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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糊涂办案

    孤陋寡闻的新安百姓这次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官字两个口了,不到两个时辰刚才还理直气壮要求伸张正义严惩凶手的原告,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已经哭着喊着要收回状纸。而那些从广州三府赶来藏在百姓当中旁听的人员更是感叹,难怪那死胖子能当上大明独一无二的镇国将军呢,瞧瞧人家这才叫厉害!搞个三堂会审这都还没动大刑呢,就能在众目睽睽下把诚实善良的商人变成十恶不赦的谋反之徒,想想自己家的老爷谁有这能耐?..

    “不告了?你当本将军很闲是吧?大老远地从洛阳跑来,就为了听你口齿不清地抱怨两句?”朱由骢很生气,好不容易才当了次主审法官,结果这才刚开个场人家原告就要撤诉打道回府了,留他一个人还怎么玩?难不成把熊文灿给踹到堂下,然后开始审理他收受贿赂的破事?

    “不告了,大人,我不告了还不行么?”连腰斩都拿出来了,还怎么告下去?不是施维拉胆子小,而是堂上坐着的那三人实在太过狠毒,与他们相比偶尔跑到澳门敲诈点钱财的香山县令简直就是天使的化身。咦,原本应该负责管理澳门事务的香山县令呢,怎么好久没听说他有点动静了?

    “当然可以!”人家一个大男人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趴着,再欺负下去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善良的朱由骢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虽然咱大明不会承认你的身份,但看你跋山涉水的跑来混口饭吃也挺不容易,多的俺就不和你计较了。这次俺南下所有的花费跟这次升堂审理的诉讼费,一共五十万两白银给了就消案!”..

    “我给!我给!”五十万两白银的数目是很庞大足够澳门全体商人忙活一个月,但比起自己的小命来施维拉觉得还是很便宜,只要能逃出这个地狱那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不可!”土匪头开了口,被打劫的rou票也很认命地愿意给赎金,偏偏是做为喽罗存在的熊文灿不答应了。“将军。您身为皇亲国戚办案岂能如此草率?若传了出去,不但辜负了圣上重托更会严重损害我大明威仪,让那西夷认为我大明朝廷是可任人戏弄的玩偶!”

    “熊大人所言甚是!子曰……”周凤翔把整个案件上升到了事关国家命运的高度,一番引经据典后,就差没喊出打倒卖国贼朱由骢拯救大明江山的口号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还得审?”朱由骢的胆子是很大,但即便再给他一百个这样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做汉jiān,无奈之下只得苦着个脸道:“可人家现在都不告了,你们叫俺还咋审?”

    “不告了也必须审!”一脸正气的熊文灿站起身,慢慢伸出指头道:“他们擅建教堂其心可恨。纵容传教士偷入我大明境内其行难恕,无理取闹欺君枉上其言当诛,私设炮台意图谋反更是罪大恶极!”

    “那个什么拉的,你也看见了不是本将军不想结案,实在是形式所逼!哎……”叹了口气,朱由骢换上一副最可怜的表情对旁边正瞪大眼睛监督自己秉公执法的正义之士道:“你们看这都快近午时了,是不是让俺先吃了饭再继续?”

    中场休息,后衙的大石桌上一盆还冒着热气的豆腐汤里漂着两个蛋壳,旁边还有一盘黄绿相间的韭菜炒鸡蛋。三个正襟危坐的高尚人士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将军,您不是说要吃了原告吃被告吗,这施维拉刚作为原告被敲了五十万两,您就不打算继续了?”熊文灿很不满意。到不是因为菜式太简单,这几天老是吃那些从澳门抢来的大鱼大rou还真有点腻了,今天这顿可是故意安排的。

    放下刚提起的筷子,朱由骢再次仰天长叹道:“你当被告是这么好弄的?刚才那是他自个送上门来。现在我们要是找不到借口他还怎么继续?”

    “不是吧,您做事还需要找借口?”很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熊文灿还真不知道这个小胖子居然会因为这事而食不下咽。

    “滚一边去!”指了指身上的新衣服。朱由骢道貌岸然地道:“俺可是大明的镇国将军,做事当然得有理有据,哪能跟你们这些未来的外交官一样胡搅蛮缠?”

