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遍地听风
隆冬寒峭,年关将至,天一擦黑,街上便是行人寥寥,沿街商铺纷纷关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一时之间除了青楼楚馆就再无开门迎客的店家。夜色渐浓,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如鬼魅般突兀的出现在街口,他脚尖轻点,臃肿的身形轻灵的跃起,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浅浅地雪洼,几次起落,间或停顿,终于他在一处屋顶上停了下来,目光扫过对面屋檐下名为”听风阁“的牌匾,停在了牌匾左下角一块羽状的焦痕处。瞬间,他从屋顶上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牌匾之下。不理会门上悬挂的修业的牌子,一股罡气穿透他的袍子打在门上,门后的横拴被利落的切成两半,一阵风拂过,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寒冽的北风灌入大堂,柜台后打瞌睡的伙计一个哆嗦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嘴里嘟囔着:“奇怪,明明之前拴好了,怎么开了?”伙计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中间的黑袍人,惺忪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连人带椅翻了过去。他七手八脚的爬了起来“你,,你,是人是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黒袍人微微偏了一下头道:“我找掌柜。“声音嘶哑,如同被砂纸刮过。 这时,伙计已然注意到了黒袍人在烛光下的影子,明白来人不是鬼,可是仍然对黒袍人的诡异心存畏惧,他缩在柜台后怯怯的回道:“这位客官,小,小店已经打烊了,您有什么事儿,还请明日再来吧。”黒袍人不语,只是默默地侧身对着伙计,兜帽下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下晦暗不明,伙计僵着脖子,双手抠着柜台,眼珠子直往后瞟 “老板,老板!有人找!有人找!!”都喊破了音。 ”来啦,来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是说了,打烊关门么!怎么还往里招呼?“话音一落,内侧的布帘便被人掀了起来,一个身着褐色皮袄的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搓着双手走了进来,他上来就对缩在柜台的伙计一顿骂 ”你说说你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你打烊了吗!?耽误客官的时间。“ ”我没有,真的关了。“伙计有些委屈的小声辩解。 ”还敢顶嘴!?“掌柜飞快的瞟了一眼沉默的黒袍人,摆摆手“闭嘴,老实呆着。”伙计立刻乖乖的缩到边上。 掌柜深知此人来者不善,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回首作揖道:”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小店今日真的已经打烊,不做生意了,您··········“ 听雨檐下归数, 闻风落几梧桐。 古来不见青史, 阁中自有乾坤。“ 黒袍人嘶哑的嗓音缓慢地念着这首诗,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敛了起来。发福的身姿逐渐挺拔起来,散发着一股沉凝的气势。掌柜双手抱拳,沉声道:“敢问阁下从何处来。” “江湖人,问江湖旧事。” “请阁下随我来。”掌柜抬手相请,引黒袍人向后堂走去“李二,把门关好,再有人进来就仔细你的皮。” 入了内堂,二人相对而坐,掌柜斟一杯茶推送过去,”在下姓张,阁下有何事要问?“黒袍人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张掌柜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黒袍人的手,接过信封放入怀中。 ”如此,请阁下七日后再来听消息。“ “我现在就要。”张掌柜举杯饮茶淡淡道”阁下既是江湖中人应该知道听风阁的规矩,无论何种消息一律七日后回复。“黒袍人闻言倏的站起,轻掀黒袍露出了一颗刻有金羽的白玉棋子。张掌柜见此棋子瞬间愣在当场 “难道这是·················” “现在给我回复。“张掌柜放下茶杯“当然,听风阁会尽最大努力满足金羽棋主人的一切要求,在下去去就来。”张掌柜离开内堂,穿过院子,走进自己的卧房,在一侧墙壁上连按数下,墙壁缓缓打开。只见张掌柜飞快地闪入暗道之后墙壁缓缓合上,张掌柜顺着夜明珠镶嵌的甬道走到了尽头的一间暗室,地下唯一的烛火摇曳着将坐在石案旁的白衣女子窈窕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她背对着门,只能看到如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 “禀阁主,他来了。” “倒是比预计的要早,确定了?”女子随意的用葱白的纤指逗弄着自己肩上的青鸟,声音如玉珠落盘。张掌柜垂眸拱手道:“阁主请放心,属下看过他的手,皮皱切骨,关节泛粉,确如郝长老所说。”
“那就按计划行事吧。”张掌柜递上信封“这是他的问题.”女子接过信封,放在手中把玩,却不拆开。“去做事吧。” “属下告退。”张掌柜退出暗室,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自豪的微笑,自语道:“既是小安的手笔,那还有什么可看的呢。”说着手指微曲将手中的信封震成了齑粉“是吧!”女子侧首对着肩上的鸟儿,眉目轻舒含笑,秀丽脱俗,恍若朝华。 却说另一边,张掌柜回到内堂,黑袍人身上的黑袍几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如何?”张掌柜扫了一眼桌上他杯中丝毫未减的茶水,微笑道“自然办妥了,只是在给阁下答案之前我尚有两个问题要阁下答复。” “说。” “阁下的答案要死的,还是活的?”黑袍人的呼吸明显一滞“活的如何,死的又如何.“ “死的,阁下就可以凭金羽棋无偿带走,反之,阁下如果要活的就请留下金羽棋。”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 黑袍人不语,张掌柜闲适的探身取过他面前凉透的茶水,倒掉,再斟,然后推回去。如此反复五次,黑袍人倏的丢出一样东西,残影掠过张掌柜脸侧,罡气刺破皮肤,然后深深的嵌进张掌柜身后的柱子里。张掌柜混不在意的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血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你需要的人的地址。”黑袍人接过信封便立刻起身离开,张掌柜则微笑着一路送他到门口。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张掌柜目送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风雪中,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搓搓手往店里走“这是要变天啊。“ ”掌柜的,这天不是早变了吗?“张掌柜一愣,看着自家拿着报废的门闩呆呆的伙计哭笑不得。 ”就你话多,把我前些日子叫你备下的白灯笼拿出来挂上。“ ”那,那,这门闩…………“ ”扔了。“ ”哦。“一只藏青色的小鸟儿如离弦之箭振翅向北,消失在茫茫夜色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