强的强者,可刚才那神箭术,要是再敢蹦个不字,不用想,自己的喉咙肯定会多一支箭。

    “我等愿降,愿意成为你最忠诚的仆人!”越来越近的齐呼声让这些守卫队下定了最后决心,零支率先,众人尽数下马,跪伏在地上恭声道。

    陆压却是挥了挥手,示意者勒温去接降,自己却示意驾者,驱动战车迎向着连绵不绝而来的数万马奴。

    待到相距不过百余丈,数万马奴那杀气腾腾的气势和依然高亢的齐呼声让四匹战马都生了惧意。

    “暂且听我说!”陆压的声音像清晨铜钟一般,响彻整个草原。他饱含真气的声音虽然没有像“炸雷”,但是悠悠地却传遍了每个角落,还将数万人的齐呼声都盖住了。

    数万马奴被陆压的声音吓愣住了,一时都停住了嘴。只听得陆压继续说道:“我,忽赤都,是你们的悉赞罕,救你们与水火,给你们指引明路的悉赞罕!”

    陆压的声音就像是头顶上的白云,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虽然没有像乌云一样的压力,却也让你无法拒绝。

    “现在,你们的悉赞罕向你们发布第一个命令!去夺回你们的财富和尊严吧!在马刀和铁蹄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这是,你们的悉赞罕给你们的命令!”

    “万岁!万岁!万岁!”策马站在最前面的郁奚闾乞伏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个挥刀振臂高呼道,他一喊,他手下八百余骑也跟着高呼,紧接着数万马奴也齐声高呼,然后像潮水一般,在郁奚闾乞伏等人的引领下,冲向仓库,领取兵器弓箭,最后杀向大营。

    看着被数万马奴淹没的大营,陆压对旁边的者勒温淡笑道::“大事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