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孤夜,冷雨。 一条人影,阴阴沉沉地,毫不掩饰自己行藏地,进了天锡王府。 天锡王府有些……安静的过分。 哪怕是如策马天下这般,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人,也觉察到了这一丝的不寻常。 作为王府,总是该有层层守卫,不论黑夜还是白昼。可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翻了一下墙,大摇大摆地走在府中,却没有半个人来喝止他…… 正这样想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杀意,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恍如……一柄无形的剑,带起狂风骤雨般的剑气,呼啸而至。 “!” 策马天下心底一惊,这天锡王府中,竟然有这样的敌手存在么?那股庞大的剑意,竟然是他……生平所罕见。甚至较之那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更为……可怕。 “策马……天下。” 低沉的声音,自剑意之后响起,朦胧的夜雨之中,一条身影,凄凄冷冷,出现在策马天下眼前。那迷迷蒙蒙的雨水,竟被这人隔绝在外,衣衫发梢,不曾沾染半分。 这个人……是谁? 策马天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夜沧澜。他来到北隅,自然是对北隅进行过一番调查。那些在北武林中被称为传说中的人,他固然是想找到,但他也知道这些人可遇而不可求,因此他才退而求其次,将目标放在北辰胤身上。 那么……北隅皇朝中的人,几乎是没有高手的,至少在北辰望口中,没有比他更强的高手。 许是大意了,他忘了,北辰望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北辰胤在他眼中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放在真正的江湖之中……北辰胤,不过是千千万万武者之一罢了。 “你是何人?” 策马天下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兴奋,兴奋中……带有一丝变态的感觉。 能够让他感受到剑意,那么这个人,一定很强,如果她很强……她的武功,自然更强。 “多说何益。” 话音落地,半空中一抹如腾蛇蛟龙般剑光灿闪,抢了策马天下的先机,先发而至。 策马天下一愕,登时脚下一退,以诡异轻灵地步法游走而避。同时,一柄长剑出鞘,拦下剑影寒光。 “铿”然一声脆响,策马天下只觉手中一轻,那柄他从黑市之中以万金高价拍得的,号称世间罕见绝世宝剑的……剑,只这么一下,便被削成了两截。 这世上,又有几把剑,能抵得上金子陵亲手打造的神兵利器? 这一下,他心中真的是浮起了震惊,面上,也保持不住从容。眉间一抹煞气骤现,他弃剑改掌,脚下微微一沉,凝神聚气,意欲在这一掌中,反夺先机。 怎奈,夜沧澜倏然将剑交换到左手,右掌染起一抹炽红,不避不闪:“蚀阳掌!” 一掌过后,夜沧澜神色不变,策马天下却是连连倒退,唇角,染起血红。 这怎么……可能? 策马天下惊骇莫名,为何这天锡王府中,竟有这样的高手在,自己像是被克制了一般,所有的机会,都被对方堵住,让他……空有一身能为,而无法施展,这人……究竟是谁? “沧澜,好了,何必为难于他。” 师九如温和的声音响起,一方油纸伞,遮在夜沧澜身后,他出现的无声无息,仿佛凭空而现,端得是吓了策马天下一跳。 “你又是……?” 什么人三字未曾出口,夜沧澜已是屈指而弹,将策马天下封xue而至。 接住失去意识倒下的策马天下,将人麻袋一般扛在肩头,夜沧澜冷笑:“我倒是想看看,当北辰望发觉自己请来的人,被囚禁在天锡王府,会是怎样的脸色。” “呵,想来北辰望也不会再见到策马天下,沧澜,我们回去了。” 师九如面上含笑,他是不曾想过,这一番北隅之行,竟然能够解决了一桩他记挂许久的事,免去了再回中原后的奔波。 策马天下,我真是……有些同情你。 夜沧澜自然明白师九如是要做什么,这人……还好不曾将那一番令人无法忍受的大道理用在自己身上,至于对付他人……她乐见其成就是了。反正受苦受难的人不是她,她就当做免费看戏,何乐不为。策马天下这种自己走不知路撞上门来的呆鸟……自求多福吧。 ================================== ==================== 树下,林中,自然是满地尸体。 章袤君从来不是什么善人,这种杀人的勾当,他绝不会手软。