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卓恩米的嘱托
下定要重返那个世界的决心之后，吉文眼神中的怒火慢慢凝固起来，无数火焰化作万里冰原，只等待某一刻冰融雪化，烈焰就会立刻重燃。 高佛雷看到了吉文那平静得可怕的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好像有问题要问？” “是的。” 面对锻神泽德里克时轻易取胜，让吉文低估了神灵们的力量。现在的火神苏鲁显然是用什么办法恢复了神力，他此刻的力量已经远非孱弱的锻神可比。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吉文此刻所了解的信息还太少。 “高佛雷，神到底是什么？” 高佛雷很欣赏吉文也问出了这个问题。当他向神挥剑许久之后，才真正想明白这个问题。也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逝去的挚友伊文思，他是最了解这个问题的人。甚至那些与神灵朝夕相对的神使，都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神。” 这是高佛雷从无数神话片段和神灵自述中得到拼接出的答案。不止一位神灵曾经亲口承认，在神诞生之前，这个世界只是一片荒寂的死地。 这死地中只有炙热的熔岩，浓烈的蒸汽与沸腾的海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世界出现了一团神的意志。它开始将自己的意识渗入这世界之中，让一切开始有了秩序与智慧。 光明与黑暗永恒对立让神的意志与出现了第一次分裂，分别出现了自称代表光明与黑暗的神灵。随着意识带来的自我意识，世间万物中诞生了一个个新的神灵。 一开始出现的是那些代表着抽象概念的众神，随后代表自然万物的众神也逐渐苏醒。随着神灵逐渐增多，曾经统一的神的意识已经不复存在。神灵间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 神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后就一直未曾结束。 随着神灵的死亡，残留的神核纷纷被破碎与重造，那些蕴含着神灵力量的新生命开始出现，大地和海洋中出现了无数生灵，到最后精灵，火之子，沙人，半人马，龙族一个个踏足于这个世界，这些蕴含着智慧与力量的种族带来了信仰的力量也带来了更加残酷的战争。 在这场无尽的战争中，神灵们不断诞生，也不断陨落。 直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位神灵，火神苏鲁。 静静听完叙述，吉文只问了一个问题。 神灵们喜欢吞噬彼此的神核？ 是的，神核对他们的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在漫长的历史记载中，每一位神灵似乎都希望吞噬掉同伴，获得同伴力量，好让自己恢复到神灵诞生之初的那一团初始意志。可为了与其他神灵对抗，他们有时不得不忍痛放弃掉获得的神核，创造出新的种族，当做的自己的仆人，贯彻自己的意志。 听到这回答，一个可怕的推论出现在吉文的脑海里。 可现在神灵的对抗消失了，那么这生机勃勃的世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最后的神灵会不会吞噬掉一切生灵，以恢复我自的全部力量与意识？ 高佛雷看到吉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立刻点头肯定了吉文的猜测。 “是的，你想的没错，当年我率领着火之子们统一大陆之后，曾眼睁睁地看着苏鲁贪婪吞噬掉一个个战败神灵，然后将矮人和水灵从这世界上彻底抹去。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一旦任何一位神灵成为至高神，那将是整个世界的末日。” “所以你就背叛了神灵们？” “没错，因为我不是神灵的傀儡，我是高佛雷，我和我的族人有权利生存于这世界上。即使是神灵也不能掌控我的命运。” 高傲的高佛雷不接受自己的命运，吉文也一样。 于是吉文抓过一张空白石板，开始将高佛雷刚才的叙述，记录在石板之上。 “你这是干嘛？” “如果我没理解错，想要击败一位恢复了神力的神灵，必须要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才行。而唯一了解苏鲁的只有你了。” 听到吉文的这句话，高佛雷的面甲发出一丝怪异抖动。 他的确很了解苏鲁，在他的前半生，他是苏鲁虔诚的信徒。他一直聆听着苏鲁的神谕，然后将火之子的战旗插满整个大陆。而现在，到了亲手把这位神灵埋葬的时候了。 最终，高佛雷的盔甲抖了抖。 “好吧，我记得苏鲁是一位极为自负的神灵……” 随着高佛雷的叙述，吉文身旁的石板越来越厚。火神苏鲁的一切都浓缩在那些厚重的石板刻痕上。当高佛雷念完最后一个句子，吉文也终于停下了手指。 如果高佛雷的叙述没错，苏鲁现在应该开始毁灭世界了。而随着每个种族被灭绝，随着每一片散落神核碎片被重新发掘，苏鲁所聚集的神力都会更加强大。 留给吉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要在苏鲁足够强大前，打开通往精灵世界的大门。 …… 在吉文寻找返回之路时，精灵王都已经陷入了无数熔岩与火流之中。 曾经数次从敌手中逃过一劫的王都，此刻变成了炼狱。无数参天的大树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炬，曾经富丽堂皇的庄园，繁华的街道都已经化为灰烬，就连曾经气势雄壮皇家召唤学院也没入了熔岩洪流之中。 无数火焰组成怪物，在这片火焰之地游荡，将他们撞见的一切烧成灰烬。 侥幸从灾难中幸存精灵们逃出了这座承载了精灵们万年荣光古城，四散远逃。可同一时刻，在整个精灵王国的大地上，无数喷涌着熔岩的裂缝从地底涌现，然后将周围的一切吞没。 即使是最坚强的精灵战士，看着满天的火焰，也不得不相信一个可怕的语言。 这世界的末日即将来临。 在王都残迹的一角，一座座古老的神殿随着精灵王宫的地面塌陷而重新出现在阳光下。在一座供奉着古老火神像的神殿前，一场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神殿四周散落着精灵战士与火焰怪物的尸体，在战场的中心，几位精灵正在最后的搏斗。 精灵玛雯，或者说恶魔皇后苏塔的身体正剧烈地抽搐着，一把长剑从她的胸口穿过，将她的心脏彻底撕裂。握着这柄长剑的是面色苍白卓恩米，此刻苏塔的手爪也深入了卓恩米的躯体，火焰正从精灵女王的的胸口和腹部涌出，熊熊燃烧。 在精灵王宫里，末代恶魔王后和芙蕾最后的子孙刚刚进行了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恶战。苏塔和她的爪牙全部葬身于精灵们的利剑之下，可精灵女王卓恩米的生命之火也燃烧到了尽头。 看着卓恩米身上那恐怖上的伤口，苏塔露出了癫狂的笑容，鲜血与恶毒的诅咒一起从她牙齿间涌出。 “即使你现在杀了我，你也会被烈火焚烧成灰烬。芙蕾的最后一丝血脉，也终于毁在我的手上了。” 卓恩米忍受着身上那无法熄灭的火焰，瞳孔间陡然爆发出一股怒意。 她猛地用力抽出了长剑，然后一股血柱随着剑锋抛洒在空中。 苏塔所占据的身体，因为这冲击曲折成怪异的角度，嘴里也喷出一口鲜血，可苏塔依旧疯狂的喊着。 “你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徒劳的，即使我死去了，至高的主人也一样会统治这世界，你的精灵王国注定会在烈焰中毁灭，而我们火之子将随着主人的意志……” 苏塔还没有说完，却发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把如黑夜般深邃的锋刃，撕裂了她的喉咙，染血的剑刃，穿喉而出。 苏塔的视线堕入了黑暗，历经无数岁月之后，死亡姗姗来迟。 可是在失去意识前，苏塔的目光终于认出了锋刃血光下的黑暗。 那是主人让她夺回的夜芒，是她此行的目标。 可现在，苏塔永远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了。 苏塔占据的身体从夜芒剑身上滑出，瘫倒在一边，露出了背后一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斗篷张开的一角，露出一位神情冷峻的脸庞。 仙莱儿拖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完成了一次刺杀。可这一次，代号“魔神”的国王之剑，却慢了一步。 就在苏塔与卓恩米激战的时候，仙莱儿和水洛一起死死挡住了几只苏塔的恶魔仆从。 