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濒死的苏勇
在吴世道和梦想工业风声水起的同时,远在纽约的苏勇却过的是凄清寥落的生活,他身边的那些会员一个个离他而去,到现在,依然在他身边追随着他的天龙会会员已经只有区区十三个而已,而这些全部都是苏氏家族的成员,这是苏氏家族中对他最为死忠的一派了。 这一年来,实在发生了太多不可预料的事情。在吴世道身上是如此,在苏勇身上也是如此。 让苏勇觉得有些忿忿不平的是,为什么在吴世道身上发生的不可预料的事情可以让他浴火重生,更进一层,而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导致这种分崩离析的局面呢? 世上有一些人是这样的,当他们顺利的时候,几乎是无人可挡,但是当他一遇到挫折,便马上一蹶不振。而这些人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成功的时候骄傲自大,在失败的时候,也从来不懂得反省自己,而只知道怨天尤人。苏勇无疑是这群人中的典型。 在亲眼目睹吴世道的再次崛起,与自己的势力渐微,苏勇并没有采取多少积极地措施去改变这种状况,而是选择了借酒消愁。 酒精对他原本就孱弱的身体的伤害是巨大的。他那原本就苍白的皮肤现在已经变成了几乎透明,远在数米外,都可以看到他皮肤之下的青筋与红色血管。 到二零一五年三月份的时候,苏勇开始吐血,他剧烈地咳嗽,然后吐出一口一口的血痰。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有任何医生来到他的家中,而苏勇自己也不去医院。因为已经有太多的医生对他的病束手无策了。 苏勇开始做梦,一个又一个的恶梦,他梦到自己的父亲在监狱里哀嚎,梦到自己在地狱里被小鬼撕裂身体,梦到封闭的黑洞洞的房间…… 苏勇最讨厌的就是黑洞洞的封闭的房间。他之所以待在灰暗的房间里,是无可奈何的事,那是因为他生来就害怕阳光,他其实并不喜欢待在黑暗里,所以他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点上蜡烛。同时,他禁止别人关上他的房门,无论是什么时候。 苏勇这一生中,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大街上沐浴着阳光,无拘无束地走来走去,看着大街上的人们忙忙碌碌。但是极少有机会得到这种幸福,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只能像个吸血鬼一样,躲在灰暗的角落,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去做这做那。 渴望阳光的梦想与必须处身黑暗的现实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强烈的对比使苏勇的心间积淀了许许多多的愤怒。在他的父亲身陷牢狱之后,他假借着为父亲报仇的名义,终于得以将他内心的愤怒完全地发泄出来。 而这种毫无节制的发泄,在不知不觉中,也改变了他的人格和品性。他变得残暴,易怒,神经质。 然而这种发泄并没有带给他真正的快感,这种愤怒的发泄带给他的只能是比从前更加沉重的虚无和空洞感。这种感觉使他内心里自卑与怯懦的情绪滋长起来。 于是,之后的苏勇一直在神经质的狂怒与怯懦的自卑间游离着,他的内心所受到的煎熬甚至比从前更加沉重。 在这样的苏勇面前,吴世道从容不迫,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显得可恨了。这样,苏勇的内心又增加了一种新的痛苦,那就是嫉妒!正是这种种负面的情绪集结在一起,导致了苏勇在这半年多以来的屡屡失误。 而这半年来,亲眼看到吴世道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苏勇渐渐失去了与吴世道争锋的勇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吴世道。 或者,自己能够跟他一样聪明,但是自己决不可能像他那样平静,理性地面对一切。 没错,乍一看起来,吴世道与苏勇的崛起都可以用彗星闪耀四个字来形容。但是在同样狂飙突进式的前进的步伐后面,隐藏着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品质。 苏勇的狂飙突进是一种激情与天赋式的狂飙突进,而吴世道的狂飙突进所依靠的却是平静和理性地面对一切。 “是啊,我输就输在他平静和理性这两个地方。”苏勇躺在灰暗的房间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就在苏勇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喝着侵蚀着他的健康的烈酒,一边睁着眼睛想着自己和吴世道过招的一幕幕的时候,他的一个助理走了进来,“勇哥。” “什么事?”苏勇轻轻地摇着摇椅,问道。 “吴世道给所有的天龙会会员发帖,邀请他们三月二十七日在上海参加全球华人经济研究大会。”助理说道。 苏勇眨了眨眼睛,“华人经济研究大会?” “是的,不过,我看这只是个名目而已,吴世道真正的目的一定是想要借机重新一统天龙会。” “这件事情韩载道一定很热心吧?” “不止是韩载道,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将近四百个会员回信给吴世道,表示到时候一定到场。听说,就连陈冲那个败类都回信去表示接受邀请。” “四百个?”苏勇闭着眼睛,点点头,“很了不起的数字啊!” 说着,苏勇竟然笑了起来,接着,他笑得越来越开心,笑得他身旁的助理都莫名其妙了。 “勇哥,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助理不解地问道。 苏勇笑着答道:“我不是笑你说的话,我是想到了吴世道,然后就笑了。” “吴世道?” “是啊,就是吴世道。我在想,吴世道最让我觉得遥不可及的地方就是他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够表现出深沉的平静与高度理性。而如果我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突然做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够保持他的平静和理性呢?”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是啊,意想不到的事。” 苏勇说着,继续开心地笑着,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安宁。 他感到自己在临死之前,终于找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来做,而这件事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很有趣,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