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碳笔小道笔记
“说了这么多,今天还是开始正式讲课吧!”王朴领着柴宗训回到了座位之上,却帮柴宗训把《诗经》翻到了《硕鼠》一篇,“本来今天想讲《诗经》下一篇的,既然你虽能默写下《硕鼠》,但读书不求甚解,那么我就再仔细跟你讲一讲《硕鼠》的真正之义。 “《硕鼠》的真正之义是在教导为君国者,不要滥用民力,苛以重税。若不修其政,蚕食于民,令人贪而畏之,实乃BAO政之始也。作有为之君,当体恤民情,爱惜百姓,视天下百姓皆为吾子吾女……” 此刻柴宗训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王朴讲的这些大道理他都没用心在听,忽地想到似乎在柴荣御书房中好像连一本诗词歌赋都没有。 “王枢密,我不想学这些东西,我可不可以问你另外一个问题?”柴宗训突然开口打断了王朴的讲课,王朴也楞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不过王朴没有先回答柴宗训的话,却是反而问道:“你为何不想学?莫非太子是认为老臣不如冯太师,所以……”王朴本能的将自己和冯道比了起来。 柴宗训连连摇起头来,连忙说道:“王枢密和冯太师皆是当世良师,而且弟子认为王枢密所传之道更适合弟子,只是觉得学这些东西无没有多大用处。弟子敢问王枢密一句,师父所授《诗经》乃是为何?” 王朴却是笑了起来有,回道:“《诗经》可说是孩童启蒙之物,除了让人多识字外,确实用外不大。至于其中的道理却是要你长大了慢慢品味,现在说来也如同空中楼阁,你也未必能领会其中精髓。”柴宗训又转而问道:“我再问王枢密一个问题,为何我在父皇御书房中不曾见一本诗书传世,这又是什么道理?” 王朴怔了好一会儿了,却是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柴宗训,只是道:“你既是如此好奇,为何不等圣上凯旋而归后亲自相问?” 闻得王朴的回答,柴宗训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这丝失望也只是转瞬即逝,因为下王朴的话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你想学什么?”还没有容柴宗训答将出来,王朴又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为政之道,为臣之道,为将之道,亦有将将之道,将臣之道,更有将帅之道,将相之道。 “除为官之道外……如果你真想学为官之道,你最后找你以前的师父冯道。”王朴补充道:“放眼天下,没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会做官。” 柴宗训先有些不解王朴之言,继而反应过来。仔细一想,确是如此,这天下间还有比冯道更会做官的吗?柴宗训略一犹豫,心中已是有了决定,当下郑重其事朝王朴行了一师徒之礼,答道:“回禀师父,弟子既是当朝太子,岂可学为臣为将这些小道?弟子要学自然要就学将帅将相这样的大道,还望王师父成全。” 听完了柴宗训最后的选择,王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句心里话,对于面前的太子,王朴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满意过。 “既是你做出选择,那我们就开始吧!”王朴有随手将柴宗训的《诗经》合上,让柴宗训不解的却是王朴将《诗经》扔了一旁炭炉之中。此刻还是冬春之交,严冬寒意还未尽退,而王朴由于上了年纪的关系,亦有些怕冷,所在房间的角落处特意安置了一个炭炉,此炉可作烤火之用,亦作可烹茶之用。 柴宗训呆呆的看着炭火中的《诗经》,不多时已然烧了小半。 “还楞着干嘛?”待柴宗训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桌上已是多一本《韩非子》的书。 “欲学将帅将相之大道,当先学法家《韩非子》,《韩非子》以法为本,相术、势而合,可谓法家之大成。纵观历代王朝治政之道,或儒外法内,或道外法内,或儒道法相兼相并,亦掺杂霸道。但总而言之,却唯不缺法家之道,人常言道秦亡严酷峻法,我尝以为此言差矣。‘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春秋到战国诸候国如恒沙之数,为何独独秦从诸国之中脱颖而出?秦立国不过……” “师父!你等等再说。”柴宗训突然打断王朴的话。 一开始王朴还见柴宗训还在用毛笔笔耕不辍,可下一刻柴宗训已然放下了手中毛笔。没等王朴相问为何停将下来,柴宗训小跑到炭炉之旁拿出一段烧焦的木炭,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小刀。王朴也未出言阻止,只是目不转睛看着柴宗训在做什么。 柴宗训将木炭熄灭之后,用小刀专心至致的屑将起来,屑了一会儿怕王朴等不及,这才说道:“师父稍等片刻就好,冯太师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自己乃是中人之资,这点弟子已是清楚。只是师父讲太快,弟子用毛笔记不赢,还有就是弟子用毛笔写大字还可,可写小字却是写不了几个,总觉得太浪费了纸了,所以……好了!” 不过多时,就是柴宗训说话的这会工夫,他已是小刀削成了一支粗糙的炭笔,柴宗训重新回到座位之上。 “好了!师父你继续讲了,弟子这下应该能能跟了师父的速度了。”王朴也知道自己讲解得有些过快了,不过他和柴宗都是这样的急性子,可是王朴不相信柴宗训用手中之物便能跟上自己的进度。 王朴也没有废话,继续接着刚才的讲着走。你还别说,只听见柴宗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王朴一节课讲了一半,其中还有意加快了节奏,可是却不见柴宗训有任何吃力之态,他自己倒是有些口干舌躁,王朴心中正觉得奇怪。
讲着讲着,王朴有意走到了柴宗训面前,看到柴宗训白纸之上密密码码的写着许多小字,可再定睛一看,发现好多字他都不认识。 可再是细看之下,觉得柴宗训所写之字跟他先前默写的《硕鼠》有许多共通之处,这些错字在王朴看来即使跟他认为对的字也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关系,但柴宗训却是要写得简略得多。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把王朴讲的最后一个字写完,心中暗暗感谢高中三年和大学四年练就这般速记笔记的速度,要不然还真搞不赢。 柴宗训长长的吐了口气,却发现王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面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所记的笔记在看。 “这个字是什么字?”王朴指着其中一个字问道。柴宗训答道:“这个是‘势’字,我知道我跟大伙写得都不太一样,不可我为了自己能记得快一点儿,就尽量简略了。反正都是给自己看了东西,只要自己看得懂便成。”柴宗主训却是怕王朴会一直纠着这个问题不放,连消带打的解释了一番。 王朴点了点头,回到座位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柴宗训的手中的炭笔,甚至带有带有几份羡慕之色。 “你的笔不错!”柴宗训原以为王朴会夸自己的笔记做得不错或是夸夸自己的字也行,可是想不到王朴这么看了半天,竟然夸他做的笔不错。不过!想到柴宗训王朴喜欢这样的炭笔,这炭笔才是铅笔的雏形,也许自己还能用鹅毛做出简易的钢笔来,至少比眼前的粗糙的炭笔要强上十倍。 “若是师父喜欢,弟子有空也给师父做一支。”柴宗训开口道,他原以为王朴还会谦虚两句,但没想到王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知道我先前为何将《诗经》烧了吗?它和你现在所做笔与我现在所讲的比东西比起来,皆是小道。小道若用于日常调剂则可,且不可沉迷其中,眼下南唐国主就沉迷于诗词一道中不可自拔,你当引以为鉴。”柴宗训知道王朴看出自己有些太过得意,故意说出此言叫自己收敛一些。柴宗训默默点头,表示受教,唯一让他想不到的一点,便王朴居然会拿李煜来作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