曾经引发王都血战的女恶魔克里萨，就在这场战斗中倒下，水洛的水云蝠扭断了克里萨的脊椎，而如闪电般而至的仙莱儿抢在恶魔克里萨火焰化之前砍下了她的头颅。 可等水洛与仙莱儿艰难击败所有对手的时候，在一旁激战的苏塔和卓恩米已经毫不犹豫地同时选择了同归于尽的致命一招。 国王之剑要誓死捍卫的精灵女王，此刻已经气若悬丝，命悬一线。 水洛和仙莱儿刚想走上前去扶住卓恩米，可卓恩米却用力将剑刺入脚下大地，然后依靠剑艰难地站立不动。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身体里的火焰了，但是她至少要在火焰吞没自己以前，交代完最后的命令。 “水洛！”卓恩米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喊起来，语气宛若昔日王宫里那位威严女王，“你是最后的银月侍卫了。玛雯被恶魔占据了身体，剩下兄弟姐妹应该凶多吉少。所以你要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 耷拉着肩膀的水洛此刻无法以手语回答，只能艰难地举起手，在胸口用手指弯成银月的形状。 “找到银月之子，把她带回来。如果她也被恶魔灵魂所占据，那就让她从永远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说完，卓恩米也最后一次用银月侍卫的礼节回礼。 吩咐完最后一名银月侍卫，卓恩米将视线转向身边最后一名国王之剑。 “仙莱儿，我把夜芒赐给你。以后只能靠你守护王国了。别忘记你加入国王之剑时的誓言。即使索尔兰被毁灭了，无论精灵们在哪里立足，那里就是需要你守护的地方。” 卓恩米的话刚说完一股火焰从胸口腾起，爬上了她的肩膀。卓恩米摇了摇，倒后栽倒。刚反应过来的仙莱儿立刻用空间魔法瞬间移动到了卓恩米的身边，将她扶住。 “女王陛下，你……” 此刻卓恩米的全身已经笼罩在火焰里了，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含笑看着仙莱儿，在心底默默祝愿着。 仙莱儿是阿黛莉亚最好的同伴与朋友，也是国王之剑最可怕的此刻。她应该能和水洛一起找到阿黛莉亚。 找到阿黛莉亚，就把吉文带回来。 找到了那位似乎是魔神的吉文，就能找回希望。 …… 卓恩米的意识逐渐脱离了自己身体。可就在闭上眼睛之前，卓恩米的眼前突然闪过了几个人影。 人影中有风趣的老师寇松先生，有引导自己人生的首席持剑人白朗斯，还有一向庇护自己的兄长与母亲。 看着这些身影，卓恩米有些自责地在心底低喃着。 对不起。 我没能守护住索尔兰。 也没能保护好银月之子。 但我拼尽全力，杀死了火神苏鲁如今的神使，恶魔王后苏塔。 这样当仙莱儿和水洛去营救银月之子的时候，至少能少点困难吧。 随着意识的彻底丧失，卓恩米的灵魂进入了大树之森，她的身体也变成了一颗剧烈燃烧的参天大树。 也就在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 “你们有一位称职的女王。” 鸟人昆图斯正瘫倒在神殿的台阶上，他身上的魔法装备已经支离破碎，浑身的白羽已经被鲜血染红。以一只五阶的召唤兽的能力来说，他今天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不是他利用幻术困住了恶魔和火焰怪物，为精灵们创造出了各个击破的机会，这场战斗的胜负还尚不可知。 当看着精灵女王卓恩米以王者之姿倒下之后，昆图斯终于明白了与神战斗将要付出的代价，也明白像高佛雷那样强大的战士会如此重视神灵们的原因。 区区一个神使都如此强大，那火神苏鲁的力量远远超过了那位已经陨落的锻神，用常规的办法是没法击败这样的敌人的。 一想到这里，昆图斯用着心灵传音，呼唤起自己的召唤师。 “仙莱儿，能把这把黑色短剑给我保管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把可以杀死神灵的神剑。” “如果是这样，我要拿着她替女王报仇。” “如果我说是吉文要用这把剑去找苏鲁复仇呢？” 听到吉文的名字，仙莱儿的语气变得有几分怪异。 “你能见到吉文吗？” “我刚才他那儿来。” 听到昆图斯的回答，仙莱儿毫不犹豫地走到鸟人面前，然后把夜芒交到了他的手里。 “替我转告吉文，我一定会把阿黛莉亚救出来，也一定会让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