    啊呸!熊文灿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死胖子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是谁告诉本官处理外交事务就得没脸没皮,就得随时准备把说的话当屁放,就得肆意捏造把黑的说成白的?你不就想找人打头阵,替你背黑锅吗?本官可没那么傻!

    “将军,其实要找借口也没什么难的!”周凤翔现在还是七品县令,要他在接到新的任命前就给自己泼盆脏水也不太可能。“那香山县令不还在牢里么,让他配合一下当次原告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同为七品县令,按道理说香山县的那位比周凤翔的权利还稍微大那么一点,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新安县的大牢里来躲清闲呢?这个么……香山县手可以请求三千成天打鱼晒网的水师官兵帮忙不假,但周凤祥却可以直接调动马承祖、羽凤棋、撒之浮三员猛将,麾下更有一万多训练有素的达官兵,这次闲得没事做闹哗变的时候就顺手把隔壁那个倒霉的家伙给拧了过来接受再教育。

    “他敢不配合?”朱由骢不愿意干涉政务处理地方官员,但对于这个收收贿赂帮助葡萄牙人偷逃税款,造成朝廷原本每年应该收的五万两白银变得只剩不足千两的祸害他还真有点忍不住。“你去告诉那家伙,半个时辰内赶出一篇无懈可击的状纸上堂做证俺抄家后就砍他一个人,否则俺把他全家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升堂”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很短,吃过午饭又抽空闭目养了会神的朱由骢再次出现在大堂中时更显得神采奕奕。

    “咳咳……”摆够了谱的朱由骢一本正经地道:“那个施维拉是吧?刚才经过商议我们都觉得既然你愿意赔偿损失,又撤回上诉那也就没理由继续审下去了,你看就此结案如何?至于你们私自修建的那些违章建筑么,本将军就不过多计较了你们自个拆了就行,若人手不够就打声招呼俺派人帮忙。这工钱也好说,大家都是熟人了不是?”

    “谢谢!谢谢大人!”刚才还心怀忐忑的施维拉这时如闻。要知道休息前那两个明朝大官说的罪状每一条都够掉脑袋的,现在虽然被抢了五十万两但至少这个可爱的胖子不再继续追究了不是?只是拆教堂这事可不能干,看来回去了还得赶紧多凑点钱贿赂一下,实在不行就让这胖子自己动手!

    “不过……”就在施维拉没口子地道谢,衙门外忍饥挨饿的旁观者准备怀着失望的心情陆续离开的时候,坐在堂上的镇国将军又发话了。“你告别人的案子虽然结了,但作为被告你可不能走。省得等你回了澳门,俺还得派人去押你过来!”

    “被……被告?”想想自己继任总督还不到一年没欺男也没霸女,前些年当商人的时候那更是循规蹈矩,除了行贿和偶尔客串一下海盗打劫同行以外。真就找不出什么可以值得被人告到这里来的罪名。

    “你还真别怀疑!”发现门外的观众没有上午多,不顾自己举动将严重影响到皇家威严的朱由骢探出半个身子,很是亲切地悄声提醒道:“你摊上事了,你这次可是摊上大事了!”

    “我?大事?”

    “来啊!带原告!”

    “丁大人?”看着应声而入的那人,施维拉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打探不到香山县那边的消息了,可这个整天呆在后衙数银子的县令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把自己给告了?

    “别什么大人小人的了,丁元因罪已被本将军捉拿下狱现在就是个人犯而已!但在做出判决前,大家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么!”为了让门外的观众明白大明百姓和异族有什么区别。朱由骢吩咐道:“给丁元找个椅子坐着,另外赏个马扎给施维拉!”

    “将军大人,罪官冤枉啊!”丁元之所以这么快就同意配合,除了这些天在大牢里遭受的酷刑加上朱由骢的威胁以外。还因为周凤翔在传话的时候加了点料。虽然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但这个倒霉蛋现在宁愿全家喂鱼也不敢拒绝合作。

    狠狠地砸下惊堂木,朱由骢勃然大怒道:“你嚎什么嚎?那么大一笔租金不翼而飞,难道是俺冤枉了你?”

    “没有啊。罪官的确没有贪污租金!”抱着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理,丁元指着旁边一头雾水的施维拉道:“是他,是他们从来都没交过!”