至于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不急着去查,如果对方要他死,那么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当来的次数多了,自是会暴露了马脚。 若无其事地回到天下封刀,他迎面便碰上了匆匆而行的御不凡。 这人与他险险擦身而过,打个照面,楞了一下,迈步要走,忽然一个转身将他拉住:“章袤君,你回来的正好,今天主|席回来,想请你安排时间,与你一见。” “哦?天下封刀的主席,想要与我见面?” 章袤君心底一怔,面上却是没有带出来半分端倪:“叨扰这么久,亦不曾与刀主席当面致谢,我这闲人一个,自然是随时皆可。” 御不凡笑道:“既然这样,那便今晚后花园设宴好了。” 一直未曾正式宴请过章袤君,大少爷就算了,肯定没有这个兴趣回来,二少爷三少爷和夫人,也都没有正经出现在章袤君面前,这一直是天下封刀的疏忽怠慢,如今刀无极归来,正是弥补的好时机。 入夜。 章袤君看着桌上精巧的点心,菜色,羹汤,喝着由一双纤纤素手递过来的美酒,一派从容,丝毫不曾表现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而他这幅从容的神情,看在刀无极一家人的眼中,便对这个俊秀的有些过分的年轻人,多了些许的印象。 一个懂得享受的公子哥儿,一个懂得享受,又身怀绝学的贵公子。 作为主人,刀无极那张沉稳的面容上,浮现出温和的笑,他手执一杯酒,向章袤君敬道:“澜漪君远来为客,刀无极多日不在家中,怠慢之处,请澜漪君海涵。” 他是主,自然不能直称章袤君全名,哪怕对方不在意,也不能失了礼数。 章袤君微笑回敬:“主席客气,左护法招待极为周全,何来怠慢之有。” 他动作举止,全部无可挑剔,心底,却是又给夜沧澜记上了一笔账。这种客套的活儿,什么时候轮到过他来做,真是浑身上下不对劲……世人都以外表来判断他是个贵公子,可实际上,他更希望能痛快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挂上假惺惺的笑……
说到底也是要怪自己,怎么就脑袋里搭错了一根弦,答应了夜沧澜和四姐来做这件事,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 ================== 千年寂寞,寂寞千年。 这一夜的雨,连绵不绝,直至次日,依然是持续着不停歇。 站在窗前,风紫血负手看天。 昨夜那一幕,他尽收眼底。 师九如和夜沧澜都不曾发觉他隐在暗处,但他却是将夜沧澜的武功看得通透清楚。 蚀阳掌。 他伸出自己那双洁如白玉的手掌,眉间微微浮出皱印。 这掌法,义父曾经在闲暇之余,对自己口述过。 当年天都的人,都是会些彼此的武学的,所以,君凤卿知晓罗喉的招式,即使用不了,可理论上的东西,总是会掌握。 君凤卿将这招式教给他,但他因为功体与罗喉不同,学不了罗喉的武功。 那个时候,君凤卿曾经落寞地对他说,罗喉那一身绝学,定然是要失传了。 天都中唯一将罗喉全部武功都学会的,只有刹无血。那两个人,功体异常相似。 他等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为了义父一句嘱托,为了千年前的真相,他该不该……去寻夜沧澜,问个清楚。 “吾风紫血,又是在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 风紫血笑了笑,摇摇头,有些自嘲。 穿过长长地回廊,他敲开了夜沧澜的门。 微微低头,看着这名只有在师九如面前才会有些人性化,平日里写满冷淡的女子,不可否认,风紫血的心,难以抑制地乱了。如果那个答案被证实,那么,多年来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他肩上的担子,也可以卸下…… “夜沧澜。” 他的声音一反平日里的悠闲,优雅,听上去是格外的凝重:“我想与你谈一谈……刹无血,谈一谈……天都。” 蓦然,他眼前一花,竟是夜沧澜出手如电,拎住了他的衣领,寒声道:“风紫血,你方才讲的话,再讲一次。” 风紫血轻轻握住夜沧澜的手腕,他的笑容有些苦:“我的义父,是君凤卿。那么,你……究竟是巧合,化身名为刹无血,还是说,你就是……天都的刹无血。罗喉,焚厉,绝离,这些人……你,可记得。” 夜沧澜的手,骤然松开,甚至忘了从风紫血手中抽回,胸口,升起隐隐的疼。这些名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进来说。” 她要知道,风紫血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他是君凤卿的义子,这件事……又有几分的可信? 天都……她自然不会忘了天都,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