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凉夜
阮清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神情有些慌乱，但当她迎上乔凡的目光后，反倒冷静了不少，收回了插在店小二胸口的佩剑，毫不在意剑尖处滴落的紫色鲜血，道：“我曾经说过，在我的心里，你的性命比谁都重要。如果以你的生命作为代价，我还不如亲手结果了店小二的性命，这样既能免了他的痛苦，还能让你不受到‘邪阴缠命散’的牵连。” 乔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番话竟是从阮清澄的口中说出，而后看向唐枫，问道：“唐兄，你，也是这样想的？” 唐枫没有说话，但看他如释重负的神色，却是已经给了乔凡一个明确的答案。 乔凡颓然地点了点头，看着店小二死不瞑目的尸体，笑道：“救你出来的，是我们。亲手送你去死的，也是我们。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跟那些人人唾弃的歪门邪道一样，杀人都不眨眼……只是，一个有着看似正当的理由，一个只是随性而为罢了……” 唐枫担忧着看着乔凡，生怕乔凡因为此事而衍生出心魔，趁着乔凡愣神的时候，一掌打在他的脖颈上，让他陷入了暂时性的昏睡。 阮清澄用灵力将佩剑上的紫色血液拭尽，收回佩剑，将陷入昏迷的乔凡扶到了木桌旁。轻轻地帮乔凡梳理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柔声道：“我知道你会怪我，可如果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到跟店小二一样的痛苦，我真的做不到……” 唐枫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恰好遇上了赶到这里的唐硝跟一众卫士。 “城主，这……”唐硝看着唐枫苦涩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收起长剑，欲言又止。 唐枫摆了摆手，道：“你带两个兄弟，把里面的那具尸体给清理了。至于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有事，来正厅找我。” “是。”唐硝点了点头，吩咐其他卫士去清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自己则带着两名亲信，进入了屋子。 唐枫摇了摇头，自语道：“乔凡呐，你仙缘极好，悟性天赋也不错。可你的这个脑子，怎么就不会转一转呢？” 言罢，唐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间屋子，往正厅走去。 唐硝带着两名亲信卫士，进入了屋子。他们就像是没有看见木桌旁的乔、阮二人一样，自顾自地抬起了店小二的尸体。尸体被抬起，一张小字条出现在唐硝眼中，吩咐两名卫士将尸体抬了出去，他自己则拿起了这张字条，没来得及仔细看这字条里的内容，便匆匆地离开了屋子。 唐硝的举动，阮清澄都看在眼里。只是，她现在没功夫去管这么多，好好地照顾乔凡，才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唐枫刚进入正厅，还没来得及坐下。唐硝便推门而入，将字条交给了唐枫。 “抬起尸体后，属下从尸体下面发现了这张字条。属下不敢耽搁，便马上带着字条过来了。”唐硝将发现字条的地方及经过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唐枫，不过，至于字条里面的内容，唐硝是真的还没来得及看。 看了字条的内容，唐枫怒哼一声，气得将字条直接化作了飞灰，一掌拍在身前的案桌上，登时将案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齐飞。 唐硝被唐枫的举动吓得不敢作声，自他任职城主府的卫士长以来，从未见过唐枫气成这般模样。至于其中缘由，肯定是因为自己刚刚发现的那张字条，更是噤若寒蝉。 唐枫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方才喷涌而出的怒火，对唐硝道：“你先下去吧，吩咐兄弟们去休息吧，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日夜轮守了，那群黑衣人，已经不会来了。” “是。”唐硝见唐枫没有迁怒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退出了正厅。 待到唐硝离去后，唐枫在厅内踱步不止，怒气显然还没完全消退。 唐枫回想起字条上的内容，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又腾然焚烧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邪宗门人，行事还是同从前一样，老练狠辣，冷酷无情。以这么多条人命作为代价，却仅仅只是为了戏耍我等。” 冷哼一声，唐枫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令他愤怒的事情。不过，唐枫在愤怒之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邪宗自从那次众宗门的合围之战后，已经沉寂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如今突然出现在阳城，莫非他们已经做好了东山再起的准备？ 入夜，墨色泼满大地。呼啸的黄沙似乎也渐渐耗尽了气力，慢慢地平息了下来。皎白月光零零散散地洒在大地之上，与琳琅的墨色相互辉映，静谧，阑珊…… 唐枫，辗转不安，卧榻难眠，脑子里尽是邪宗的事情。 “睡不着……脑子里已经被邪宗的事情填满，根本没法安心入睡。”唐枫侧身躺在床榻上，看着木桌一阵发愣，想起邪宗，心里不禁发麻。 “算了，还是起来走走吧。”唐枫叹了口气，披上了一件白色长袍，打开房门，走到了屋外。 夜凉如水，凉风习习吹来。唐枫抬头望着悬挂在夜空中的一钩残月，陷入沉思。 另一间屋子，乔凡从昏迷中转醒，看着守在自己身旁，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阮清澄。再想起之前因为店小二而发生的不愉快，心里似乎明白了阮清澄如此做的原因，拨了拨散在阮清澄额头上的发丝，乔凡脱下了身上的外袍，轻轻地披在了阮清澄的背上，自己则打开了房门，试图在这如钩的月色下，放松一下自己紧张已久的心情。 “是正，是邪，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乔凡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不禁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正邪难分，何不随性而活，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是正是邪，又有何妨？” 乔凡努力地晃了晃脑袋，摇头，自语道：“不行，掌教说过，身为正道中人，定要以他人为先，只有这样，才无愧于心，对得起天地良心。修真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若再行些亏损阴德之事，又如何能够寻得大道？” “呵……想不到你现在就已经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乔凡的耳中，循声一看，来人正是因邪宗之事而无法入眠的唐枫。 “你还不是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