    “租金?什么租金?”醒悟过来的施维拉赶紧也吼道:“大人。我们没有租用过贵国的什么东西啊,又怎么来欠租这种说法?”

    “没租过?那澳门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俺那是你们占领的殖民地哦,否则本将军只能被迫发兵收复失地,以最残忍的手段处决所有侵略者!”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如果施维拉真不怕被血洗全城的话朱由骢肯定更不会介意这么做。

    “是租的,大人那是我们向贵国租借的!”如果三天前朱由骢说这话施维拉肯定会狡辩一番,顶多承认那澳门是他们借来歇脚的地方,但现在外有一万多达官兵把守全城所有进出通道,内有一千多凶神恶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恶魔巡逻,即使再蠢的人也不会去踩那个陷阱。

    “既然你也承认是租的就好了!”重新换上笑脸的朱由骢显得格外亲切。“俺也相信你们这些诚实的商人肯定付过租金,现在就麻烦您把凭据拿出来给俺瞧瞧,省得人家状告你欠租不缴么!”

    “凭据?”施维拉这下抓瞎了,要说租金他们的确是付过,那么大块地方大明朝廷就收五百两银子,为了省这点小钱被人给赶下海也不值得啊。但凭据么就真没法找出来,自万历二年明zhèngfǔ在莲花茎设立关闸以来,他们为了偷逃税款哪次不是连同贿赂一块给送到香山县去的,谁见过受贿的人还给开国家正式发票的?

    “不会是没有吧?”朱由骢很失望,但还是奈着xìng子热心地建议道:“想想,好好想想。要是真拿不出来的话,本将军可得依律减轻丁元的罪责,要你们补缴所有租金了哦!”

    “不知道这租金要补多少?”能拿出凭据施维拉也不会磨蹭了,反正这一趟已经被敲诈了五十万两白银也不在乎再给他那么点小钱。

    “这个……”虽然朱由骢真的很不想听到那个数字,但现在人家问起来也不得不说。“熊大人,你就别揪胡子了快给说说他们欠了咱大明朝廷多少钱?”

    “下官遵命!”慢腾腾地翻开案上文书,熊文灿一本正经地念道:“经下官实地勘察葡人所租者占地四万八千七百五十余亩,依我大明律令平地寸土寸金、山林湖泽半价计算,这一百年里他们总共欠下……”

    至少在明代还没人无聊地统计过面积三十多平方公里,厚度达到十公里的黄金堆在一起有多重,熊文灿当然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依照朱由骢的指示去办理。但就这么个严重缩水的数字已经让门外的偷听者感到了茫然,这么多个万字比传说中对皇帝的山呼还多,那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啊?”施维拉现在连犯傻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此庞大的数字他连听都听不清楚更别说做出什么辩解,这个时候可怜的第三任驻澳总督只觉得自己的内脏全纠到了一起。

    “别啊了,筹钱去吧!”看了看那倒霉蛋还是没反应,朱由骢只能吩咐一直在堂上跪着装傻的罗雅各道:“把你们这什么总督给抬回去,十天后本将军上门收租,若是少了一两黄金么……后果自负!”

    “退堂”如今原告在发愣,昏迷的被告让人抬了下去,这案子肯定没法再继续审下去了。职位最低的周凤翔只能心尤不甘地喊出口号,草草收场暂时冻结这个糊涂官司。

    “将军,您这样就放他们回去不怕他赖帐跑了?”那么大笔欠款肯定没法追回,但澳门的存货也不少啊,周凤翔还指望着能趁机捞点充入新安县库房以备不时只需。

    “你慌啥?你以为俺派罗雅各过去就办那点小事,然后跑大堂来发呆的?”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这个鼠目寸光的家伙,朱由骢才接着道:“俺要是吓唬完了不放他回去,还怎么让罗雅各找机会忽悠他逃跑?”

    “逃跑?将军您是要……”

    “别猜了,邹维琏的那几艘破船就在澳门外海,他已经看过了除开几艘武装商船还勉强可以留下来当靶子,其它的都不值钱!俺要不能绝了那施维拉的念想,他能乖乖地坐下来跟俺聊个天吃个饭顺便帮忙坑点人?”